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末时-专用(别动)
我受伤失明后,突然奇迹复明,正准备告诉家人时,却发现床下纸巾写着:不要
我失明一年,被家人细心照料,心中满是感激。
直到某天,我奇迹复明,却在床下发现一张纸巾,上面写着:千万别告诉他们。
我如同被当头棒喝,所有的温情瞬间变得可怖。
他们是谁为什么要我继续活在谎言里
我的世界再次一片黑暗,这次却是心底涌起的寒意。
我决定装傻,看看这出戏,究竟是谁在主导。
01
光。
斑斓的、刺目的、带着微尘舞动的光,毫无征兆地撞进我的眼瞳。
一年了,整整一年,我的世界是纯粹的虚无。
现在,天花板上那盏熟悉的欧式吊灯,每一颗水晶的棱角都折射出细碎的彩虹,清晰得让我心脏骤停。
我活过来了。
我能看见了!
狂喜的浪潮几乎要将我吞没,我想尖叫,想跳起来,想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每一个爱我的人。
我的手下意识地攥紧,摸到的却不是柔软的床单,而是一团干硬的纸巾。
是了,我刚刚摸索着去床下捡掉落的药瓶,然后,世界就亮了。
我摊开手掌,那张被我捏得皱巴巴的纸巾上,几个歪歪扭扭的字,用一种近乎凶狠的力道写着,墨迹几乎要穿透纸背。
千万别告诉他们,你能看得见。
他们
这两个字像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我所有的火焰。
心脏还在狂跳,却不再是因为喜悦,而是因为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恐惧。
我死死盯着那行字,眼前刚刚恢复清晰的世界,瞬间扭曲、变形,坠入一个更深的渊。
温情成了陷阱。
我是这场阴谋里,唯一一个看不见的棋子。
吱呀——
卧室的门被推开。
我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闪电般将纸巾塞回掌心,然后迅速调整呼吸,垂下眼睑,让自己的目光重新变得空洞、涣散。
墨墨,醒啦妈妈给你炖了你最喜欢的莲子羹。
王慧,我的母亲,端着托盘走进来,脸上挂着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温柔笑容。
她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空气中弥漫开甜腻的香气。
在过去三百多个黑暗的日子里,这声音,这香气,是我唯一的慰藉。
可现在,我能看见了。
我看见她走近时,那双含笑的眼睛在我脸上停留了足足三秒,那不是关爱,那是一种审视,一种确认猎物是否还在笼中的审视。
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来,墨墨,小心烫。
她舀起一勺汤,送到我嘴边。
我强迫自己张开嘴,扮演那个乖巧听话的盲女。
温热的汤匙边缘,不经意地碰到了我的唇角。
我几乎是本能地、下意识地偏头避开了一下。
动作很轻微,但我立刻就后悔了。
我感到王慧喂汤的手,在空中停顿了零点五秒。
那一瞬间,房间里的空气都凝固了。
我连忙装作被烫到的样子,笨拙地咧了咧嘴,发出含糊的声音:……烫。
王慧脸上的温柔没有丝毫变化,她收回手,轻轻吹了吹。
是妈妈不好,没注意。
她重新把汤匙递过来,这一次,无比精准地送进了我的嘴里。
我机械地吞咽着,那甜腻的汤羹滑过喉咙,却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苦涩。
她喂完汤,收拾好碗筷,像往常一样叮嘱我好好休息,然后转身离开。
就在她关上门的刹那,我透过那道即将闭合的门缝,清晰地看到她停下脚步,侧过头,冰冷的目光再次投向我。
那眼神,像在确认一件物品是否还安放在原处。
确认完毕,门被轻轻合上,隔绝了光明。
我却觉得,自己被关进了一个更彻底的黑暗囚笼。
夜深了。
我偷偷从床上爬起来,不敢开灯,赤着脚,像一个真正的盲人那样,伸出双手在房间里摸索。
我想找到更多线索,任何能解释这一切的东西。
我的手机就放在床头柜上,我熟练地解锁,屏幕亮起的瞬间,我几乎要流下泪来。
可当我点开微信,准备联系我唯一的朋友陈宇时,一个弹窗冷冰冰地跳了出来。
家长模式:该应用已被限制使用。
我不死心,又去点浏览器,同样的弹窗。
