1
搞什么新来的冰山BOSS
晨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顾氏集团顶层总裁办公室外的秘书工区,却仿佛驱不散那股新来的低气压。
林薇坐在电脑前,指尖飞快地敲击键盘,处理着晨间邮件,但她的注意力却有一大半被身后那扇紧闭的胡桃木门吸引。门后,是公司新上任不到一周的总裁,顾衍之。
薇薇姐,顾总又召见了助理小赵抱着文件蹭过来,压低声音,脸上写满了同情。
林薇深吸一口气,拿起笔记本和录音笔：嗯,季度财报会议提前,要重新核对数据。祝我好运。
她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低沉冰冷的进。
推门而入,室内的空调温度似乎都比外面低几度。顾衍之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身后是繁华的城市天际线。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没有打领带,衬衫领口随意解开一颗扣子,却丝毫不减其威严。他正垂眸看着一份文件,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侧脸线条冷硬得像大理石雕塑。
顾总,您找我林薇走到办公桌前站定,声音保持着一贯的专业冷静。
顾衍之没有立刻抬头,直到看完最后一页,才将目光转向她。那双眼睛深邃漆黑,像蕴藏着寒星的夜海,锐利得能穿透人心。
三季度的财报初步数据我看过了。他开口,声音是那种经过优质麦克风放大后的低沉磁性,却毫无温度,有几个点的环比增长解释模糊,市场占有率的数据来源标注不清晰。我需要你在今天下午三点前,重新整理,用最直观的可视化图表呈现,附上详尽的数据来源和波动分析。任何存疑或者模糊的地方,用红色标出。有任何问题吗
他的语速平稳,条理清晰,要求具体到近乎严苛,并且直接定下了死线。
林薇迅速在脑中过了一遍所需的数据和可能调用的资源,迎上他那双不带任何情绪的眼睛,肯定地点头：没有疑问,顾总。我会准时完成。
很好。顾衍之微微颔首,视线已经回到了他面前的电脑屏幕上,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起来,发出稳定而清脆的声响,显然对话已经结束。
林薇悄然退出办公室,轻轻带上门,回到自己工位时,才几不可闻地长长舒了口气。这位新总裁,能力超群、眼光毒辣是真,但这副冷冰冰不近人情、仿佛所有人在他眼里只是高效运转零件的模样,也真是让人压力山大。
怎么样怎么样小赵又凑过来。
下午三点,可视化图表,数据溯源,波动分析,红色标疑。林薇一边快速调取数据库,一边言简意赅地重复指令,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这位爷,真不是省油的灯。
我的天,顾总这气场,我感觉他看我一眼我都能冻成冰棍儿……小赵夸张地抱着手臂搓了搓,真不知道以后哪位勇士能融化这座冰山。
林薇手下动作不停,心里却莫名因小赵的话浮动了一下。她甩甩头,把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开,全部精力投入到了眼前庞大的数据之中。
2
不会吧这么龟毛的要求！
下午两点五十五分。
林薇最后一遍检查了打印出来的图表和分析报告。色彩分明,数据精准,注解清晰,连装订都一丝不苟。她再次深吸一口气,走向总裁办公室。这次,她甚至下意识地检查了一下自己职业装的裙摆是否平整。
进。
顾衍之似乎永远在处理工作。她将文件放在他桌子的特定区域——那是她观察到的,他习惯放待阅文件的地方。
顾衍之拿起文件,一页页仔细翻阅。办公室里静得只剩下他翻动纸页的沙沙声,以及他手腕上那块价值不菲的腕表秒针走动的细微声响。林薇安静地站在桌前,内心远不如表面平静。她对自己的专业能力有自信,但在顾衍之这种极致苛刻的上司面前,这种自信总伴随着一丝不确定。
突然,他翻页的动作停住了。指尖点在其中一页的饼状图上。
这个蓝色的饱和度,他开口,声音依旧平淡,比相邻图表低了大约5%。视觉焦点不够突出,容易在快速浏览时被忽略。
林薇：……
她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颜色饱和度5%的差异这谁能用肉眼分辨出来
还没完,顾衍之的指尖又移到图例说明：这个字体,改用思源黑体Light,字号10.5磅。现在的字体衬线略显累赘,10磅字号在缩放至80%浏览时清晰度不够。
林薇感觉自己的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字体字号精确到0.5磅还要考虑缩放浏览效果
有困难见她没有立刻回应,顾衍之终于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在质疑她的专业素养。
