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一觉醒来,
被迫成为妇女之友的我,
能听遍人心,却唯独听不见她的。
她是吵杂世界里的唯一安静,
1
我猛地坐起来。
脑袋里像塞进了一个菜市场,几百个女人同时在叽叽喳喳。
他昨晚居然没回我微信…
这月业绩完不成了怎么办…
楼下新开的豆浆油条好像不错…
那死鬼肯定又藏私房钱了…
我捂住耳朵,没用。声音直接从颅内响起。
操！我对着空房间喊了一声。
声音短暂停滞了一秒,然后更汹涌地扑过来。
【谁在喊】
【没素质！】
【吓我一跳！】
我连滚带爬地冲进卫生间,把脑袋贴在冰冷的瓷砖上。稍微好了点,但那些声音还在背景嗡嗡作响,像无法关闭的收音机。
挤牙膏时,隔壁女邻居的心声穿透墙壁飘进来：【再不搬家我是狗！这破隔音！】
我下意识对着墙吼了回去：你上个月也是这么想的！
吼完我就愣住了。隔壁也瞬间安静了。
完蛋。
地铁是地狱。
我缩在角落,努力把自己变成透明人。
【哇塞旁边小哥有点帅】
【看他黑眼圈,昨晚干嘛了】
【这衣服品味真不行】
【挤什么挤没长眼啊！】
我死死盯着对面玻璃门反射出的扭曲人影,试图忽略脑子里交响乐般的内心独白。一个穿着高跟鞋的女士踉跄了一下,撞到我。
对不起！她说。
【脚疼死了,这破鞋。】她心想。
鞋不合适就别穿了。我脱口而出。
她瞪大眼睛,像见鬼了一样,迅速挤到了另一边。
【变态啊！】她的心声飘回来。
我绝望地闭上了眼。
公司前台小妹对我露出职业微笑：早啊,凡哥。
【他今天看起来更衰了。】她心想。
你才衰。我嘟囔着,没停下脚步。
她的微笑僵在脸上。
工位是另一个灾难中心。隔壁组的李姐端着咖啡走过来。
林凡,昨天那个图稿怎么样了她问。
【赶紧弄完给我,老娘急着下班接孩子。】她心想。
你孩子不是她姥姥去接吗我一边开电脑一边说。
李姐手里的咖啡晃了一下。
我…我没跟你说过谁接孩子啊她的表情像见了鬼。
呃…我猜的。我低下头,假装忙得要死。
李姐盯着我看了几秒,【邪门】,她心想,然后快步走开了。
我瘫在椅子上,感觉脑子要炸了。必须找个人说说,不然我会疯。
午休时间,我一把将死党张伟拽进消防通道。
你他妈绝对不信我遇到了什么！
咋中彩票了张伟掰开我的手,请客啊！
中个屁！我压低声,我…我好像能听到别人心里想什么。
张伟摸我额头：发烧了昨晚喝多了
没骗你！我急得跺脚,就比如现在,路过那个穿红裙子的,她在想‘这俩男的在楼梯间干嘛,好基啊’！
红裙子女孩刚好经过,闻言惊恐地瞥了我们一眼,小跑着溜了。
张伟张着嘴,半天没合上。
我靠…他猛地退后一步,所以你也能听到我在想什么
只能听到女的。我丧气地说。
张伟松了口气,接着眼睛一亮：牛逼啊兄弟！你这不开天眼了赌神附体！去买彩票！去泡妞！一泡一个准！你想啊,她想要啥你说啥…
是个屁！我打断他,吵死了！脑子里一天到晚嗡嗡嗡没停过！而且这玩意儿不受控制！我刚才差点被李姐当成跟踪狂！
张伟摸着下巴：这倒是…听起来是有点废脑子。那你试试专注想听一个
我试了。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远处咖啡间聊天的两个女同事身上。
…所以我就说嘛…（实际对话）
【她那个包肯定是A货。】（心声A）
【呵呵,羡慕呗】（心声B）
【今晚吃啥】（心声A）
【男朋友居然忘了纪念日,气死！】（心声B）
信息流乱七八糟地涌进来。
不行,我揉着太阳穴,跟同时开了一百个聊天窗口一样,还他妈都是废话。
张伟同情地拍拍我：节哀。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死。