我的社交软件,我的新闻APP,所有能与外界沟通的渠道,全都被一把无形的锁给锁死了。
这把锁的名字,叫爱。
巨大的讽刺感让我浑身发冷。
我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拨开厚重的窗帘一角。
一年了,我第一次看见我窗外的夜景。
远处商业街的霓虹闪烁,近处邻居家的灯火温暖,夜空中有几颗黯淡的星星在挣扎。
熟悉又陌生的景象,让我的喉咙瞬间发紧,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就在这时,楼下客厅传来压抑的对话声。
是王慧和我父亲林建国的。
他们的声音很低,像怕惊扰了什么。
……保险公司那边又来电话了,问林墨的恢复情况……
就按我们之前说好的……再拖一拖……
期限快到了,不能再有任何闪失……
知道了,你小点声,别让孩子听见……
保险……期限……闪失……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进我的心脏。
我的失明,我的痛苦,我这一年活在地狱里的日子,原来只是一笔交易,一个陷阱。
而设下这个陷阱的,是我最亲的家人。
我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身体顺着冰冷的墙壁滑落在地。
窗外的星光,那么美,却再也照不进我心里。
我的世界,一片黑暗。
02
第二天,我开始了我的表演。
我是林墨,22岁,曾经是小有名气的插画师,现在,是一个完美的盲女。
起床时,我故意让脚绊在床腿上,身体踉跄了一下,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
几乎是立刻,王慧就推门冲了进来,扶住我,语气里满是心疼。
墨墨,怎么这么不小心!有没有摔到哪里
我垂着眼,能清晰地看见她脸上焦急的表情,但那双眼睛的深处,没有一丝真正的担忧。
那里只有一闪而过的、不易察觉的满意。
仿佛在欣赏一件由她亲手打磨的作品。
没事,妈,就是绊了一下。我摇摇头,声音里带着盲人特有的茫然。
早餐时,我去拿牛奶杯,手指故意错过了杯柄,摸索着碰到了杯壁。
杯子晃了晃,里面的牛奶洒出来一些,流到桌上。
哎呀!
王慧立刻拿来抹布,一边擦桌子,一边用那种宠溺又无奈的语气说:你这孩子,还是这么毛手毛脚的,妈妈来帮你。
她将杯子稳稳地塞进我的手里。
我握着温热的杯子,心里却一片冰凉。
我的父亲,林建国,坐在我对面。
他全程沉默着,只是在我打翻牛奶时,他的肩膀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
他不敢看我,眼神躲闪,脸上写满了内疚和小心翼翼。
这个懦弱的男人,他或许不是主谋,但绝对是帮凶。
他从未质疑过王慧的任何安排,这让我觉得他要么是被彻底蒙蔽了,要么就是被利益捆绑的同谋。
午后,我借口想听音乐,让王慧帮我拿床头柜上的蓝牙音响。
在摸索音响的时候,我的手不小心碰掉了旁边的一个小相框。
啪嗒一声,相框掉在地上。
我惊慌地问:是什么东西掉了
王慧迅速弯腰捡起,我听见玻璃碎裂的细微声响。
没什么,就是一个小摆件,没摔坏。
她轻描淡写地说着,但我用余光瞥见,那是我和陈宇的合影。
陈宇,我青梅竹马的朋友,也是我失明后,唯一一个还会坚持来看我,给我讲外面世界变化的人。
王慧没有把相框放回原处,而是拉开抽屉,将它扔了进去,然后咔哒一声,上了锁。
她在隔绝我,隔绝我与过去,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下午,我假装要去卫生间。
路过客厅时,我放慢脚步,侧耳倾听。
王慧正在阳台上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但几个词还是清晰地飘了过来。
……放心,她什么都不知道……
……那笔钱很快就能到手了,你那边准备好。
千万别让人察觉到任何异常。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为了试探他们的底线,我决定冒险。
在从卫生间回房间的路上,我故意脚下一滑,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膝盖磕在冰冷的地板上,剧痛传来,我甚至能感觉到皮肤被擦破的灼热感。
墨墨!