没有,顾总。林薇立刻回答,压下心头那股想要吐槽的冲动,我马上回去调整。
二十分钟。顾衍之说完,便重新低下头,目光回到了文件上,补充了一句,打印前,预览一下缩放80%的效果。
林薇拿着那份被打回来的、凝聚了她一上午心血的文件,走出办公室时,感觉不是后背发凉,而是额头有点冒汗。这男人对细节的吹毛求疵程度,简直颠覆了她的认知！他真的是人类吗
她坐回电脑前,认命地开始调整那些在她看来几乎没有任何区别的细节。一边操作,一边忍不住在心里疯狂吐槽：顾衍之！你是处女座+强迫症晚期吧！资本家看了你都流泪！
3
喂！你没事吧
连续的高强度加班了将近两周,林薇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到达了临界点。顾衍之的工作节奏快得吓人,而且事事追求完美,作为他的首席秘书,林薇需要全力以赴地跟上他的步伐,精神时刻紧绷。
这天晚上,偌大的办公楼层又只剩下总裁办公室和她工位区域的灯还亮着。胃部传来隐隐的抽痛,她才想起自己晚饭又忘了吃。她起身,想去茶水间泡一杯特浓咖啡提神,或许是因为起得太猛,或许是因为低血糖和过度疲劳,一阵强烈的眩晕感猛地袭来,眼前瞬间发黑,耳朵里嗡鸣一片,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软倒。
预想中撞击冰冷地板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在她的膝盖磕到地面前,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地、稳稳地揽住了她的肩膀,另一只手甚至敏捷地扶了一下她差点打翻的杯子。
一股清冽好闻的淡淡松木香气,混合着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烟草味,侵入她的鼻腔,奇异地带来一点安定感。
林薇晕眩地抬起头,模糊的视线艰难地对焦,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近在咫尺的、英俊却写满紧绷的下颌线。往上,是一双正低头看着她的、深不见底的眼睛。那眼底深处,似乎飞快地掠过了一丝……担忧
是顾衍之。他似乎是听到她起身的动静,刚从办公室出来,恰好撞见这一幕。
你怎么了他的声音依旧不高,但那份惯常的、公事公办的冰冷里,好像突然掺进了一点别样的东西,似乎……有点紧张
……没事,林薇借着他的力道站稳,下意识地想挣脱开他的手臂。男人手掌的温度和力量隔着单薄的衬衫面料传递过来,让她有些不自在,脸上开始发烫,可能有点低血糖,起来猛了。谢谢顾总。
顾衍之却没有立刻松开她,反而就着这个姿势,低头更仔细地审视着她苍白如纸的脸色和微微冒冷汗的额头：吃过晚饭了吗他的眉头蹙了起来。
林薇愣了一下,老实回答：……忘了。
顾衍之的眉头蹙得更紧,明显带着不赞同。他松开扶着她手臂的手,就在林薇以为他要转身回办公室的时候,他却越过她,走向一旁的挂衣架,取下了自己的西装外套。
走吧。他走回来,语气简短而不容置疑。
去哪林薇还没从刚才的眩晕和尴尬中完全回过神。
吃饭。顾衍之已经迈步向电梯走去,我不希望我的首席秘书因为体力不支晕倒在公司,这会影响后续的工作安排和团队效率。
林薇：……
果然,一切还是为了工作效率。
但看着他已经站在电梯口等待的挺拔背影,再想到刚才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担忧（也许是错觉）,林薇心里那点莫名的失落,又被一种更复杂的、微暖的情绪取代。他其实……也并非完全冷漠无情
4
天！他居然记得我不吃香菜
公司附近的一家广式茶餐厅,环境清雅,这个时间点客人已然不多。
顾衍之显然是这里的常客,经理一看到他,便热情地迎了上来,直接将他们引到了一个更为安静舒适的卡座。
点菜的过程快得惊人。顾衍之甚至没有看菜单,就流畅地报出了几道菜名：虾饺皇、豉汁蒸凤爪、鲍汁焖伊面、白灼菜心。然后,在经理准备离开时,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非常自然地补充了一句：所有菜里,都不要放香菜。
正准备对经理说麻烦不要香菜的林薇,话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
她猛地抬头,看向对面的顾衍之。他正用热水漫不经心地烫洗着餐具,动作优雅从容,仿佛刚才那句叮嘱只是随口一提,寻常得像在说来杯柠檬水。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不吃香菜她非常确定,自己从未跟他一起吃过饭,也绝对没有在闲聊中提起过这种个人喜好——事实上,他们之间根本不存在闲聊这种活动。
