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到凶宅打来的电话,
调查五年前火灾的真相,
却发现自己救人的记忆全是谎言
——而我才是真正的凶手。
1
深夜02:17。
床头座机突然响起。
我猛地起身,脑袋撞上天花板。
电话铃不正常。
这栋1993年的老楼根本没有固定电话线路。
谁
电流杂音中挤出女人的喘息,像是喉咙里塞着东西：1203……他们……他们都在看你……
电话戛然而止。
忙音嗡嗡作响。
来电显示1203。
可是,整层楼都知道1203是凶宅。五年前,户主林伟被乱刀砍死,妻子苏晴失踪。案子至今未破。
冷汗顺着我的脊椎往下淌。
我抄起美工刀,踹开房门。声控灯亮起,昏黄光线照亮尽头那扇墨绿色防盗门。
1203的门缝底下渗着光。
指纹锁面板亮着幽蓝的待机灯,金属门把手上挂着几缕暗红色纺织品纤维。
我弯腰细看。而门缝里的光却熄灭了。
小刑身后响起沙哑的声音。
是谁我手里的刀握得指节发白。
楼道旁倚着住1201的老张,洗变形的白背心上沾着油渍。据说凶案现场发现过他的指纹。
你也听见了
听见什么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林家的电话啊。他咧开嘴露出牙龈,每周末半夜准点响,跟我老伴死那晚的呼叫铃一模一样。
声控灯熄灭。黑暗中老张的呼吸声越来越近。
那电话不是打给活人听的。他喉咙里像是卡着痰,那是催魂铃——是要拉替死鬼续香火的！
声控灯又亮了,而1203的门把手自动地向下压了半寸。
老张突然僵住。瞳孔缩成针尖大小,死死盯着我身后防盗门上的猫眼。
他看见了……老头倒退着跌进消防通道,变……变红了！
消防门砰地关上了。
我听见门内传来的声音。
像是指甲刮金属门板的声响。
一下。两下。三下。
我按下最大截的刀刃,指尖死死的摁着。白光映出门把上新鲜的血指痕——这绝对不超过十分钟前印上的。
刑默！你他妈疯了赶快回屋锁门！
理智在脑内尖叫,但身体已经贴紧猫眼。
猫眼后面,有双眼睛突然翻转过来和我对视。
里面传来模糊的呓语：……快逃……
电梯井道里传来钢缆断裂的尖啸。整个楼道的灯光忽亮忽暗,1203门缝再度渗出暗红色液体,顺着地砖缝流向我的拖鞋。
而老张的嚎叫从楼梯间传上来：替死鬼——锁定了！
2
指尖触到门把手的瞬间,那抹暗红蹭上了皮肤。还带着温热。
我缩回手,后背撞上防火门。声控灯滋啦乱闪,老张的脚步声早已消失。
一片死寂。只有我自己的喘气声,和1203猫眼里那片彻底黯淡的琥珀色。
跑！快跑！
我跌撞着扑向1202的房门。钥匙捅了三次才对准锁孔,拧开,摔进去,反锁。
背靠门滑坐在地,心脏快要撞碎胸骨。抬起自己发抖的手,借着灯光,看到指尖那点已经发暗的红色。
不是油漆。一股腥气钻进鼻孔,这是真的血。
谁的林伟还是猫眼后面的东西
我冲进卫生间干呕,冷水泼到脸上。水流冲散了血迹,留下淡红的漩涡。
抬头时,镜子里的男人脸色惨白,眼珠布满血丝。
嘴角忽然非常轻微地向上挑了一下。不是我控制的动作。
我贴近镜面,眼球几乎撞上玻璃。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惊恐过度的脸。
阳光照了进来。
天亮了。
我头痛的厉害。昨晚的一切在白天显得有些荒诞。
喝酒喝多了还是梦游幻觉
我需要确认。
深吸一口气,我再次拧开1202的房门。晨光中的楼道安静平和。
1203的防盗门紧闭着,门把手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早啊,新邻居一个粗哑的声音响起。
是1204的王哥,光头,穿着跨栏背心,拎着袋垃圾出来。听说他蹲过几年号子,现在是物业保安。
他眯缝着眼打量我：咋昨晚没睡好脸色这么差。
我喉咙发干,视线瞟向1203的门把。
王哥……那1203,一直空着
啊,凶宅嘛,谁敢租他扔下垃圾袋,点烟,死过人的,肠子流一地。晦气。他吐出口烟圈,咋听见啥动静了
什么动静
这破楼隔音差。有时候半夜能听见那屋有电话响,线都掐了五年了,你说邪不邪门他凑近压低声音,老张头是不是又跟你神神叨叨了别理那老疯子,他儿子死里面之后他就这德性了。
他儿子
张磊,给林家顶缸那个。王哥嗤笑一声,得了,甭琢磨了。这楼里怪事多了,较真你就输了。
他拍拍我的肩膀,力道很大,转身哼着曲下楼了。
我走到1203门口。冰冷的金属门板倒映着人影。我蹲下身子,盯着门锁和地面的缝隙。
那里,卡着一小片暗红色的、半凝固的斑点。
不是幻觉。
我伸出手指,想去刮一点下来。
——小刑！一声尖叫。
李姐站在楼梯拐角,脸色煞白,手里攥着零钱,眼睛瞪得滚圆,死死盯着我伸向门缝的手指。
别碰那东西！她压着声音,那门吃人！
3
李姐那声门吃人像根冰锥子,直捅进我耳朵。
我触电般缩回手。
她站在阴影里,手指关节捏得发白。那门……邪性。沾了它的东西,都没好下场。
可那里好像有……
没有！她猛地打断,什么都没有！你看错了！别好奇,别打听,晚上锁好门！