林建国第一个冲了过来,他的声音里带着真实的慌乱。
王慧也快步赶来,她蹲下身,检查我的伤口,眉头紧锁。
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忍着痛,用颤抖的声音说:爸,妈,我的腿好疼……是不是骨折了我们去医院看看吧……
去医院,去一个不由他们掌控的环境,或许我能找到一丝机会。
王慧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她扶起我,语气却不容置疑:傻孩子,就是擦破了点皮,哪有那么严重。医生早就说过了,你现在身体敏感,不宜频繁外出,在家里好好养着才是最重要的。
她熟练地拿出医药箱,用酒精棉球擦拭我的伤口。
刺痛感传来,我咬紧牙关,没有出声。
她给我贴上创可贴,整个过程温柔细致,就像一个真正慈爱的母亲。
可我知道,她只是在维护她的作品,确保这件价值连城的展品不会出现任何瑕疵。
晚上,我躺在床上,故意提起我失明前正在筹备的画展。
妈,我的那些画呢还有我的工作室……都怎么样了
王慧的动作明显一僵,随即又恢复了自然。
都替你好好收着呢,等你眼睛好了,妈妈再带你去看。
又是等你好了。
这个永远不会到来的未来,是他们给我画下的最完美的牢笼。
我绝望地闭上眼,假装疲惫地睡去。
黑暗中,我摸索着拿出手机,用尽我所有的记忆和技巧,绕过那些简单的限制,打开了语音助手。
我用气声,对着手机麦克风,发出了我唯一的求救信号。
陈宇……我……不好……帮我……
信息发送成功的提示音,是我今晚听到的唯一天籁。
第二天,门铃响了。
王慧去开门,我听到了一个熟悉又充满阳光的声音。
阿姨好,我来看看林墨。
是陈宇。
我的心脏瞬间被点燃,希望的火苗在胸中熊熊燃烧。
他来了,他带着一束新鲜的向日葵,像一道光,劈开了我这间密不透风的囚室。
他坐在我的床边,眼神里满是真切的关怀。
墨墨,最近感觉怎么样
我想告诉他,我想把一切都告诉他。
可王慧就像一个狱警,端着果盘,笑着坐在我们中间,寸步不离。
我的希望,又在瞬间被浇灭。
03
我不能坐以待毙。
机会只有一次。
陈宇将一杯温水递到我手里,说:喝点水吧,你的嘴唇有点干。
就在我接过水杯的那一刻,我的指尖飞快地在他的手心划过。
我用了最大的力气,写下三个字。
纸巾。
别说。
陈宇端着水杯的手,猛地一僵。
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瞬间的紧绷,他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错愕和不解。
我不敢与他对视,只是低下头,默默地喝水,扮演着那个对一切都毫无所知的盲女。
王慧正和林建国在厨房里小声说着什么。
……陈宇这孩子,心思太单纯,别让他待太久……
……他好像很关心墨墨,会不会……
不会,一个瞎子能发现什么。
王慧轻蔑的声音传来,像一把钝刀,在我的心上慢慢割着。
陈宇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他是个极其聪明敏锐的人。
他假装不经意地站起身,在我的房间里踱步,说着一些轻松的话题,像是墨墨,你房间的布局还是和以前一样啊。
他的手状似无意地拂过我的床沿,在床垫和床架的缝隙里摸索着。
我知道,那张纸巾就被我藏在那里。
我能听到他手指和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我的心跳快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终于,他的动作停下了。
他将手收回,插进了裤子口袋。
我知道,他找到了。
他重新坐下时,神色已经变得凝重。
告别的时候,他握住我的手,力度比平时重了很多。
墨墨,好好照顾自己。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
等我,我会帮你弄清楚。
一股暖流瞬间涌遍我的全身。
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王慧送走陈宇后,回到我的房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她站在我面前,一言不发,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
空气仿佛凝固了,我能感觉到她目光里的审视和冷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锐利。
墨墨,你和陈宇,是不是说了什么
我心里一惊,但脸上依旧是茫然的表情。
没有啊……我们就随便聊了聊……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无辜又困惑。
王慧冷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不信任。
最好是这样。
当天下午,我无意中听到王慧和林建国在书房里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陈宇那个小子肯定发现了什么!你看他今天走的时候那眼神!
你是不是太多心了墨墨一个瞎子,能跟他说什么
林建国我告诉你,这件事不能有任何差错!否则我们都得完蛋!
我偷偷检查我的房间,发现床头柜抽屉里那个被锁起来的相框,不见了。
他们把它藏到了一个更隐蔽的地方。
恐慌像藤蔓一样缠绕住我的心脏。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拼命回忆那场导致我失明的车祸。
脑海中只有一片混乱,刺耳的刹车声,剧烈的撞击感,还有王慧在我耳边撕心裂肺的哭喊。
所有的细节都模糊不清,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一样。
深夜,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加密短信,来自陈宇。
我躲在被子里,点开信息,屏幕的光照亮了我惊恐的脸。
墨墨,我查到了一些东西。你出事的那场‘意外’,保险公司进行了一次异常赔付,金额巨大,受益人是你母亲王慧。而且,理赔流程快得不正常。
轰的一声,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保险……巨额赔付……
之前听到的所有碎片化的词语,瞬间被串联成一条完整而淬毒的锁链。
我的失明,根本不是意外。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而我的亲生父母,就是这场骗局的导演。
巨大的悲痛和愤怒席卷而来,我死死咬住被角,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眼泪却像决了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他们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绝望过后,是彻骨的冰冷。
我擦干眼泪,眼神变得坚定。
我不会再哭了。
从现在起,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04