似乎是察觉到她惊讶的目光,顾衍之抬眸瞥了她一眼,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上周四下午茶,行政部订的俱乐部三明治,我看到你把里面的香菜叶全部挑出来了,表情很嫌弃。
林薇的心脏,就在那个瞬间,毫无预兆地、剧烈地漏跳了一拍,然后疯狂地加速跳动起来。
上周四……那么久之前的一次微不足道的、几乎无意识的细节他……竟然注意到了而且还清晰地记住了甚至在此刻,如此自然地吩咐了出去
一股微妙而温暖的细流,毫无防备地冲刷过她的心田,仿佛冰封的河面下突然涌动了春水,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这顿饭吃得很安静。顾衍之秉承食不言的准则,沉默用餐。林薇则心绪起伏,不知该说什么,只好也默默吃东西。但餐桌上的氛围,却不像在办公室那样冰冷公事化,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温和在静静流淌。
她发现桌上的菜都是偏清淡的口味,而且巧合的是,几乎都是她比较喜欢的。她多看了两眼那笼晶莹剔透的虾饺,下一秒,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就自然地将虾饺转到了她面前。
林薇低着头,感觉脸颊又开始发烫,小声说了句：谢谢顾总。
对面的人只是极轻地嗯了一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回到公寓,林薇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眼前总是反复浮现出顾衍之吩咐不要香菜时的侧脸,他那句看似随意却震撼她心湖的话,还有他将虾饺轻轻推到她面前的画面。
Stop！她猛地用被子蒙住头,试图阻止自己脱缰的思绪,林薇！清醒一点！他只是观察力惊人,记忆力超群,这是优秀上司的基本素养！是为了让你更好地为他工作！别自作多情！禁止胡思乱想！
可是,心底那个被敲开的小裂缝,却丝丝缕缕地透进光来,带着诱人的暖意。
5
凭什么！就该怼回去！
公司一个至关重要的海外项目遇到了麻烦。一家背景深厚的竞争对手使出了不太光彩的手段,不仅在技术层面上恶意刁难,更在合作洽谈会上公然质疑顾氏的专业能力和诚信,言辞尖锐刻薄,甚至带上了人格侮辱。
会议室内,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项目组的几位核心成员被对方气得脸色铁青,嘴唇发抖,却因为对方抓准了一些流程上的小瑕疵而一时被噎得找不到最有利的回击点,场面一度十分被动。
林薇作为会议记录列席在场,看着自家团队被如此蛮横打压,看着对方代表那副趾高气扬的嘴脸,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头顶,手心都被指甲掐出了深深的印子。
就在这时,主位上一直沉默听着、面色冷峻如冰的顾衍之,缓缓放下了手中一直无意识转动的钢笔。
这个细微的动作,却像是一个开关,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没有提高音量,甚至语速都比平时更慢了一些,但每一句话都像经过精密计算的冰锥,精准无比地刺入对方的逻辑漏洞和事实错误之中。他引用的数据翔实准确,援引的条款清晰有力,瞬间就将对方强词夺理的指控逐一拆解、驳斥得体无完肤。
他的言辞犀利如刀,气场全开,不再是那座沉默的冰山,而像一把出鞘的绝世宝剑,寒光凛冽,锋芒逼人,完全掌控了全场。
最后,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实质的刀锋般扫过对面额角开始冒汗的代表,声音冷得能瞬间凝固空气：……所以,基于以上事实和合约精神,贵公司如果还抱有最基本的合作诚意,而不是蓄意破坏会谈,那么请拿出与之匹配的专业态度和尊重。否则,顾氏集团不介意立刻终止谈判,并寻求更懂得尊重商业规则的伙伴。我相信,等待这个机会的企业,并不在少数。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对方代表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彻底没了气焰,狼狈不堪。
林薇看着主位上那个光芒万丈、轻易就能扭转乾坤、守护着团队和公司的男人,心脏不受控制地、疯狂地跳动起来,一种混合着极度钦佩、扬眉吐气的畅快、以及另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悸动和崇拜的情绪,在她胸腔里激烈地冲撞、激荡。
那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吹毛求疵、不近人情的冰山老板,而是一个闪闪发光的、强大的、令人安心且无比迷人的守护者。