她胸膛剧烈起伏,粗暴地把零钱塞进围裙口袋,转身就走。
李姐！老张说他儿子……
别提他！她背影僵住,猛地回头,眼神凶狠,那老糊涂鬼的话也能信他早疯了！他想拉垫背的！
她沿着楼梯快步走了下去。
楼道里又剩下我一个人。
王哥说老张疯了。李姐也说老张疯了。他们都急于否定。
那片暗红色的污渍还卡在门缝底下,像一只窥伺的眼睛。
去他妈的。
我捡起刀。后退两步,目光刮过1203的门板、门框、猫眼。
门板靠近锁的位置,有几道新鲜的划痕。门框上沿有积灰,但正中央有一小块干净的擦痕。
还有猫眼。
我掏出手机,打开摄像头,踮起脚尖,将镜头贴上猫眼。
显示屏上出现模糊的影像。光线很暗,家具都蒙着白布,落满灰尘。
镜头移动。一个惨白的、模糊的圆形东西一闪而过！
我稳住呼吸,将镜头慢慢移回去。
对准了。是半张脸。有些模糊,但能辨认出那是一张人脸。眼睛睁着,瞳孔扩散,凝固着惊愕的神情。
它就贴在猫眼的内侧,从里向外看着。和我昨晚对视的那只眼,角度一模一样。
这不是幻觉。
咔哒。一声轻微的机簧弹动声,从门锁内部传来。
门把手,自己缓缓地、无声地,向下压动了三十度。
4
我向后弹开,后背撞上防火门金属把手。
跑！必须立刻离开！
脚步声在空荡楼道里砸出回声。我一口气冲下三层楼,撞开单元门,扎进午后的阳光里,大口喘气。
这不是幻觉。绝对他妈的不是！
我不能待在这了。今晚就得搬走。
我走向小卖部。李姐坐在柜台后面打毛线,看到是我,手指一僵。
小刑你没事吧
李姐,给我包红塔山。再打个电话。
她磨蹭着拿烟,眼神往我身后瞟。你……刚从楼上下来
嗯。1203的门把手刚才自己动了。
哐当！烟盒掉在柜台面上。
你胡说什么！青天白日的……一定是你眼花了！
我猛地探身,抓住她手腕。皮肤冰凉,全是冷汗。
猫眼后面有只眼睛盯着外面！那屋里根本不像空了五年！你们到底瞒了什么！
她猛地甩开我的手,力气大得惊人。没有！锁死了！早就焊死了！那是凶宅！冤魂不散！别去惹！
那老张他儿子……
张磊是自作自受！她尖声打断,他活该！碰了就得死！
她抓起烟摔到我面前：烟拿走！电话不打就滚！别再问我！
她缩回柜台阴影里,背对着我,肩膀剧烈颤抖。
焊死了老张头早上还拍过那门。自行转动的门把手。李姐过激的反应。
张磊碰了林家的东西什么东西值得用命换
退租的念头被好奇心压了下去。我不能这么逃走。
我得进去看看。趁着天亮。
绕到楼后面。1203的阳台和我租的1202阳台相邻,中间隔了一米五宽。
这是五楼。摔下去必死无疑。
我退回1202,翻出刀和强光手电。
推开阳台窗户,冷风灌入。
踩上窗台,向下一看。眩晕感袭来。
使劲抓住砖缝,右脚踩上锈蚀的三角铁支架。支架发出声响,但撑住了。
身体紧贴墙壁,一寸寸挪动。
手指够到1203阳台铁栏杆时,掌心全是冷汗。翻身跃进阳台,腿软得差点跪地。
阳台落满灰和枯叶。玻璃推拉门紧闭,里面拉着厚重的窗帘。
但门没上锁,卡槽坏了,留着一条缝。
我拔出刀,推开缝隙。
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涌出——充满灰尘、霉菌的腐臭味。
手电划破黑暗。客厅家具蒙着白布,地上积着厚灰。但有几道清晰的、凌乱的脚印！从客厅中央延伸向卧室和卫生间！很新,不超过两天。还有拖动重物的痕迹。
我侧身挤进客厅。
一片死寂。时间仿佛凝固了五年。
手电光扫过墙壁。电视柜上方挂着歪斜的婚纱照。玻璃碎了,裂纹蛛网般散布。照片上的男人穿着西装,笑容标准,眼神阴冷。旁边的女人依偎着他,笑容勉强,眼底恐惧。
卧室门虚掩着。
我握紧刀,脚尖顶开门。
手电光照进去——床上没有人。被子凌乱。
但靠墙的旧书桌旁,背对门口,坐着一个人！
穿着灰色夹克,低着头,一动不动。
光柱向下移。人影脚边的地板上,积着一大滩干涸的血迹！从椅子上流下来,浸透地毯。
血流了这么多……绝不可能活……
我喉咙发紧,慢慢挪动脚步,想要看清那低垂的脸。
一步。两步。地板吱呀作响。
就在这时,人影的肩膀,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像是深呼吸导致的起伏。
我僵在原地。
一只手从后面无声息地伸过来,冰冷的手指,死死捂住了我的嘴！巨大的力量将我向后拖拽！
5
那手冰冷,粗糙,带着机油和汗渍的酸臭味。
力气极大,指甲抠进了我腮帮子。
我肺里的空气被挤空,只剩惊恐的呜咽。
剔骨刀掉在地毯上。
我被拖得双脚离地,急速后退。
手肘向后撞击,碰到一个坚硬的胸膛。
对方闷哼一声,拖拽更粗暴。另一条胳膊勒紧我的脖子,窒息感冲上头顶。
眼前发黑。被拖出卧室,拖过客厅,脚后跟刮擦地面。阳台的光线越来越近。
砰！后背撞在推拉门金属门框上。那股力量将我掼出去,我扑倒在阳台水泥地上,手肘膝盖剧痛。
操你妈的！找死别拉上老子！压低的、暴怒的嘶吼炸开。
逆光看去。一个壮实的身影堵在门口,是王哥。
肌肉虬结,光头冒汗,眼神凶狠。他手里拎着一根钢管。
你他妈……我嗓子嘶哑。