我开始在记忆的废墟里,搜寻被掩埋的真相。
那场车祸前,有什么异常
我想起来了。
出事前一个月,我父亲林建国,一反常态地催促我购买一份高额意外险。
当时我还开玩笑说:爸,你怎么突然这么迷信,我年轻力壮的。
他只是尴尬地笑了笑,说:有备无患,有备无患嘛。
现在想来,那笑容里藏着多少算计和心虚。
而那份保险的受益人,在他们的建议下,我写了王慧的名字。
多么可笑,我亲手将屠刀递到了刽子手的手上。
陈宇的调查在外面持续进行着。
他很快又发来了新的消息。
墨墨,那份保险的受益人条款,在你失明后被修改过。现在指向了一个叫‘春晖慈善基金’的机构。我查了这个基金,表面上是做公益的,但它的法人代表,和王慧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左手倒右手。
他们不仅要骗保,还要把这笔钱洗得干干净净。
我的心越来越冷,也越来越硬。
我需要更直接的证据。
我记得,外婆的书房里,有一个很少有人知道的暗格。
外婆生前最疼我,她是知名企业家,精明了一辈子,她会不会……给我留下了什么
深夜,我再次行动。
我凭着记忆,在黑暗中摸索到书房。
客厅里静悄悄的,我能听到父母房间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我蹲下身,在地毯下摸索,很快就找到了那块边缘有些松动的木地板。
我用指甲一点点抠开,里面是一个小小的凹槽,静静地躺着一份用牛皮纸袋包裹的文件。
我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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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微弱月光,我打开了文件袋。
里面是一份遗嘱。
我外婆的遗嘱。
上面用打印体,清晰地写着:她名下所有的股权和一笔数额巨大的海外信托基金,将在我年满二十五周岁时,由我个人全权继承。
而最关键的是下面一行小字:若外孙女林墨在此之前,出现意外身故或被判定为无完全民事行为能力,则该笔遗产将转由其母王慧代为管理。
我紧紧攥住那份遗嘱,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我离二十五岁,只剩下不到一年。
一切都对上了。
保险金只是开胃小菜,这笔巨额遗产,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囚禁我,让我失明,让我成为一个无行为能力的废人,他们就能顺理成章地侵吞掉属于我的一切。
我拿出手机,想将这份遗嘱拍下来。
可我不敢打开闪光灯,房间太暗,拍下来的东西根本看不清。
我只能像一个最原始的学生,用大脑飞快地记下里面的关键信息,每一个字都像烙印一样刻在我的脑子里。
就在我准备将文件放回去的时候,书房的门,虚掩的门,突然被轻轻推开了一道缝。
我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我闪电般地将文件塞回地板下,盖好地毯,然后迅速躺倒在地,蜷缩起身体,装作梦游中不小心摔倒的样子,并且闭上了眼睛。
脚步声很轻,慢慢地靠近我。
是林建国。
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
他在我身边站了很久,久到我几乎要装不下去。
然后,我听到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
那声叹息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挣扎,但更多的,是无力。
他没有叫醒我,也没有扶我起来。
他只是弯下腰,在我身边放下了什么东西,然后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我等了很久,确认他已经回到房间,才敢慢慢睁开眼睛。
我身边,是一份折叠好的报纸。
我颤抖着手展开,借着月光,看清了上面的内容。
社会版的一角,刊登着一则新闻,标题是《盲人画家奇迹复明,用画笔重绘光明世界》。
但最顶上的报纸名称和日期,被人整整齐齐地剪掉了。
他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鼓励,这是警告。
他知道我在装瞎还是他在暗示我,不要妄想复明这种奇迹会发生在我身上
或者,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向我传递某种压力,让我安分守己
我明白了。
林建国,这个懦弱的男人,他并非完全无辜,他也并非对我毫无父爱。
他只是一个被王慧牢牢掌控,在欲望和愧疚之间反复拉扯的可怜虫。
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站在王慧那一边。
我将报纸撕得粉碎。
冷静,林墨,你必须冷静下来。
你需要更确凿的证据,一个能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的铁证。
以及一个,能让我安全脱身,并给予他们致命一击的完美计划。
05
王慧对我的关怀变本加厉了。
她甚至开始亲自喂我吃饭,每一口,都像是在品尝她即将到手的胜利果实。
墨墨,多吃点,你看你都瘦了。
她用勺子将一块排骨送到我嘴边,笑容甜蜜得发腻。
我面无表情地张开嘴,咀嚼着,心里却在冷笑。
很快,我发现了新的异常。
每天晚饭后,王慧都会端来一杯安神助眠的牛奶,并亲眼看着我喝下去。
喝完之后,我总是会感到一阵难以抗拒的昏沉,大脑像被塞进了一团棉花,难以集中精神去思考。
他们在给我下药。
他们怕我想太多,怕我这个完美的盲女出现任何思想上的偏差。
好狠毒的心。
从那天起,每一次喝牛奶,我都会将药片用舌头死死抵在上颚,假装吞咽下去。
等她离开后,再跑到卫生间,将那颗小小的白色药片吐进马桶,冲得一干二净。
保持清醒,是我现在唯一的武器。
陈宇再次来访。
这一次,王慧的防备心更重了。
她几乎是像个人形挂件一样,黏在我们身边。
我没有机会和陈宇说话。
直到陈宇准备离开,王慧去厨房给他倒水。
就这短短的十几秒。
我猛地抓住陈宇的手,用尽全身力气,语速快到几乎咬到舌头。
外婆遗嘱,25岁,无行为能力,她代管。
陈宇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瞬间就明白了这几个词串联起来的恐怖真相。
王慧端着水杯从厨房走出来,脸上挂着滴水不漏的笑容。
小宇,喝杯水再走吧。
她不动声色地坐到我们两人中间,用身体隔开我们,用甜蜜的笑容打断了我们之间无声的交流。
陈宇接过水杯,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不了,阿姨,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震惊,有愤怒,更有让我心安的坚定。
当晚,我听到了我有生以来,最恐怖的一场争吵。
依旧是王慧和林建国。
我早就说过陈宇那小子是个祸害!你看看林墨今天看他的眼神!不对劲!绝对不对劲!王慧的声音尖利而暴躁。
你别自己吓自己,能有什么不对劲的……林建告的声音充满了疲惫。
林建国!我告诉你,事到如今,我们没有退路了!那笔钱,我志在必得!