会议结束,对方一行人灰溜溜地迅速离场。顾衍之面色平静地整理了一下文件,率先起身。走过林薇身边时,他的脚步稍顿,公事公办地低声说了一句：会议记录重点标注争议点和最终结论,下班前放我桌上。
他的表情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淡漠,仿佛刚才那个在谈判桌上大杀四方、霸气侧漏的男人只是众人的幻觉。
林薇看着他挺拔冷峻的背影,第一次没有立刻恭敬地回答是,顾总,而是像是被某种冲动驱使着,轻声地、飞快地低语了一句：顾总,您刚才……非常帅。
顾衍之走向门口的脚步明显顿了一下,虽然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更没有回应,但林薇发誓,她清楚地看到,他靠近她这边的、那只自然垂落的手,手指几不可见地蜷缩了一下。而且,他如常冷白的耳廓,好像……真的泛起了一丝极淡的、可疑的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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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拜托…千万别发现是我…
公司周年庆晚会,在市内最豪华的酒店宴会厅举行。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流光溢彩。林薇作为总裁首席秘书,不得不陪同顾衍之应酬各界来宾。她穿着得体的晚礼服,脸上挂着职业微笑,一杯接一杯的香槟和红酒下来,即使酒量尚可,也开始感觉脸颊发烫,头脑发晕,脚步有些虚浮起来。
她趁着顾衍之与一位重要客户交谈的间隙,悄悄退到宴会厅外的露台,想吹吹风,清醒一下。
晚风带着凉意,稍微驱散了些酒气。她刚松了口气,却隐约听到露台另一侧传来谈话声。声音有点耳熟。
她下意识望过去,只见一个经常与顾氏合作的投资方王总,正拉着顾衍之,唾沫横飞地说着什么,旁边还站着一位打扮精致、面带娇羞的年轻女子。顾衍之背对着她,看不清表情,但他挺拔的背影透出的那股僵硬和不耐烦,即使隔着一段距离,林薇也能清晰地感受到。
……小女刚从巴黎留学回来,一直很仰慕顾总这样的青年才俊……年轻人嘛,多交交朋友……王总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顾衍之显然不想应付,但又碍于对方身份不能直接甩手走人。
鬼使神差地,林薇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或许是酒精给了她冲动,她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挂起无懈可击的、略带歉意的微笑,步履略显急促地走了过去,无比自然地、轻轻挽住了顾衍之垂在身侧的手臂,身体微倾向他,做出依赖的姿态,然后才对那位王总笑道：王总,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一下。顾总,这边有个紧急的国际长途已经接入您私人线路了,是关于欧洲那边并购案的,比较急,您看……
她感觉到手臂之下,顾衍之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似乎对她的突然出现和接触感到极为意外。
那位王总见状,脸上闪过一阵尴尬和不悦,但也不好阻拦,只好悻悻然地笑了笑：哦哦,公事要紧,公事要紧。那顾总您先忙……
人一走,林薇立刻就想松开手,并且为自己刚才大胆逾矩的行为感到后怕和羞赧。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抽回手,顾衍之的手臂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轻轻夹住了她的手,阻止了她的逃离。
他低下头,看向她。那双总是冰封般的眼眸里,此刻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有惊讶,有探究,有一丝玩味,甚至还有一点……赞赏
紧急的国际长途欧洲并购案他低声重复,刻意压低的嗓音比平时更显磁性,温热的气息若有似无地拂过她敏感的耳廓。
林薇的脸瞬间爆红,酒意彻底吓醒了,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嗓子眼：我……我就是看您好像……不是很方便……她语无伦次,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嗯。顾衍之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并没有松开她的手,反而就着这个挽手臂的姿势,十分自然地带着她转身,向宴会厅内人少一些的休息区走去,确实很不方便。谢谢。