我什么我！他跨出阳台,反手拉严推拉门,谁让你进来的活腻歪了直接跳楼！
里面…里面那个人……
哪来的人！他低吼,你看花眼了！那是塑料模特！以前那家女人的破烂！
地上的血……
红油漆！小崽子恶作剧泼的！老子隔段时间就得进来看看,就怕有你这种蠢货闯祸！
他说的好像合理,但他暴怒惊恐的反应,还有这钢管……
你一直盯着这里我盯着钢管。
王哥表情一僵,变得更凶恶：少他妈废话！滚出去！今天这事敢说出去半个字……他掂了掂钢管,我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他让开路。我慢慢爬起来,浑身散架。目光扫过他紧绷的下颚,死死攥着钢管的手,工装鞋上沾着新鲜泥土和……暗红色斑点。
我没说话,攀过栏杆爬回1202阳台。
冷风吹过,才发觉全身被冷汗浸透。
王哥阴沉地盯着我,直到我退回客厅,他才转身拉开1203的推拉门,闪身进去,拉紧窗帘。
塑料模特红油漆骗鬼呢！
王哥在掩饰。他绝对知道里面是什么。
那只捂我嘴的手……他不想让我看清那个塑料模特的脸。
为什么
李姐说张磊碰了东西就得死……
那端坐着的,会不会就是张磊老张那个死了也活该的儿子他不是应该死在监狱里了吗
如果他一直在这里……那五年前的案子……
我冲进卫生间,用冷水泼脸。
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眼神恐惧又亢奋。
水声中,似乎又听到轻微的、指甲刮擦金属门的声音。
关掉水龙头,屏息倾听。却一片死寂。
不。声音来自卧室。
我攥紧刀,走到卧室门边。手放在门把上。
猛地推开门！房间里一切如常。床铺凌乱,窗帘拉着。
唯独床头充电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幽蓝的光映亮空间。
屏幕中央,是一个打开的文本文档。上面只有一行字,黑色宋体：
你不该救他。我们都得死。
6
屏幕上的字像针一样扎进眼球。
你不该救他。救谁林伟还是五年前那场火
我扑到电脑前,手指颤抖地触摸键盘。
但是无效。那行字焊死在屏幕上。
操！我合上笔记本。
房间里一片死寂。只有我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你不该救他。谁留的话王哥老张1203里的东西它跟着我回来了
我们都得死。这威胁戳中我最深的恐惧。
救他……这个他,是关键。
他到底是谁
记忆深处抽搐了一下。
火光。浓烟。灼热的空气。男人的嘶喊……
头剧痛起来。那片火光却越来越清晰。是丁队说的那场火！我冲进去拖出了林伟……
不对。浓烟太大,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凭声音摸到倒在地上的重量,拖出来,根本没看清他的脸。
后来怎么确认是林伟的苏晴哭喊的名字救援的人说的
记忆模糊不清。但我为什么会在那里丁队说我路过。
我他妈去那栋旧楼路过什么
假的。这段记忆是假的。被篡改过。
谁干的为什么让我以为我救了林伟
如果我没救他……那我从火场拖出来的是什么！
寒意窜上天灵盖。如果记忆不能相信,我还能信什么
必须找到证据。照片新闻报道
我重新打开笔记本,忽略那行字,搜索五年前林家火灾的新闻。
结果寥寥无几,只有几条简讯,语焉不详,没有具体地址姓名,更没有提及见义勇为者。像被人为抹干净了。
丁队！他说档案里有记录！
我抓起手机,回拨昨天丁队的号码。忙音。
打他办公室座机。冰冷女声：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空号昨天才通过话！翻查通话记录。昨天的记录消失了。
冷汗湿透后背。他们连警察都能冒充丁队根本不是警察
那个证件……当时光线暗,我没看清细节。他的语气,提问方式……
操！被耍了！
愤怒压倒了恐惧。一拳砸在墙上。
不能再被动等下去。得主动撬开一张嘴。
老张。他最崩溃,而且涉及到他儿子张磊。
就找他。
天色黑透。我揣好刀和手电,拧开房门。
楼道声控灯亮起。经过1203门口时,下意识一瞥。
脚步钉死原地。瞳孔收缩。
墨绿色的防盗门上,正对我胸口高度,多了一个焦黑的手印。边缘卷曲脱落,像是高温灼烤的烙印。
五指张开,挣扎绝望的形态。尺寸不大,像是女人的手。
手印中心,门板颜色深得异常,正缓慢渗出一滴暗红色的液体。
将落未落。
7
那滴液体啪地砸落,晕开一小团污迹。灼烧的手印边缘散发出一股烧焦的恶臭味。
这扇门在流血。
我紧紧的靠着墙。
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苏晴的
都得死……电脑上的字在脑海里环绕。
不能再等了。
我冲向下楼梯,疯狂的砸着1201的门。
老张！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里面传来拖沓声。门打开一条缝。老张浑浊的眼睛出现在门缝里,白酒味扑面而来。
你看见啦他声音有些嘶哑。
看见什么门上的手印那是什么谁的！