王慧的声音突然压低,变得阴狠无比。
不能再等了,必须尽快让她彻底……
后半句话,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没有听清。
但那个彻底,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瞬间缠住了我的脖子,让我无法呼吸。
彻底什么
彻底变成一个真正的疯子
还是……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我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时间不多了。
我必须主动出击。
我开始在夜里,偷偷地练习。
我睁开眼睛,在黑暗的房间里,一遍又一遍地熟悉着每一个家具的布局,每一处障碍物的位置。
我要让我的身体,形成肌肉记忆,即使在真正的黑暗中,也能行动自如。
我需要一个离开这个囚笼的机会。
第二天,我假装情绪崩溃,哭着说我想念去世的外婆了。
妈,我想去外婆的老宅看看……我好想她……
我一边哭,一边用空洞的眼睛望着王慧的方向。
我知道,老宅里一定还藏着更多的线索,外婆那么精明的人,绝不可能没有后手。
王慧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和警惕。
去老宅,意味着脱离她这个完全可控的环境。
但看着我悲痛欲绝的样子,她似乎又觉得这是一个安抚我情绪的好办法。
毕竟,一个精神不稳定的盲女,比一个安静的盲女,更让她放心。
好,好,墨墨不哭,妈妈带你去。
她最终同意了,但提出了严格的条件。
就我们两个人去,而且,你必须全程拉着妈妈的手,不能乱跑,知道吗
嗯。
我乖巧地点点头,心里却在冷笑。
王慧,你以为你是在牵着一条狗吗
很快,你就会知道,你亲手打开的,是地狱的门。
06
去老宅的路上,王慧的手像一把铁钳,紧紧地攥着我的手腕,生怕我长翅膀飞了。
车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阳光明媚,我却感觉自己正被押送往刑场。
外婆的老宅是一栋带着小院的独栋别墅,充满了旧时光的气息。
空气中弥漫着樟木和阳光混合的味道,这曾是我童年最温暖的记忆。
如今,这里却成了我寻找生机的战场。
妈,我还记得,小时候最喜欢在外婆的书房里玩捉迷藏。
我装作陷入回忆的样子,声音里带着怀念,一步步引导着她走向我的目的地。
王慧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恍惚,似乎也想起了过去。
是啊,你这孩子,从小就调皮。
她的语气里,竟透出一丝真实的温情。
或许,她也曾真心爱过我。
但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这点可怜的母爱,早就被碾得粉碎。
进入书房,我假装被脚下的地毯绊了一下,身体一个趔趄,重重地向前摔去。
墨墨!
王慧惊呼一声,连忙来扶我。
就在她扶我的瞬间,我的手,精准地按在了那块我记忆中藏着暗格的地板上。
没错,就是这里,有一块砖是松动的。
妈,我没事……就是有点头晕,我想喝水……
我用最虚弱的声音说。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
王慧抱怨了一句,但还是转身去厨房给我倒水。
机会来了!
在她脚步声消失的瞬间,我立刻行动!
我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一把拆信刀,撬开那块松动的地板砖。
下面,果然静静地躺着一个老旧的雕花铁盒。
我的心跳如擂鼓!
打开铁盒,里面是一封已经泛黄的信,和一盘老式的录音带。
信是外婆留给我的,笔迹是我熟悉的、苍劲有力。
墨墨吾孙,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或许外婆已经不在了。我了解你的母亲,王慧,她是个被金钱和欲望吞噬了灵魂的人。我留给你的遗产,是你的保障,也可能是催你命的符。这封信里,附有我另外一份经过公证的遗嘱,若你遭遇不测,我名下所有资产将直接捐赠给国际红十字会,王慧一分钱也拿不到。另外,这里还有一份她早年挪用公司公款的证据副本,以备不时之需。
我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外婆,连我死后的路都替我铺好了。
而更重要的,是那盘录音带。
我颤抖着将它放进书房里那台老式录音机里,戴上耳机,按下了播放键。
刺啦的电流声后,两个我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
是王慧和林建国。
……就这么定了,制造一场小车祸,让她眼睛暂时出点问题,拿到保险金,再拖到她二十五岁,拿到遗产,一切就都解决了。
慧……这……这会不会太冒险了万一……
没有万一!林建国,你这个窝囊废,你不想过好日子了这是我们唯一翻身的机会!只要让她变成一个需要人照顾的‘废人’,所有的一切,就都是我们的!