他的手掌温热干燥,隔着薄薄的礼服面料,温度清晰地烙印在她的手臂皮肤上。晚风轻柔,他身上那缕好闻的松木冷香混合着淡淡的酒气,将她笼罩。林薇被他半带着走,心跳如擂鼓,偷偷抬眼看他近乎完美的侧脸轮廓和微抿的薄唇。
完了。
她晕乎乎地想。
这下真的彻底完了。
她好像,真的无可救药地喜欢上这座冰山了。
7
真的吗他好像也在看我…
那晚之后,有些事情似乎在悄无声息地发生着变化。
顾衍之在工作上依然是对细节苛求到极致的完美主义者,对下属的要求依旧严格,语气也大多数时候维持着公事公办的冷淡。但他不再拒绝林薇帮他泡的黑咖啡（她经过几次观察和试探,终于摸清了他喜欢的浓度和温度）；会在她加班到很晚时,看似随意地让助理订一份高级日料或者养生粥,而每次恰好都精准地避开了她不爱吃的食材,甚至包括她偏好的口味；甚至有一次,她不小心手滑,将半杯咖啡洒在了一份急需他签字的文件上,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斥责文件受损,而是立刻皱眉看向她被溅到的手,问了句：烫到没有先去处理一下。
这些细微的、几乎不易察觉的变化,像一颗颗投入湖面的小石子,在林薇的心湖里漾开一圈又一圈无法平息涟漪。她变得前所未有地敏感,开始更仔细地、偷偷地观察他。
她观察他长时间伏案工作后,偶尔会起身走到窗边,按压眉心时流露出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观察他在听到某些愚蠢提案时,嘴角那丝几不可察的、嘲讽的不耐烦；观察他解决一个棘手难题后,眼中一闪而过的、锐利而满意的光芒。
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容易被他的情绪牵动。他眉头无意识蹙起,她的心会跟着一紧；他偶尔因为项目顺利而流露出的极淡的满意神色,能让她一整天都心情明媚,工作效率倍增。
同时,她那属于暗恋者独有的、高度敏锐的雷达也似乎捕捉到,顾衍之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似乎比以前多了,停留的时间也悄然变长了。那目光不再仅仅是上司对下属的审视和监督,里面掺杂了一些她看不太懂、却让她心跳加速的、深沉的、灼热的东西。
有一次,她正在他办公桌前汇报下周的行程安排,汇报到一半抬起头,正好毫无预兆地撞上了他看她的眼神。那不再是纯粹的冷静和评估,里面有着明显的专注,一种深沉的思索,甚至……一丝极淡的、被她突然抬头抓包后的怔忪和来不及完全掩饰的欣赏
两人目光在空中猝然相遇,胶着了一秒。
林薇像是被烫到一样,慌忙低下头,感觉脸颊温度瞬间飙升,后续的行程安排说得都有些结巴。
顾衍之也几不可见地迅速移开了视线,端起桌上的咖啡杯抿了一口,喉结滚动了一下,然后略显生硬地轻咳一声,转向了旁边的电脑屏幕,鼠标滑动得有些频繁。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而紧张的、几乎能拉丝的暧昧氛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中滋长,只差一个契机,就能破土而出。
8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就在林薇几乎要确定,顾衍之对她也有着不同于普通下属的特殊关注和好感时,现实却猝不及防地泼下了一盆冰水。
公司里开始流传起一些关于她的风言风语,说得有鼻子有眼。传言称她能稳坐总裁首席秘书的位置,靠的不是能力而是特殊手段,暗示她与顾衍之有着不正当的男女关系,才能对总裁的生活习惯和喜好了如指掌,甚至能影响某些无关紧要的小决策。流言传得越来越难听,充满了恶意的揣测和香艳的想象。
林薇去茶水间,原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同事会立刻散开,用一种混合着探究、鄙夷和看好戏的眼神偷偷打量她。她试图无视,但那些目光和低语像细密的针,扎得她浑身不自在。
更糟糕的是,恰在此时,顾氏最大的合作方——张总,携其刚从国外留学归来的千金张琳来访,明眼人都能看出对方有联姻的意图,旨在强强联合。那位张琳小姐对年轻英俊、能力卓越的顾衍之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和好感,几乎毫不掩饰。而张总公司的高层也对这桩天作之合乐见其成,甚至在某些公开场合半开玩笑地提及。
一连好几天,林薇都能看到那位打扮精致、笑容甜美的张琳小姐,以各种理由频繁出入总裁办公室,有时是以父亲的名义送来请柬,有时是请教商业问题,有时甚至还能顺理成章地和他一起共进工作午餐。
而顾衍之对待这位千金小姐的态度,虽然谈不上热络或亲密,但足够礼貌、周到,保持了应有的绅士风度。在对方公司明显施加的压力和商业利益的考量下,他似乎也没有明确且强硬地拒绝对方的接近。