她的手……那是她的记号……老张眼球转动,找替身……香火快断了……
说人话！那到底是谁的手印！苏晴的还有五年前的火灾是怎么回事！我到底有没有救林伟你快说！
老张愣住了。突然咧嘴,发出笑声。
救他就你你救了个屁！你救的是个……
笑声戛然而止。眼睛转向楼梯上方,露出极致恐惧。来了……他知道了……不能说了……他拼命想关门。
我死顶着门：谁来了张磊是不是没死他是不是在1203里面！
听到张磊的名字,老张猛地僵住。脸扭曲,疯癫和恐惧褪去,只剩下悲恸绝望。
磊子……他呜咽,干枯的手抓住我胳膊,指甲掐进肉里,我的儿啊……他们害了他……把他变成了那样……
谁害了他林伟还是赵志国变成哪样了那里面到底是不是张磊！
老张眼泪鼻涕一起淌下,半张着嘴发不出声音。
他恐惧地摇头,手指颤抖地指向我身后,指向天花板。
不是1203。是更上面……楼顶
顶楼水塔他挤出一丝声音,那东西在里面看着我们所有人
他猛地推开我,力量惊人。滚！快滚！你想死别拖着我儿！
砰！门狠狠关上锁死。里面传来哀嚎和撞击声。
顶楼水塔里面有东西看着所有人
老张怕的是水塔里的那个
他否认我救了林伟。那我从火场拖出来的是什么
线索太乱了,但有一点很清晰：顶楼水塔。
我必须上去。
转身冲向楼梯间,一步三级向上狂奔。
六楼。通往天台的铁门虚掩着,挂锁被暴力撬坏。
有人刚上去过。王哥还是别的什么人
我用脚尖顶开铁门。
天台的风灌满楼道。远处楼宇灯火。在正中央,巨大的锈蚀水塔匍匐在阴影里。
水塔底部检修口的铁盖板被打开了。黑黢黢的洞口,像一张嘴。
洞口边缘,沾着湿漉漉的、暗红色的手印痕迹。
是新鲜的。
洞口下方水泥地上,扔着一把沾满血液的消防斧。
8
消防斧刃口卷曲,沾满黑红粘液。
浓烈腥臭几乎凝成实质。
我捡起半块碎砖,扔进洞口。
咚——。发出一声沉闷的回响,像是砸在肉上。
紧接着是拉扯声,咕哝声。像无数双手在蠕动。
汗毛一下子倒竖起来。
我后退两步,攥紧刀。
声音停了。但那黑暗更浓稠,仿佛有生命般流动起来。
不能待在这！
转身想跑时,身后传来轻微金属卡扣弹响。来自我后腰上的手机
指尖触到屏幕的瞬间,它自己亮起！最高亮度,有些刺眼。
屏幕上自动跳出视频播放界面。没有信号格。
画面晃动模糊,偷拍视角。光线极暗,某一个房间角落。
带哭腔的女声响起,被电流杂音切割：……不行……真的不行了……他会发现的
另一个男声低沉急促：……必须拿回来U盘……他藏起来了……就在……水里……
水里女声拔高惊恐,哪个水他会不会……
闭嘴！照我说的做！点火！制造混乱！必须找到……
视频一黑。屏幕下方跳出白色字幕：【音频来源：5年前火灾前72小时,1203室隐蔽录音设备】
我手指冰凉。点火制造混乱U盘五年前的火是人为的为了找东西
女人是苏晴男的是谁林伟赵志国
水里……老张说顶楼水塔……
所有线索咬住了尾巴。
U盘在里面还是别的东西
必须下去。
我捡起消防斧,触手冰凉粘腻。手电照向洞口内侧。有锈蚀钢筋爬梯通向底部。
深吸一口气,先把消防斧扔下去,哐当一声。咬住手电,双手抓住爬梯边缘,向下。
爬梯冰冷,锈屑落下。越往下,臭味越浓,令人窒息。手电光晃动,照出内壁厚滑的苔藓和不明附着物。
下了三四米,脚踩到实地。不,是富有弹性、微微下陷的表面。
低头。光柱下,整个水塔底部被一团巨大、模糊、高度腐烂的东西填满。表面覆盖霉斑粘液,看不清形状。
在那团腐烂物正中央,被菌丝污秽包裹着的,是一个穿着灰色夹克、低垂着头、端坐姿态的人形。和1203卧室那个一模一样。
胃里翻腾,我弯腰剧烈呕吐。
手电光角度变化,照亮人形侧面。脸颊腐烂塌陷,露出森白颌骨。空洞眼窝深处,朽坏牙齿之间,死死咬着一个用透明防水袋包裹的、金属接口反光的——U盘。
老张的儿子……U盘……水……
磊子……他们把他变成了那样……老张的哭嚎在耳边炸开。
这不是塑料模特。是张磊！他被灭口后藏在这里！U盘……他临死前藏在嘴里！
五年前的点火……就是为了找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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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须拿到它！
我忍住生理不适,抬脚踩着腐烂物表面。鞋底陷入冰冷滑腻之中,发出噗叽声。
一步。两步。快够大了。
手指即将碰到U盘的瞬间——啪！手电筒熄灭了。
绝对的黑暗吞噬了我。上方洞口,铁盖板被沉重合拢。
咔。砰。最后的光线没了。
极近处,响起轻微的、湿滑的蠕动声。和一声被压抑的、满足的叹息。
9
叹息擦过后颈,湿冷带着寒意。
我血液冻僵,呼吸停滞。双脚深陷腐烂,动弹不得。
蠕动声又响。左脚边不到半尺,那团腐烂物在动。是它本身在动！
恶臭像是一双大手,捂住了口鼻。听觉却异常敏锐,粘液挤压分离,像是在咀嚼。
不——！我挣扎着,脚拔不出来,反而裹的更紧。
冰冷的粘液渗进裤腿,刺痛皮肤。