那……用什么药不会真的让她瞎了吧
放心,我问过人了,是一种神经阻断药物,只会造成暂时性失明,只要停药就能恢复。到时候,我们就说她得了心理创伤,不愿意恢复,谁能查出来
轰!
录音带里的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子弹,将我本已千疮百孔的心,打得粉碎。
原来,连我的失明,都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我根本没有病!
是他们,用药物,偷走了我一年的光明!
滔天的恨意淹没了我,我几乎要将牙齿咬碎。
我迅速将遗书、证据和录音带全部塞进我连衣裙内侧缝制的暗袋里。
外面传来了王慧的脚步声。
我立刻关掉录音机,将铁盒放回原处,盖好地板砖,恢复成那个瘫软在地的盲女。
王慧端着水走进来,眼神狐疑地在书房里扫了一圈。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没……没事,妈,我突然觉得这里好闷,我们……我们回家吧。
我用颤抖的声音说。
我一秒钟都不想再和这个魔鬼待在同一个空间里。
好,那我们回家。
王慧立刻就同意了,她似乎也急于离开这个让她感到不安的地方。
回到那个囚笼,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录音带的内容,用我偷偷藏起来的一支微型录音笔,全部转录了下来。
王慧,林建国,你们的末日,到了。
07
我必须立刻把证据送出去。
家里所有的电子设备都被监控,唯一的希望,是书房里那台几乎被遗忘的旧电脑。
它没有联网,但有一个USB接口。
夜深人静,我像一个幽灵,溜进书房。
我将微型录音笔里的音频文件和用手机在老宅偷拍的遗嘱照片,一起存进了一个U盘。
然后,我用手机仅剩的微弱信号,给自己开了一个热点,插上U盘,准备将这个压缩包发给陈宇。
进度条在缓慢地移动。
10%……30%……70%……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
99%!
就在即将点击发送的那一刻,屏幕突然一黑。
一行红色的警告字样,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
系统检测到异常网络连接,已触发安全模式,自动关机。
我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被发现了!
这台电脑也被他们动了手脚!
几乎是同时,我听到了楼下大门被打开的声音,是王慧和林建国回来了。
他们的脚步声,正一步步向楼上走来。
情急之下,我拔下U盘,环顾四周,寻找藏身之处。
我的盲杖!
我那根特制的,内里中空的盲杖!
我迅速拧开盲杖的底部,将小小的U盘塞了进去,然后拧紧。
其他的纸质证据,我则塞进了床头柜后面一个几乎不会被注意到的夹层里。
我刚做完这一切,躺回床上,拉上被子。
卧室的门,就被砰的一声,粗暴地推开了。
王慧站在门口,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阴沉和暴怒。
她没有开灯,月光从她身后照进来,将她的影子拉得又长又扭曲,像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她的手里,拿着一本杂志。
那是陈宇上次来访时,不小心遗落的。
她一步步走到我的床边,将那本杂志狠狠地摔在我的脸上。
林墨,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妈妈说
她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每一个字都带着浓烈的杀意。
我被杂志的硬角砸得生疼,但我不敢动。
我能感觉到,我的伪装,已经被撕开了一个口子。
或者,她已经知道了全部。
我必须赌一把。
我装作被吓坏了,身体瑟缩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妈……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
王慧发出一声淬了毒的冷笑。
她猛地将杂志翻开,我用余光瞥见,里面夹着一张素描。
是陈宇画的我,失明前的我,在阳光下笑得灿烂。
画像的背面,写着一行字:林墨,我相信你。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小贱人!
王慧一把将那张画像撕得粉碎,雪白的纸片像蝴蝶的尸体,纷纷扬扬地落在我身上。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陈宇那个小畜生在搞什么鬼吗装瞎在我面前演戏
她的脸凑到我的面前,那双曾经温柔的眼睛,此刻充满了怨毒和疯狂。
我告诉你,林墨,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你休想从我手心里逃出去!
她像一头被激怒的母兽,眼神在我身上疯狂地逡巡,像在寻找什么。
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我放在床边的盲杖上。
我的呼吸停滞了。
她伸出手,慢慢地,一寸一寸地,伸向了那根藏着我所有希望的盲杖。
我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膛,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完了。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盲杖的那一瞬间——
慧姐!慧姐!不好了!
林建国惊慌失措地闯了进来,声音里带着哭腔。
物业刚刚打电话,说我们楼下的水管爆了!水都快淹到我们家了!