林薇的心情一下子从几天前的云端跌入了冰冷的谷底。
那些细微的、让她心跳加速的暧昧和心动,在这些现实的、恶意的流言和看似门当户对、利益共赢的联姻前景面前,显得如此可笑、脆弱和不自量力。她甚至开始怀疑,之前感受到的那些特殊对待,是不是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错觉或者,对于他来说,自己真的只是一个比较得用的、可以偶尔逗弄一下的下属,与那些传闻并无关系
巨大的失落和难堪席卷了她。她开始刻意地回避顾衍之,除了绝对必要的工作交流,不再有多余的一句话,重新给自己筑起了一道冰冷而坚固的职业壁垒。她的笑容变得标准而疏离,语气恭敬而淡漠。
顾衍之显然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变化。他看她的眼神里带着明显的疑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甚至在一次她快速汇报完工作企图立刻离开时,开口叫住了她：林秘书。
林薇顿住脚步,垂着眼：顾总还有什么吩咐
顾衍之看着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挥了挥手：……没事了,出去吧。
他似乎也被各种事务、压力和来自合作方的微妙牵制弄得有些疲惫,无暇或者不知该如何深究她突然的冷淡。两人之间的关系,仿佛一夜之间又回到了最初那种冰冷、陌生、纯粹公事公办的状态,甚至比那时更糟——那层未曾捅破的窗户纸,似乎被冻僵了,蒙上了厚厚的灰尘。
9
别说了！我都明白…
这天晚上,又是一次加班。
林薇处理完最后一份需要顾衍之过目的邮件,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准备离开。整层楼安静得可怕,只剩下总裁办公室和她工位区域的灯还孤零零地亮着。
她拿起包,走到总裁办公室门口。门没关严,留着一条缝。她象征性地敲了敲：顾总,没什么事的话,我先下班了。
顾衍之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揉了揉眉心,脸上带着一丝倦色。他看着她,目光深邃难辨：等一下。
他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她面前。然后,从旁边的一个纸袋里,拿出一个包装极其精美考究的丝绒盒子,递给她。
下午见客户,对方送的。他的语气试图保持一贯的平淡,但仔细听,似乎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我不需要这些东西。你拿去处理吧。
林薇没有接。那盒子上的Logo她认识,是一个以丝巾和香水闻名于世的奢侈品牌,这一盒东西价值不菲。谢谢顾总,她垂下眼睛,声音疏离而客气,但太贵重了,不合适。您可以送给……更合适的人。比如,那位张琳小姐。她在心里苦涩地补充了一句。
顾衍之的手僵在了半空。办公室里原本就冰冷的气氛瞬间几乎凝固成冰。
你最近在躲我。他突然开口,不是疑问,而是陈述句。声音里压抑着一股薄薄的怒气,像是终于无法忍受。
林薇心尖一颤,指甲下意识地掐进手心,强迫自己保持冷静：顾总想多了。我只是在做好自己的份内工作,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误会,影响您的声誉。
误会顾衍之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强大的压迫感,几乎将她笼罩,什么误会关于公司里那些无聊的流言蜚语,还是关于张总的女儿
林薇被他逼得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鼻子控制不住地发酸,她强撑着不让声音发抖：这些都与我无关。顾总的私事,更不需要向我解释或交代什么。她的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自嘲。
林薇！顾衍之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她从未听过的焦躁和一丝……受伤看着我！
他猛地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力度不大,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决绝,滚烫的温度从她微凉的皮肤瞬间传递开去。
林薇被迫抬起头,猝然撞入他翻涌着剧烈情绪的眼眸深处,那里面有压抑的怒火,有深深的不解和无奈,还有……一丝清晰的痛苦