下班后,我拖着快被吵散架的身体钻进一家咖啡馆,只想找个角落瘫着。
一杯双倍浓缩,谢谢。我对着柜台后的人说。
好的,稍等。一个清冷的声音。
我愣了一下。
世界突然安静了。
那些纠缠了我一整天的、无数女人的心声、抱怨、算计、八卦…瞬间全部消失了。
就像有人猛地拔掉了插头。
一片寂静。真正的,纯粹的寂静。
我猛地抬头。
柜台后的女人正低头操作咖啡机。她系着围裙,侧脸线条干净利落。
她似乎察觉到我的视线,抬眼看了我一下。
需要再加点什么吗她问。
她的嘴唇在动,声音也正常传入我耳朵。
但我的颅内收音机,关于她的频道,是一片沙沙的白噪音。
什么也没有。
我听不到。
我听不到她在想什么。
你…我张了张嘴,喉咙发干。
她微微歪头,似乎在等我的下文。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了个蠢问题。
苏茜。她回答,眼神里有一丝极淡的疑惑,咖啡很快好。
【……】一片静默。
狂喜像炸弹一样在我胸腔里爆开,震得我手指发麻。我找到我的静音区了！
我努力控制住表情,生怕吓跑她。
那个…苏茜,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抖,你们这儿…招人吗
苏茜停下动作,看向我。
不招。她说。
哦。我顿了一下,那…能办会员卡吗
可以。她指了指旁边的二维码,扫那个。
我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
你的咖啡好了。她把纸杯推过来。
谢谢！我接过来,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
很凉。
她迅速缩回手。
我的颅内收音机依旧安静如鸡。
太好了。
我端着咖啡,没找座位,就站在柜台旁边不远的地方,小口小口地喝着,眼睛忍不住瞟向苏茜。
她只是安静地做咖啡,偶尔和同事说一两句,声音都不大。
我听不到任何背景音。只有真实的、通过空气传播的声音。
这感觉好得不像真的。
一个客人走到柜台前,声音很大：要杯冰美式！快点！
苏茜点点头：请稍等。
【烦死了,催什么催。】——这是她旁边女孩的心声。
但苏茜那边,依旧什么都没有。她只是转身去取冰块。
我着迷地看着她。
嘿。我忍不住又凑过去。
苏茜抬眼。
你们这儿…Wi-Fi密码多少我问。问题不过脑子。
她沉默了一下,报了一串数字。
谢谢。我咧开嘴笑。
苏茜看了我两秒。
你的咖啡还好喝吗她问。
好喝！特别好喝！我猛点头。
可你点的是双倍浓缩,她语气平淡,通常没人会笑着说好喝。
我僵住了。
我…我口味比较特别。
苏茜没再说什么,只是低头擦了下柜台。
【怪人。】——旁边另一个女孩的心声飘过来。
但苏茜什么都没想。或者想了,但我听不见。
这感觉太棒了。
我在咖啡馆磨蹭到了打烊。
苏茜和同事开始收拾东西。
我不得不离开。
走到门口,我深吸一口气,转身：明天见,苏茜。
苏茜正拿着钥匙准备锁门,闻言动作顿了一下。
嗯。她应了一声,声音很轻。
门关上。
我站在街边,没走。
脑子里的菜市场又回来了。
【累死了…】
【男朋友该到了吧…】
【晚上吃啥…】
嘈杂,混乱,永无止境。
但这次我没觉得那么难以忍受。
我知道明天该去哪儿了。
我知道我的解药在哪儿了。
2
第二天我准时出现在咖啡馆。
苏茜看到我,手上动作没停。还是双倍浓缩
今天换美式。我找了个靠柜台的位置坐下。
【又来】——这是我旁边一桌女孩的心声。
苏茜没说话,转身去做咖啡。