手电！必须找到手电！乱摸手机。黑屏,但也许……
掏出手机,疯狂按电源键。屏幕无反应。
绝望浇头。
嗒。极轻微电子音。手机屏幕自己亮起！白光刺破黑暗,暂时失明。
视线恢复。光柱所及,左脚边腐殖质表面鼓起气泡,啪地破裂,露出扭曲缠绕的、像树根又像坏死肠衣的东西,缩回深处。
更远处,张磊的尸骸在惨白光芒下更狰狞。低垂的头颅似乎抬起一点点空洞眼窝对着我。
胃液胆汁涌上喉咙。
强迫自己看手机屏幕。不是主界面,是视频播放器。
画面变了。清晰的、正对镜头的女人脸庞。是苏晴。脸色苍白,眼睛红肿,嘴唇干裂,头发凌乱。穿着护士服,背景像是在狭小杂物间。
她眼神极度恐惧,又燃烧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声音压低,急促颤抖,却清晰：
不管你是谁……如果你看到这个……证明你接触到‘核心’了……也许在水塔……也许在别的‘巢穴’……
她喉咙吞咽了一下。听着！时间不多！它……‘影子’……能干扰电子设备……篡改记忆……影响靠近的人……让你看到它想让你看到的……
我心脏骤停。篡改记忆火场救人吗！
五年前……林伟没死在那场火里……她眼泪涌出,我亲眼看见……赵志国用消防斧……劈开他脑袋……为了U盘……里面是贪污的证据
画面晃动,她惊恐回头。但U盘被张磊换走了……他发现了……想留后手……林伟他们以为U盘在火场……所以点火……制造混乱找出来……
她转回脸,贴镜头,瞳孔缩成针尖：你从火场拖出来的……是林伟的尸体！赵志国让你以为你救了活着的林伟！他篡改了所有人记忆！包括你的！他把林伟的死嫁祸给张磊！
我如遭雷击。我拖出来的是尸体帮凶手处理尸体！
张磊被屈打成招……判无期……但赵志国没拿到U盘……不敢真杀他……就一直折磨…逼问……
苏晴带哭腔：直到半年前……张磊快不行了……才告诉我……U盘入狱前就藏进水塔……他爸以前负责维护的地方
我去晚了……赵志国先找到他……把他……弄成了那样……藏在那里……用那东西……‘养着’……他说……这样张磊就算死了也不敢开口……
她捂住嘴压抑干呕。影子……是林伟死前怨气……混合赵志国的脏事……还有这楼的绝望……生的怪胎……赵志国养在水塔……看管张磊……监视所有人……它靠吸食恐惧和秘密生长……能钻进缝隙,藏在电路里……让你发疯……
画面出现雪花点,影像扭曲。U盘……拿到U盘……去找……找……
声音被杂音覆盖。屏幕一黑。最后跳出白色字幕：【信息载体：苏晴护士站紧急录制,定时发布至预设设备,首次触碰触发】
手机彻底没电,屏幕黑了。最后微光消失前,张磊尸骸的嘴角,似乎在极其缓慢向上扯动。
像是在笑。
绝对黑暗死寂再次降临。
粘稠蠕动声更近。几乎在裤脚边。
还有新的声音。极其轻微的咔哒…咔哒…像是牙齿碰撞。从张磊方向传来。
U盘。必须拿到！
恐惧被愤怒压下。记忆被篡改！当了五年傻子！
去他妈的影子！去他妈的赵志国！
凭记忆和最后光源影像,猛扑向尸骸头部！手指触碰冰冷湿滑腐烂皮肤,嵌入其中。
摸到了！防水袋包裹的、坚硬的U盘一角！死死捏住,用力外拔！
颌骨发出牙酸咯吱声,异常牢固。脚下蠕动加剧！
操你妈的！给我！我嘶吼,全身重量向后压,另一只手拼命抠挖！
噗嗤！撕裂闷响。U盘连带一小块腐肉断裂牙齿,被扯出！
同时,脚下猛一松！缠绕力量消失。蠕动咀嚼声停止。水塔底部陷入诡异静止。
只有我在粗重喘息。
成功了我攥紧粘滑恶臭的U盘,退向爬梯,手脚并用向上爬。
头顶,铁盖板被挪动声响。一丝微弱光线漏下。一个人影模糊出现在洞口。逆光,看不清脸。
熟悉的女人声音,带着哭腔和颤抖：刑默……是你吗……你真的找到它了……
10
是苏晴。光线勾勒出纤细轮廓,似乎在向下伸手。
解脱感冲垮神经。得救了！是盟友！她知道一切,需要U盘！
是我！苏晴！接住！我嘶哑回应,用力将U盘向上抛去！防水袋划出弧线,准确落入她手中。
我手脚发软爬出洞口,贪婪呼吸冰冷新鲜空气。
快……拉我一把……我喘气伸手。
她接住U盘,握手里低头看着。光线昏暗,看不清表情,肩膀在微微抖动。
激动终于拿到证据
苏晴手还悬空。
她慢慢站起身,退后一步,到稍亮处。我看清她的脸。更瘦削,苍白,眼底阴影压抑。
但她没哭。嘴角甚至有一丝放松。
她用手帕仔细擦掉U盘的污秽,小心放进护士服口袋,扣好扣子。动作从容不迫,令人心底发寒。
辛苦了,刑默。声音平静,哭腔消失,没想到你真能捞出来。赵志国的‘看门狗’没留你陪张磊作伴。
我手僵在半空,心向下沉。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她轻笑,毫无温度,戏演完了。谢谢你省了我许多麻烦。赵志国像守骨头的狗守着水塔,我不便亲自下来拿。她拍口袋,这东西,还是在我自己手里最安心。
脑子嗡的一声。视频信息、老张疯话、王哥威胁……碎片拼接起来,露出狰狞真相。
点火……制造混乱……我一字一句重复视频里男人的话,那个和你一起计划点火找U盘的男人……不是林伟……也不是赵志国……
瞳孔收缩。是你自己！