王慧的动作猛地一顿。
她的注意力被成功分散了。
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你给我等着,然后才不甘心地转身,跟着林建国冲了出去。
我虚脱般地瘫倒在床上,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衣衫。
刚才那一刻,我离地狱,只有一步之遥。
08
我不能再等了。
王慧已经撕破了脸,下一次,我不会再有这么好的运气。
我必须主动出击,在他们对我下最后通牒之前。
家里的监控系统,是王慧亲自找人安装的,号称无死角。
但我是学美术的,对空间和光影有着天生的敏感。
我知道,有一个地方,是绝对的死角。
——卫生间的通风窗。
那个位置太偏,角度太刁钻,任何摄像头都拍不到。
我借口要去卫生间,并锁上了门。
我迅速将那支藏着U盘的微型录音笔拿出来,用一根从衣服上拆下来的细线绑好。
然后,我打开通风窗,探出头,外面是院子里的灌木丛。
我将录音笔小心翼翼地,像荡秋千一样,扔进了那个最茂密的树丛里。
同时,我还附上了一张揉成团的纸条,上面写着:陈宇,树丛,报警。
做完这一切,我冲掉马桶,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出去。
回到房间,我看到了一副末日般的景象。
王慧正在疯狂地翻找我的所有物品,床垫被掀开,衣柜里的衣服被扔了一地,抽屉里的东西散落得到处都是。
她在找证据。
幸运的是,她没有找到。
我立刻切换回我的受惊盲女模式。
我恐惧地尖叫起来,抱着头蹲在地上,浑身发抖,语无伦次地哭喊着。
妈!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我好害怕!
我的表演是如此逼真,连我自己都快要信了。
王慧的动作停了下来,她看着我精神恍惚的样子,眼中的暴怒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疑虑和不耐烦。
或许,她也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太多心了。
一个被囚禁了一年的瞎子,真的有能力和她斗吗
我的哭闹,成功地迷惑了她。
她以为我只是一个被吓坏了的、精神脆弱的废人。
深夜,我看到一道黑影,鬼鬼祟祟地潜入了院子。
是陈宇。
他按照我的指示,在树丛里摸索着,很快就找到了那支录音笔和纸条。
我看到他躲在暗处,戴上耳机,听着里面的内容。
他的身体,从最开始的震惊,到愤怒地颤抖,最后,他狠狠一拳砸在了旁边的墙上。
他联系了他的律师朋友,准备报警。
但律师告诉他,仅凭一份来路不明的录音,很难将王慧定罪,她完全可以反咬一口,说是我和陈宇合谋陷害。
我们需要更完整的证据链,需要一个能让她无法辩驳的局。
我在屋里,清晰地听到王慧在打电话。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狠厉。
……不能再拖了,明天就安排下去,送她去做个‘彻底治疗’。
我知道,这是最终行动的信号。
他们要将我送进某个地方,一个能让我被合法地鉴定为精神失常的地方。
决战的时刻,到了。
我假装情绪失控,哭着喊着要王慧给我讲外婆生前的故事。
王慧被我吵得不耐烦,但为了稳住我,还是敷衍地讲了一些。
我趁机问她:妈,外婆当年那么厉害,是不是也得罪过很多人
王慧不耐烦地说:商场如战场,哪有不得罪人的。她当年就跟一个姓赵的生意伙伴闹得最僵,对方也是个不择手段的商人,差点把外婆的公司搞垮。
姓赵的商人。
我心中一动,将这个信息牢牢记下。
明天,将是我人生的分水岭。
要么,我将他们送进地狱。
要么,我被他们拖入深渊。
09
第二天,天亮了。
王慧推门进来,脸上又挂上了那种虚伪到令人作呕的温柔笑容。
墨墨,醒了今天妈妈带你去做一个特殊的检查,做完之后,你的眼睛说不定就能完全康复了。
她说着弥天大谎,眼睛都不眨一下。
我心里冷笑,脸上却表现出恰到好处的期待和惊喜。
真的吗妈!我真的可以康复吗
当然了,妈妈什么时候骗过你。
她抚摸着我的头发,像在安抚一只即将被送上屠宰场的羔羊。
我将计就计。
我主动提出:妈,那我想穿我最喜欢的那条连衣裙,可以吗我想用最美的样子,去迎接光明。
那是一条设计繁复的复古连衣裙,有很多蕾丝和暗袋。
王慧被我天真的样子彻底蒙蔽了,她笑着答应了。
好,我们家墨墨穿什么都好看。
在我穿衣服的时候,我趁她不注意,将陈宇早就准备好的,纽扣大小的微型摄像头和录音设备,分别藏在了裙子的胸口和袖口的暗袋里。
一切准备就绪。
我,林墨,今天就要亲手撕碎你们的假面。
车子没有开往任何一家我熟悉的公立医院。
它停在了一个偏僻的私人康复中心门口。
这里与其说是医院,不如说是一个高级疗养院,或者说,是一座金碧辉煌的监狱。
我被王慧和林建国一左一右地搀扶着,走进了一间所谓的特殊检查室。
房间里没有冰冷的医疗器械,只有一张舒适的沙发,和两个男人。
一个,是王慧口中的专家。
另一个,是林建国。
那个所谓的专家,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打量着我。