我的世界很安静。只有咖啡机的蒸汽声和她偶尔移动的细微声响。
你们这儿生意不错。我找话。
还行。她回答。
你喜欢做咖啡
还行。
【尬聊。】——某顾客心声。
我锲而不舍。我看你手法很专业。
苏茜把咖啡放在我面前。练多了而已。
她走开去招呼别的客人。我听不到她任何内心评价,是好是坏都不知道。这感觉既折磨又上瘾。
第三天。我又来了。
今天试试拿铁。我说。
苏茜抬眼看了我一下。糖度
你决定。我说。
她动作顿了一下。【怪人。】——旁边女孩的心声又飘过来。
但苏茜只是点了点头。她给我做了一杯,拉了个简单的叶子。
谢谢。我喝了一口,很甜。
你没说要糖,她说,我没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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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作用。我面不改色。
她没再说话。
第四天。我刚进门,苏茜已经拿起杯子。老样子
今天喝水。我说。
她放下杯子,接了杯水递给我。
谢谢。我接过杯子,你记得我每天喝什么
顾客太多,记不住。她转身去擦杯子。
【撒谎。】——一个女同事的心声飘过来,轻飘飘的。我猛地看过去,那女孩立刻低头摆弄咖啡机。
我心跳有点快。她记得。
第五天。我去的时候,苏茜正在和一位女顾客说话。顾客语气很冲。
这什么咖啡这么苦！你们豆子有问题吧
苏茜表情平静。给您重做一杯
【找茬是吧】——苏茜的女同事心声怒火冲天。
但苏茜本人,一片寂静。我紧紧盯着她。
重做谁知道你会不会用更次的豆子！女顾客不依不饶。
我走过去。
大姐,我说,你刚才心里想的明明是‘赶紧给我免单,我好去隔壁买奶茶’。
女顾客的脸瞬间涨红：你…你胡说什么！
苏茜看向我,眼神里第一次有了明显的情绪——惊讶。
要不要我再说详细点我看着她。
女顾客抓起包,骂骂咧咧地走了。
苏茜的女同事噗嗤笑出声。
苏茜还看着我。你怎么知道的
我…我卡壳了,我…会读心术。
死一般的寂静。
苏茜的女同事【哈哈哈哈这搭讪方式真老土】。
苏茜看了我几秒,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动了一下,又或许没有。
谢谢。她说,然后继续低头擦杯子。
我没再解释。她也没再问。
从那天起,我来得更勤了。有时帮她搬搬咖啡豆,有时只是坐着。
她偶尔会问我一句今天不忙,或者在我被其他顾客心声吵得皱眉时,默默给我倒杯冰水。
我听不到她的想法,但能感觉到某种默许。
张伟给我打电话：哥们儿,战况如何那静音女孩拿下没
正在进行战略接触。
靠！真让你找着了纯靠尬聊
嗯。
牛逼！请客！必须请客！
滚。
我挂了电话,看向柜台后的苏茜。她正低头看着手机,眉头微微蹙起。
我听不到。有点烦躁。
我走过去。
怎么了
她收起手机。没什么。
有事可以说,我顿了顿,我…挺能帮忙的。
她沉默了一下。店里一只待领养的猫,预约领养的人突然联系不上了。
哪只
她指指角落的猫笼。一只橘猫在里面睡觉。
给我吧。我说。
苏茜愣住。你
嗯。我房子挺大,缺个活物。我说,而且它挺安静。像我听不到的你一样。
苏茜看着我,看了好几秒。
好。她说,你等等,我给你拿它的东西。
她转身去后院。她的女同事凑过来,心声爆炸：【哇哦！有戏！帅哥为了追我们茜姐下血本了啊！连猫都养！这猫巨能吃！】
我：……
苏茜拿着猫包和猫粮出来。它有点怕生,到家别急着…
她话没说完,那只橘猫蹭一下站起来,扒着笼子对我喵喵叫。
【饿！】——一个清晰的念头撞进我脑子。