苏晴脸上笑意消失,眼神冷硬。林伟控制我,当洗钱白手套,往死里打。赵志国更贪婪的一条疯狗,以为捏着我的把柄就能让我卖命一辈子。
所以你利用张磊换走U盘,设计火灾,杀林伟,嫁祸张磊,篡改记忆牙齿打颤,你利用赵志国的恐惧和控制欲,让他以为U盘有他的证据,逼他守秘密,甚至养水塔那鬼东西
利用她嗤笑,互相利用。他需要我稳住洗钱线,我需要他这把刀清除障碍。只是U盘……她摸口袋,得分清主人。里面有关于我的……不好记录,不能落外人手。
影子……也是你们弄出来的
谁知道她耸肩,忌惮地看水塔洞口,也许林伟死不甘心,也许冤魂太多……反正他怕U盘里某些东西,不敢碰张磊尸身,挺好用的看门狗。
她顿了顿：本来你可不用卷进来。当你那‘救了人’的英雄多好。可惜……赵志国篡改记忆出纰漏,你总跑到1203附近转,好奇心太重……
她叹气,从护士服口袋掏出一样东西。一把小巧短管左轮手枪。枪口稳指我眉心。
你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而且你碰了U盘。赵志国很快知道水塔出事。总得有个背锅的人,对吧
我半身卡在洞口,无处可躲。绝望蔓延。
所有拼死找到的真相,只是从一个陷阱跳进另一个。苏晴是导演,幕后操盘手。
老张……王哥……李姐……他们都知道
老张只知道儿子死了,恨所有人。王哥赵志国另一条听话的狗,看着这楼。李姐她扯嘴角,那蠢女人以为儿子冤枉,活在恐惧里,省了我很多事。
她手指扣上扳机。好了,该谢幕了。放心,很快。然后我会‘发现’你的尸体,‘悲痛欲绝’呼叫赵警官……
就在这时——呜——呜——呜——刺耳警笛由远及近,包围楼下！红蓝警灯透过楼梯间缝隙,在天台疯狂旋转闪烁！
数量极多！苏晴脸色骤变,扣扳机手指一僵,扭头看楼梯间门：怎么可能！赵志国没带这么多人……
反应不对。不是她安排的收网！
机会！在她分神瞬间,我全身重量下沉！双脚狠踹水塔内壁！砰！身体急速下坠！
几乎同时！砰！！枪响！子弹擦头皮呼啸而过！灼热气浪烫伤皮肤！
我摔回腐烂物上。
上方传来苏晴气急败坏咒骂和远去的脚步声。她没时间补枪,警察冲上来了！
我躺在腐烂物里,剧烈喘息。
警笛声、脚步声、呵斥声清晰传下。不许动！警察！苏晴！放下武器！赵志国！你也被逮捕了！
混战黑吃黑
挣扎坐起,抹掉脸上污秽。
手机……苏晴的视频通过手机传给我。那东西……既然能发视频,会不会……
掏出没电的手机,再次按电源键。屏幕微弱亮起！电量血红1%。屏幕中央弹出简陋文本对话框。发信人乱码。
一行闪烁血红色文字：【清除程序启动：证据坐标已锁定：水塔。执行终端：刑默。倒计时：05:00】
下方红色计时器飞速减少：04:59,04:58……
瞳孔放大,血液冻结。清除程序证据坐标水塔执行终端是我！
砰！咚！撞在地面的闷响,痛苦呻吟,从正上方洞口外传来！有人被摔在天台水泥地上。
冰冷熟悉、极度愤怒的男人声音在嘶吼,充满天台：妈的！谁阴我！刑默！是不是你个小杂种搞的鬼！把U盘交出来！不然我炸了整个水塔！谁他妈都别想活！！
是赵志国！他好像也被抓了以为是我设的局
04:55,04:54……倒计时无情跳动。
头顶是暴怒可能炸水塔的黑警赵志国。身边是张磊的尸骸。
口袋里是催命U盘和1%电显示死亡倒计时的手机。
而唯一的盟友,刚刚对我开了枪。
11
赵志国咆哮着：炸了水塔！谁他妈都别想活！
他不是诈唬。这疯子干得出来！他以为我和警方联手坑他,要同归于尽！
赵志国！冷静！放下遥控器！警察呵斥,脚步声杂乱对峙。
冷静个屁！U盘在谁手里苏晴那婊子还是下面杂种交出来！不然一起上天！他越来越歇斯底里。
04:30,04:29。手机屏幕血红倒计时疯狂跳动。
清除程序……坐标水塔……执行终端是我……
我是赵志国后手U盘被非指定人触碰或离开范围就自毁他刚喊遥控器……
不！如果是他后手,他不会气急败坏找U盘用炸药威胁！这更像第三方操作！乱码发信人……苏晴说影子能干扰电子设备……
更恐怖猜想：清除命令是影子发的它怕U盘里的东西要在我带出U盘前,把我和水塔一起清除
04:15,04:14。没时间了！待在这里必死！上去有一线生机！
猛抬头看洞口。上面乱成一团,警察呵斥,赵志国咆哮……唯一机会！
手脚并用向上攀爬！
刚探头——砰！震耳欲聋枪响炸开！猛缩头,子弹打洞口边缘,水泥碎屑四溅！
谁他妈让你开枪的！赵志国怒吼。
赵队！他要引爆！年轻警察惊恐。
引爆器在老子手里！没命令谁准开枪！
混乱争吵中,捕捉到细微声响。咻——啪！像小型弩箭发射命中肉体声。
紧接着赵志国痛苦闷哼,重物倒地。赵队！控制住他！拿下遥控器！
上面情况逆转！机会！
再次猛探身,双臂撑着,翻滚出洞口,重摔天台水泥地。
眼前混乱：几个警察压住倒地的赵志国,他额头冒血,眼神涣散,死死攥着黑色引爆器。不远处年轻警察举枪脸色煞白。年长警察给他上手铐。
更远处,苏晴被两女警反扭胳膊,头发散乱,护士服扯开口子,但她没表情,嘴角却有一丝诡异的放松。U盘显然被搜走。
没人注意到我刚从洞口爬出。
03:50,03:49。手机在口袋震动,倒计时催命。
不能待这！水塔要变炸弹！