你到底在想什么他盯着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裹着冰碴,你以为那些无聊至极的谣言,我会在乎还是你觉得,我顾衍之是会为了所谓的商业利益,就去接受一段莫名其妙联姻的人甚至……你以为我会因此就……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林薇的心已经被他眼中那抹痛苦和话语里的未尽之意狠狠揪紧了。
不然呢她声音微微发颤,积压了许久的委屈、不安、自卑和酸楚在这一刻几乎要决堤,顾总,我们之间,除了上下级关系,还能有什么您告诉我
这句话,像是一根最终被点燃的导火索,瞬间引爆了顾衍之压抑已久的所有情绪和某种他一直在克制的东西。
10
笨蛋！我也喜欢你啊！（结局）
顾衍之猛地将她用力拉近,另一只手不由分说地扣住了她的后脑勺,阻止了她任何逃离的可能。下一秒,他微凉的、带着淡淡咖啡香的薄唇,以一种不容置疑的、甚至带着几分惩罚性和失控的强势,狠狠地吻上了她的。
唔！林薇瞬间惊得睁大了眼睛,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有无数烟花在脑海里轰然炸开。
他的吻起初带着粗鲁和掠夺的意味,像是在发泄连日来的不满和焦躁。但很快,或许是感受到她瞬间的僵硬和不知所措,那吻变得深入而缠绵起来,充满了压抑已久的、滚烫的、几乎要将她灵魂都吞噬殆尽的浓烈渴望和情感。
所有徒劳的挣扎、无处诉说的委屈、惴惴不安的猜测、心灰意冷的疏离,在这个突如其来却又仿佛等待了太久太久的吻里,轰然倒塌,土崩瓦解,化为齑粉。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林薇感觉自己快要因为缺氧而晕眩,顾衍之才喘息着松开她的唇,额头却依然紧紧抵着她的额头,呼吸急促而灼热,声音沙哑得完全不像他平日的样子：现在……你还觉得,我们之间,仅仅只有冰冷的上下级关系吗林薇
林薇靠在他坚实温热的胸膛上,浑身软得没有一点力气,心跳快得像是刚跑完一场马拉松,脸颊红得能滴出血来,大脑依然处于宕机状态。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她语无伦次,声音细小得像蚊蚋,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顾衍之深深地看着她,那双总是冰封般的眼眸此刻像是融化的火山,翻涌着滚烫的岩浆和从未有过的认真与炽热：意思就是,我讨厌你故意躲着我！讨厌你对我露出那种假得要命的职业微笑！讨厌你看我和别的女人站在一起时那种该死的疏远眼神！林薇,我比你以为的,更早、更在意你！你感觉不到吗
他几乎是低吼着说出这些话,然后像是终于对自己承认、也对她投降了一般,深深地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却更加低沉有力：那些无聊的流言,我会立刻让人处理干净,绝不会再让你听到半句。至于张总的女儿,我早在他们第一次暗示时就已经明确拒绝了任何形式的联姻提议。我顾衍之的感情和婚姻,还不需要靠牺牲来换取商业筹码！
他捧起她滚烫的脸颊,指腹无比温柔地、小心翼翼地擦过她微微红肿的唇角,动作是前所未有的珍视：我现在,只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愿不愿意,从此以后,不只是做我的首席秘书
林薇望着他眼中清晰映出的、那个慌张失措、面红耳赤却又眼底闪着光的自己,那里面的震惊和迷茫渐渐被巨大的、无法言喻的欣喜和汹涌的爱意所取代。
所有的不安、猜测、委屈,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尘埃落定,得到了最直接、最炙热、最梦寐以求的回应。
她吸了吸发酸的鼻子,眼底漾开了明媚而璀璨的笑意,带着一点哭腔,声音却无比清晰、坚定：顾总,以权谋私、潜规则下属……这可不是一个好老板该做的事。
顾衍之闻言,危险地眯起了眼睛,挑眉看着她,似乎没想到她会在这个关头还敢调侃他。
随即,林薇踮起脚尖,主动环住他的脖子,飞快地、用力地在他微抿的唇上再次亲了一下,然后看着他瞬间错愕继而涌上狂喜的眼睛,声音轻快而响亮地回答：不过……如果是男朋友的话,这些就可以勉强接受了！
顾衍之明显地愣了一下,随即,低沉而愉悦的笑声从他胸腔里震荡出来,那笑声里充满了释然、轻松和巨大的满足感。他再次收紧手臂,将她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嗅着她发间的清香。
好。他低哑的嗓音在她耳边郑重响起,如同最动听的誓言,那就说定了。女朋友。
窗外,是城市璀璨绵延的万家灯火,冰冷而繁华。窗内,是相拥的恋人,温暖而亲密。
冰封的雪山终于彻底融化,潺潺雪水汇聚成温暖的溪流,只为那一缕专属的、勇敢的阳光而流淌。
未来的职场依然充满挑战和忙碌,但从此以后,他们之间多了只有彼此才懂的默契、信任和无人能及的亲密温度。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