我僵住了。
我能听见猫的心声
苏茜也愣了一下。它好像…挺喜欢你。
【饿饿饿饿！】——橘猫疯狂输出。
可能…我比较有动物缘。我干巴巴地说,接过猫包,谢了。
有问题随时问我。苏茜说。
嗯。我拎着猫包往外走。
【饭！】——橘猫在我脑子里持续呐喊。
完了。我的静音区,好像也对动物女性有效
3
橘猫在我脑子里开了一场关于饥饿的个人演唱会。
【吃！】
【鱼！】
【罐罐！】
我把它拎回家,手忙脚乱地倒猫粮。它扑过去,脑袋埋进碗里,心声终于消停了。
我瘫在沙发上。能听见猫想什么…这破能力还带升级的
手机震动。是苏茜。
猫怎么样了她问。
我盯着屏幕,心跳漏了一拍。她第一次主动发消息。
很好。在干饭。我回。
它有点挑食,不吃带鱼的粮。
【碗里的不好吃！】——橘猫恰到好处地传递心声。
…它确实不吃现在的粮。我补充道。
你怎么知道它表现出来的
…直觉。我硬着头皮回。
苏茜发来一个猫猫表情包。没再追问。
我抱着手机傻笑。【罐罐！】——橘猫打断我的陶醉。
第二天我去咖啡馆,带着空猫粮袋。
它不吃这个。我把袋子放柜台。
苏茜看了一眼。嗯,是我忘了说。抱歉。
没事。它…跟我投诉了。我试图幽默。
苏茜抬眼。【怪人。】——旁边女同事的心声又来了。
但苏茜嘴角弯了一下。投诉有效。给你换一袋。
她弯腰去拿存货。我看着她后颈的碎发。
【好看。】——不知道哪个顾客的花痴心声飘过。
我喉咙发干。
苏茜站起来,把新猫粮递给我。指尖又碰了一下。
她很快缩回手。
我的世界依旧安静。但她耳根好像有点红。
谢谢。我声音有点哑。
嗯。
张伟突然冲进咖啡馆,嗓门巨大：林凡！救急！我妈给我安排相亲,帮我看看对方想啥！
整个咖啡馆瞬间安静。所有目光投过来。
苏茜看着我们。
我头皮发麻。你胡说什么！
别装了！你不是能…张伟猛地刹住车,压低声音,…能分析女性心理吗帮哥们一把！
【什么情况】——【相亲】——【这男的好逗】——无数心声涌来。
我拽着张伟往外拖。出去说！
哎我咖啡还没点！
闭嘴！
我把张伟塞出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苏茜正低头擦杯子,看不清表情。
死定了。
下午我硬着头皮又去咖啡馆。
苏茜没提张伟的事。她给我咖啡时,状似随意地问：你还会分析女性心理
我后背一紧。他胡说八道的。
哦。她没再问。
【不信。】——女同事的心声尖锐地指出。
我如坐针毡。
快打烊时,一个男人走进来,西装革履。他直接走向苏茜。
茜茜,谈谈。
苏茜表情瞬间冷下去。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渣男！】——女同事的心声在尖叫。
男人伸手想拉苏茜。别这样,我知道你还在生气…
我站起来,挡在苏茜前面。她说了,没什么好谈。
男人皱眉：你谁
顾客。我说。
【多管闲事。】——男人心想。我听到了。妈的,我能听男的了只限对苏茜有企图的
苏茜,我们的事需要外人插手男人试图绕过我。
苏茜声音很冷：李先生,请你离开。
【给她难堪她就服软了。】——男人心想。
我火气蹭地上来。她让你滚。听不懂
男人脸色难看：关你屁事！
现在关了。我说,你心里那点算盘,响得跟锣一样。
男人愣住：什么
你想让她难堪,逼她服软。我盯着他,没用。只会显得你更烂。
男人脸色变了几变,眼神惊疑不定。【他怎么会知道】
神经病！他骂了一句,转身走了。
咖啡馆里一片寂静。
苏茜看着我,眼神复杂。你…
我又直觉了。我抢先说。
女同事【哇哦！英雄救美！】。
苏茜沉默了很久。
谢谢。她说。
不客气。
打烊后,我帮她锁门。
那个…她突然开口,张伟说的,是真的吗