连滚带爬想站起冲楼梯间。
站住！不许动！年长警察发现我,厉喝,枪口调转。我浑身恶臭,行迹可疑。
水塔要炸了！快跑！我嘶哑吼叫,指洞口。
所有警察一愣,看水塔,看赵志国手里遥控器,以为我说那个。
遥控器已经…压赵志国的警察刚开口。
轰——！！！不是爆炸声。是从水塔内部发出的、熔炉点燃般轰鸣！整个水塔剧烈震动！灼热气浪混合更浓烈百倍的恶臭从洞口喷涌！
03:40,03:39。屏幕倒计时变疯狂鲜红色！
啊——！压赵志国的警察惨叫跳开,拼命拍打手臂——几滴从洞口溅射出的、暗红色冒白烟粘液沾到他防弹衣和皮肤,瞬间腐蚀出滋滋黑洞！剧痛让他满地打滚！
其他警察惊得连连后退找掩体。高温…强酸…撤退！快撤退！年长警察反应最快,嘶吼请求支援,拽着受伤同事向后拖。
没人再管我。
03:30,03:29。跑！跌撞着扑向楼梯间铁门！
身后水塔轰鸣越来越大,像有什么在里面疯狂燃烧沸腾！洞口喷出浓密带火星黑烟,烟尘形状扭曲翻滚,隐约像无数张痛苦嘶嚎人脸！高温炙烤着后背。
冲进楼梯间,拼命向下狂奔！头顶更多惊恐喊叫杂乱脚步声,警察仓皇撤退。
02:00,01:59。一口气冲下六层楼,肺像是着火,不敢停步,冲到一楼单元门口,混在惊慌跑出看情况的居民中,才敢回望楼顶。
整个天台被浓密翻滚黑红色烟柱笼罩,烟柱核心刺眼橘红色光芒不断膨胀,映亮半边夜空。灼热气浪隔六层楼也能感受到。
那不是普通火灾。黑烟像有生命扭曲,里面闪过模糊痛苦幻影,发出无声尖啸。
老天爷啊……那是什么东西……居民瘫软喃喃。
水塔……水塔炸了不像爆炸,像活了一样。
警车呜哇,更多车辆赶来,消防员拉警戒线疏散人群。
我缩人群边缘,浑身冰冷。
00:10,00:09。口袋里手机屏幕倒计时归零。屏幕亮起最后刺眼白光,彻底熄灭。
几乎同时——楼顶膨胀到极致橘红色光核猛向内一缩！然后无声——湮灭。
所有光芒、黑烟、高温、怪响……瞬间消失干干净净。仿佛集体幻觉。
只有天台边缘残留些许焦黑痕迹,空气中弥漫难形容焦臭与化学药剂怪味,证明诡异清除曾发生。
警察消防员愣住,面面相觑。
我靠墙滑坐在地,力气抽空。张磊尸骸、U盘、所有证据……都没了。被超越理解的力量彻底清除。
苏晴赵志国被抓,但可矢口否认,死无对证。唯一物证化为乌有。
我的证词记忆错乱、闯入凶宅、满身污秽、行为可疑的租客谁会信依然是个被困谜团的傻子。
不。还有一个地方。老张说……东西……在里面看着我们……所有人水塔是巢穴之一。苏晴视频暗示不止一个。
1203。一切开始的地方。端坐另一个张磊的地方。王哥拼命掩饰的地方。
赵志国苏晴被抓,王哥可能被控制。现在唯一机会！必须再回去一次！
挣扎爬起,逆着人流,再次摸向居民楼。
楼道空无一人,警察居民集中在楼外。
一步步走上楼梯。
目光投走廊尽头。墨绿色1203防盗门静静关着。和之前不同,门上灼烧渗血女人手印消失了。门把手上无血痕。它看起来像普通尘封旧门。
但口袋里烧毁的手机,后背高温灼痛,空气中未散焦臭,都在说明一切远未结束。
拔出一直揣着的刀。刀刃沾着水塔污秽,冰冷沉重。
走到1203门前。深吸一口气。握住门把手。轻轻一拧。咔哒。门没锁。应声开一条缝。
里面不透光黑暗。淡淡福尔马林味飘出。
咬紧牙关,用刀尖缓缓推开门。手电没了,手机毁了。只有窗外远处警灯闪烁微光,勉强勾勒室内家具蒙白布轮廓。
客厅中央,正对门口位置。那个穿着灰色夹克、低垂着头、端坐的人影,依旧静静一动不动在那里。仿佛亘古如此。
握紧刀,屏呼吸,一步一步挪向人影。这一次,没有王哥阻止。
必须看清他的脸。必须知道,坐在这里看了五年的,到底是什么。
距离只有三步远时。人影突然极其轻微动了一下。像是……抬起头来的动作。
黑暗中,两点微弱诡异、如余烬般红光,在它头部位置缓缓亮起。盯住我。
极其沙哑破碎、像锈铁片摩擦的声音响起,带一丝诡异嘲弄：
你……终于……回来了……
……‘我’。
12
那声‘我’。像锯子在拉扯我的神经。
身上像是没有温度,只有被彻底看穿的冰冷。
握刀手指关节捏白,冷汗浸透后背。
你……是什么东西喉咙干涩。
人影轻微晃动,像信号不良。沙哑破碎声再次响起,每个字都裹挟着痛苦嘲弄：
东西……我是你不敢认的债……是你擦掉的血……是你丢进水塔的垃圾……
它知道水塔！知道我做的一切！
你不是张磊……牙齿打颤,张磊在水塔已经……
死了烂了被‘清除’了那声音发出咳嗽般令人不适的笑,那是……一个壳……一个锚点……用来拴住‘我们’的……
红光微微增强,照亮头部模糊轮廓——没有清晰的五官,只有不断蠕动变化、类似融蜡表面。
赵志国那蠢货……以为篡改记忆……就能让你忘了自己拖出来的……是林伟碎块……
苏晴那毒妇……以为利用你的愧疚……就能让你当她的清道夫……
他们都想用你……都想把你变成工具……
声音充满对所有活物的极致憎恶。
但你……才是最完美的容器……刑默……
胃里翻江倒海,踉跄后退,后背撞墙。
五年前……你冲进火场……不是去救人……那声音步步紧逼,带残忍快意,你是去灭口的……林伟抓住了你父母贪污把柄……要拖你全家下水……