我动作停住。街道很吵,但我脑子里关于她的频道,依旧安静。
如果我说是呢我看向她。
苏茜也看着我。路灯的光落在她眼睛里。
那你现在,她轻声问,能听到我在想什么吗
我的心跳声大得吓人。
听不到。我老实回答,从来都听不到你。
她微微睁大眼睛。
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向前一步,可能因为你…比较特别。
她没后退。
所以,她声音更轻了,你之前那些‘直觉’…
都是作弊。我承认,但对你无效。我对你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苏茜沉默了。她只是看着我。
【吻她！】——不知道哪个路过的女人的心声飘过。
我深吸一口气。
苏茜,我说,我现在很想吻你。这也是真的。
她的呼吸顿了一下。
然后,她极轻地,点了一下头。
4
我吻了她。
街道的嘈杂和脑子里零星的心声瞬间远去。只剩下她嘴唇柔软的触感和轻微的呼吸声。
她没推开我。
过了几秒,或许更久,我们分开。
苏茜微微喘气,脸很红。她没看我,低头从包里拿钥匙。…我该回去了。
我送你。
不用。
用。
她没再坚持。
我们并排走在路灯下,隔着一拳距离。没人说话。橘猫在我脑子里喊【饿！】,被我强行忽略。
到她小区楼下。
明天…我开口。
明天我会去店里。她快速说。
我知道。我来喝咖啡。
…嗯。她转身走进单元门,没回头。
我站在原地,直到她窗口的灯亮起。
【傻乐啥呢。】——一个遛狗大妈的心声飘过。
我咧着嘴走了。
第二天我顶着黑眼圈进咖啡馆。
女同事看到我,【啧啧,一副被掏空的样子。】
苏茜在擦杯子,耳根有点红。她把我的咖啡推过来,今天杯沿有个小小的爱心拉花。
谢谢。我手指蹭过杯沿。
嗯。她低头继续擦杯子,没看我。
张伟冲进来,一拍我肩膀：牛逼啊哥们！听说你昨晚…
我一把捂住他的嘴拖到角落。
唔唔唔！
闭嘴。别吓跑她。
张伟挣脱开,挤眉弄眼：真成了静音女神拿下了
进行中。
请客！必须…
滚。我把他踹出门。
回来时,苏茜看着我。你朋友很有趣。
他缺心眼。我坐下喝咖啡,爱心拉花快散了。
今天忙吗她问。
不忙。我立刻说。
那…她犹豫了一下,晚上打烊后,能帮我搬点东西吗新到的豆子。
能。
【有戏！】——女同事心声激昂。
晚上帮她搬完豆子,她递给我一杯水。
谢谢。
没事。
我们站在收拾好的店里,有点安静。
你那个…她斟酌着开口,…能力。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个月前。早上醒来就这样了。
只能听女的
以前是。现在好像…范围扩大了点。我没提猫和那个渣男。
一直很吵
嗯。除了你。我看着她的眼睛,你是唯一的安静。
苏茜沉默了一下。
那…她声音很轻,你现在能听到我在想什么吗
不能。我向前一步,永远都不能。所以你得告诉我。
她的呼吸快了一点。
我在想…她说,…你该回去了。
我顿住。
…哦。我放下水杯,好。
我走到门口。
林凡。她叫住我。
我回头。
明天见。她说。
明天见。
门关上。我站在外面。
【口是心非。】——一个路过的女孩心声飘过。
我笑了。
几天后,我带橘猫去店里。它窝在猫笼里,内心疯狂刷屏【罐罐罐罐罐罐！】
苏茜拿了个罐头过去。橘猫瞬间安静,埋头苦吃。
它好像特别听你的话。苏茜说。
它只是屈服于食物。
苏茜摸了摸猫头。它以前很怕生。
可能我比较对猫胃口。就像对你一样。
女同事凑过来,茜姐,晚上看电影去吗新上的爱情片。
苏茜看向我。
一起去我问。
苏茜点头。好。
女同事瞪大眼。【哇哦！约会！】她心声炸裂。
电影院里很黑。爆米花放在中间。
荧幕上男女主接吻的时候,我伸手拿爆米花,碰到苏茜的手。
她没缩回去。
我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然后回握过来。
【烂片。】——前排女孩的心声。【好困】——后排的心声。
但我只感觉到她手心的温度。
散场后,我们并排走。手还牵着。
电影还行。我说。
嗯。
下次看个恐怖片
…好。
送到她楼下。
晚安。她说。
晚安。
她没立刻走。我也没松手。
过了一会儿,她轻轻抽出手,转身上楼。
我看着她的背影。
【还想亲。】——我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是我的。
窗口的灯亮起。我转身走了。
第二天,张伟又来堵我。
进展到哪了拉手没亲嘴没本垒…
滚。
请客！
你除了请客能说点别的
能！什么时候结婚
我把他推出门,回头看见苏茜在笑。
笑什么
没什么。她低头做咖啡,嘴角还弯着。
女同事心声：【热恋期啊,酸死我了。】
我把那张伟忘了。
5
能力开始抽风。
有时清晰得像广播,有时模糊得像杂讯。更糟的是,范围彻底失控——现在连隔壁街区的老太太吐槽她媳妇都能听见。
【太咸了！】——三公里外某位阿姨的抱怨震得我太阳穴一跳。
我趴在咖啡馆柜台,脸色发青。
你怎么了苏茜放下抹布。
头疼。我实话实说,信号干扰太强。
她没听懂,但递给我一杯冰水。休息一下。
女同事凑过来,凡哥,脸色这么差,昨晚累着了
【纵欲过度。】——她心想。
我瞪她一眼。搬豆子累的。
苏茜耳根微红,转身去招呼客人。
张伟的电话追杀过来：晚上联谊！四个妹子！急需你的外挂！
挂断了。我说。
别啊！哥们幸福全靠你了！
靠不了。我这儿…信号故障。
啥意思
意思是我现在可能连你在想什么屎都能听见。我挂了电话。
苏茜看过来。你朋友
嗯。叫我去…社交。
你去吗
不去。我揉着太阳穴,吵。
她犹豫了一下。那…打烊后,陪我喂猫
好。
猫粮刚倒进碗,橘猫疯狂输出【肉！肉！肉！】。我手一抖,袋子掉了。
苏茜弯腰去捡,我也同时伸手。额头撞在一起。
嘶…
抱歉。我扶住她胳膊。
她没立刻松开。店里很安静,只有猫啃粮的咔嚓声。
你头疼好点了吗她问。声音很轻。
好多了。其实没有。但她的声音是唯一的镇痛剂。
她看向我,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很亮。你之前说…听不到我。
嗯。
现在呢
还是听不到。我向前一步,可能你对我来说,永远是静音模式。
静音不好吗
好。我低头,靠近她,所以我想一直待机。
这次是她先吻上来的。
很轻,很快。带着咖啡和猫粮的味道。
分开时,她呼吸有点乱。…试试看能不能听到。
什么
我现在在想什么。她声音有点哑。
我愣住。…听不到。
哦。她嘴角弯了一下,转身继续收拾猫碗,耳根通红。
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她刚才是不是在想…亲我】
早上醒来,世界一片死寂。
没有主妇的抱怨,没有上班族的焦虑,没有猫对罐头的渴望。
只有空调的嗡嗡声。
我坐起来,等了十分钟。什么都没有。
能力好像彻底消失了！
我冲进咖啡馆。女同事迎面走来。
【今天居然没迟到】——她心想。但我什么都没听到。只看她嘴动了一下：早啊。
早。我盯着她,试图捕捉任何一丝杂音。没有。
苏茜从后院出来,看到我愣了一下。你怎么…
我好了。我打断她。
头疼好了
嗯。全好了。听不到任何人了。
她松了口气。那就好。
一整天,我像个戒断病人一样焦躁。失去了那个该死的雷达,我变得笨拙而迟钝。