一段被掩埋的记忆碎片,裹挟烈焰浓烟灼痛感猛的炸开！是林伟那扭曲狰狞的脸……证据我备份了！U盘我藏好了！我死了你们也别想好过！……我抢过旁边消防员落下的斧头……疯狂砍……直到他不动……把斧头塞到昏迷的张磊手里……拖起那个被救者……冲出火场……
剧烈头痛几乎呕吐。是我杀的林伟！是我嫁祸的张磊！赵志国不是篡改记忆……他是帮我覆盖记忆！用英雄故事替换我是真凶的事实！
想起来了吗红光明灭闪烁,那晚的恐惧……杀戮、快感……嫁祸冷静……多么极致‘养分’啊……
它……影子……靠这生长
你胡说！我嘶吼抵抗这摧毁性的真相,那影子……那些幻觉……
幻觉它猛向前倾！人形物质几乎脱离椅子！红光暴涨！
客厅角落,蒙白布旧电视屏幕亮起雪花点,猛定格一张照片——我父母憔悴绝望的脸,背景是看守所审讯室！
卫生间传来哗哗水声,扭头看,镜子映出的不是我,是张磊拖着断腿在监狱被围殴惨状！血溅满镜面！
空气中弥漫开浓烈血腥味！
这是幻觉吗！它咆哮,声音重叠无数冤魂哭嚎,这是你欠下的！每一滴血！每一份绝望！都在喂养我！
它剧烈喘息,红光不稳定闪烁。
赵志国把我从你潜意识里抽出来……混合这楼所有怨气……弄成这副鬼样子……想用来看管你……防止你记忆复苏……
但他控制不住……我越来越强……我需要更多‘食物’……
电话……手印……猫眼里眼睛……都是我……我在提醒你……也在吸引你……我需要你回到这里……需要你‘想’起来！
只有你彻底崩溃绝望……才能让我……完全‘活’过来！
我终于明白。没有冤魂超自然。只有被制造出来的、以负面情绪为食的、寄生我罪恶感上的怪物。我的影子。我才是源。
水塔张磊尸骸是赵志国用来锚定影子的容器,防止它失控。U盘里恐怕没实质性证据,更多是赵志国记录控制实验过程的数据,所以苏晴要拿回,所以影子或赵志国后手要清除！
现在锚点毁了。它彻底自由。要吞噬我,完全取代我。
我才是罪魁祸首。所有悲剧起点。
吞了我……然后呢声音空洞。
然后影子似乎笑,走出去……代替你……活下去……用你的身份……你的脸……继续‘品尝’……这世界多得是……恐惧绝望……
它缓缓扭曲从椅子上站起。人形黑暗拉伸变形,轮廓向我体型靠拢。两点红光越来越亮,越来越像我的眼睛。它向我飘来,带冰冷死亡气息。
退无可退。手中的刀是唯一剩下的东西。
杀了它等于杀死自己一部分还是解放自己
父母的脸,张磊惨状,林伟破碎头颅……画面闪回。
不。不能这样结束。就算我罪该万死,也不能放这怪物出去害更多人！
在它即将扑到瞬间——我猛抬手！不是刺它！而是狠狠一刀扎进自己大腿！
剧痛炸开！鲜血喷涌！呃啊——！痛苦嚎叫。
扑来的影子猛一滞！发出尖锐嘶鸣！胸口红光剧烈闪烁,形态模糊！
它靠我负面情绪生存……极致纯粹的物理疼痛呢是否是它无法消化甚至厌恶的食物
赌对了！影子愤怒咆哮,再次扑上！
我拔出刀,拖着腿狼狈翻滚躲开,热血洒了地。它所过之处,蒙白布家具瞬间腐朽枯败,像被抽干生命力。
不能让它碰到！拼命向门口爬。必须离开这屋子！也许离开房间,它会变弱
影子后面紧追不舍,带着刺骨阴风。
手终于摸到门框！要爬出去瞬间——一只冰冷僵硬手从门外伸进,死死抓住我手腕！
骇然抬头。老张毫无生气、眼珠浑浊的脸堵在门口,直勾勾看我。力气惊人。
磊子……饿了……他喃喃,你得……喂饱他……
他不是来帮我！他一直知道水塔里是什么！心甘情愿帮赵志国苏晴饲养困住儿子灵魂的怪物！现在怪物失控,还要献祭我平息！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绝望下,另一只手里的刀胡乱向前捅去！噗嗤！刀尖没入老张小腹。
他身体一僵,抓住我的手松开。浑浊眼睛闪过一丝极致痛苦和诡异的解脱
他张嘴想说什么,但没声音,缓缓向后倒去。
没时间思考。挣扎爬出1203,反手拼命想拉上门,把影子关里面！
但一只由纯粹黑暗凝聚成的、冰冷的手,扒住门缝！影子扭曲面孔在门缝后盯着我,红光里是无尽贪婪暴怒。
你是……我的！
咬碎牙根,用尽全身力气加身体重量,死死抵着门！
僵持不下时——呜哇——呜哇——更响亮密集警笛声由远及近！脚步声沉重迅速冲上楼梯！
里面的人！放下武器！立刻出来！
大批增援警察到了！不是赵志国的人！
影子极其忌惮这突如其来强大外部干扰,扒门缝的手猛一滞！
就这一瞬间松动！爆发出最后力气！砰！！！狠狠摔上1203防盗门！
几乎在门合拢瞬间,里面传来愤怒到极致的非人尖啸,和疯狂撞击门板巨响！但门似乎暂时关住了它。
我瘫倒走廊,大腿血流如注,旁边是血泊里抽搐的老张。
无数黑洞洞枪口指着我。不许动！举起手来！
看着那些警惕冷漠眼神,看着地上奄奄一息不知是帮凶还是另一个受害者的老张,听着身后1203门内疯狂撞门声嘶吼……
我慢慢放下沾满血污的刀。
天空鱼肚白。晨曦微光透过楼道窗户,照在脸上,冰冷无暖意。
我知道,我出不去了。无论是这栋楼,还是这个罪孽。
影子在我里面。
我,就是影子。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