女同事翻了个白眼。【莫名其妙。】——我猜的,因为听不见了。
只有苏茜是永恒的常量。我依旧看不懂她。
打烊后,我没走。
能力消失了。我靠在柜台边说。
苏茜擦杯子的手停住。…是吗
嗯。现在我和你一样了。普通人。
她放下杯子,看着我。所以
所以…我深吸一口气,我现在真的什么都猜不到了。你得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
告诉我你在想什么。我抓住她的手,现在。就在想。
她的手指在我掌心微微蜷缩。
我在想…她慢慢说,…你以后还会天天来吗没有那个理由之后。
会。我握紧她的手,理由换了。
换什么
换我喜欢你。我说,这个理由行不行
苏茜沉默了几秒。然后她反手握住我。
行。她说。
店外车流嘈杂。但我世界里最后一块拼图,终于归位。
6
张伟冲进咖啡馆,嗓门震天：林凡！你他妈能力真没了！
整个咖啡馆的人看过来。
苏茜正在给我做拿铁,手稳得一点没抖。
我把他按到座位上。小声点。
我不信！张伟凑近我,那你猜我现在想啥！
想让我请你吃午饭。
张伟瞪大眼。…靠。蒙的！再猜！
想让我把上次欠你的游戏币还了。
张伟张大嘴,半天合不上。…真没了啊。他瘫在椅子上,那你这恋爱还怎么谈全靠蒙
苏茜把拿铁放在我面前,杯沿有个歪歪扭扭的爱心。试试看。
张伟看看她,又看看我,突然咧嘴笑：也行！反正茜姐心思你本来也听不见,没差！
我踹他一脚。滚蛋。
张伟嘻嘻哈哈地跑了。
我喝了一口拿铁,甜得齁嗓子。苏茜紧张地看着我。
好喝。我说。
她松了口气。糖放多了。
没事。我握住她放在柜台上的手,甜的就行。
女同事在旁边咳嗽。老板,注意影响。
苏茜想抽手,我没放。
下午客人少,我赖在柜台不走。
很闲苏茜擦着杯子。
嗯。失业了。我说,听力特工下岗再就业,应聘老板娘…夫
她笑了一下。考核期。
考什么
猜我现在想什么。她说。
我凑近仔细看她眼睛,长长的睫毛,瞳孔里有个很小的我。
在想…我慢慢说,…‘这傻子到底什么时候亲我’。
苏茜耳根瞬间红了,拿起抹布轻轻甩我一下。…错。
那在想什么
在想…她低头继续擦杯子,声音很轻,…晚上吃啥。
哦。我点头,那吃你…
她猛地抬头看我。
…做的饭。我把话说完。
她瞪我一眼,嘴角却弯起来。
打烊后,我们一起去超市。她挑西红柿,我推车跟着。
这个她拿起一个。
还行。
你根本没看。
你看就行。我说,你好看。
她手一滑,西红柿掉回摊子。【肉麻。】——我猜的,因为听不见了。
最后买了面条和鸡蛋。她公寓很小,但干净,有猫粮味道。
橘猫蹭她的腿,对我甩尾巴。【罐罐！】——我脑补的。
她系上围裙煮面。我靠在厨房门口看。
帮忙拿碗。她说。
我递过去,手指碰在一起。没松开。
面有点糊,鸡蛋煎得太老。我吃光了。
好吃。我说。
撒谎。她自己吃了一口,咸了。
那也好吃。
洗碗的时候,水声哗哗响。她洗,我冲。配合生疏,泡沫溅得到处都是。
她笑着躲闪,头发沾到一点洗洁精。我伸手帮她擦掉。
厨房顶灯不算亮,把她睫毛的影子投在下眼睑。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我低头吻她。带着面条和洗洁精的味道。
她回应了。手指湿漉漉地抓住我的衣襟。
水龙头还在哗哗流。
水…她小声说。
不管。
吻到呼吸不畅才分开。她额头抵着我肩膀,轻轻喘气。
现在,她声音闷在我衣服里,你只能猜我在想什么了。
我抱紧她。
猜就猜。我说,猜一辈子。
原来听不见,才是爱情最动听的声音。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