林小姐,你好,我是张医生。我们接下来会对你进行一个精神状况的综合评估,请你放松,配合我们。
他的话,证实了我所有的猜测。
他们要将我,鉴定为精神失常。
王慧走到我面前,蹲下身,脸上带着胜利者般的得意笑容。
亲爱的女儿,你马上就要‘彻底康复’了。以后,你就再也不用为任何事情烦恼了。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恶毒的嘲讽。
我看着她那张扭曲的脸,知道摊牌的时刻,到了。
我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
那双空洞了一年多的眼睛,瞬间恢复了所有的神采。
我的目光,清澈而锐利,像一把出鞘的利剑,直直地刺向王慧。
妈,我开口,声音平静而坚定,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我能看见。而且,我知道一切。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
王慧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然后碎裂。
林建国的脸色,在一秒钟内变得惨白如纸。
那个所谓的张医生,也愣在了原地,手里的文件掉在了地上。
你……你说什么王慧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惊恐而变得尖锐。
我站起身,一步步走向她,身上那条美丽的连衣裙,此刻像是我的战袍。
我说,我知道一切。
我知道外婆的遗嘱,知道你想侵吞我的遗产。
我知道那场车祸是你们精心策划的骗局,为的就是骗取巨额保险金。
我知道我的眼睛根本没有瞎,是你们,用药物,强行剥夺了我一年的光明!
我还知道……我指了指那盘录音带,你们密谋这一切的对话,我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每说一句,王慧的脸色就白一分。
最后,她气急败坏地尖叫起来:你胡说!你这个疯子!你一定是疯了!
她像疯了一样向我扑过来,似乎想捂住我的嘴。
哦,对了,我后退一步,避开她,忘了告诉你们,我们现在所有的对话,以及你们精彩的表情,都被我身上这个小东西,实时直播出去了。
我指了指胸口的纽扣摄像头。
警察,还有记者,应该都在路上了。
王慧和林建国,彻底崩溃了。
就在王慧准备对我动手,做最后的挣扎时,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警察!不许动!
陈宇带着一群穿着制服的警察和西装革履的律师,冲了进来。
闪光灯疯狂地闪烁,将王慧和林建国惊恐绝望的脸,照得一清二楚。
那一刻,我看着他们被警察团团围住,看着他们从高高在上的主宰者,沦为狼狈不堪的阶下囚。
我没有感到复仇的快感。
我只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哀。
然后,我笑了。
迎着所有人的目光,迎着那迟来了一年的光明,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10
警察局里,灯火通明。
我坐在审讯室里,对面是记录笔录的女警,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和震惊。
我详细地,冷静地,讲述了从发现那张纸巾开始,到假装失明,再到搜集证据,最后将他们引向陷阱的全过程。
我的清醒和冷静,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不可思议。
他们无法想象,一个二十二岁的女孩,是如何在那样一个绝境中,步步为营,为自己杀出一条血路的。
隔壁的审讯室里,传来了王慧歇斯底里的咆哮和狡辩。
是她疯了!是她和陈宇合起伙来陷害我!我才是受害者!
但录音,遗嘱,转账记录,证据链完整得如同一条铁索,将她牢牢锁死。
林建国在审讯中,彻底崩溃了。
他表现出了极度的懦弱和后悔,痛哭流涕地承认了所有罪行。
他承认自己是被王慧胁迫和利诱,才参与了这一切。
并且,他透露了一个更惊人的细节。
那场车祸,根本不足以导致我失明。
车祸只是王慧为了启动高额意外险和利用遗产条款的一个引子。
我真正的失明,是在车祸后,在医院里,被她偷偷注射了一种会导致暂时性视觉神经功能障碍的药物。
而在我本应康复的时期,她又买通了医生,伪造了我的病历,并持续在我的饮食中添加微量的同类药物,让我一直维持着失明的状态。
她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外婆留下的那笔数额巨大的海外信托基金。
只有我被权威机构判定为无完全行为能力人,那笔信托基金的监管权,才能顺理成章地转移到她这个唯一监护人手上。
真相的拼图,一块块被拼接完整,呈现出一个丑陋、贪婪、令人作呕的完整面貌。
陈宇在后期调查中,也找到了当年被王慧买通的那个医生。
在确凿的证据面前,那个医生承认了一切。
我坐在冰冷的椅子上,听着这一切,心中已经没有任何波澜。
哀莫大于心死。
我选择走法律程序,不惜亲手将他们送进监狱。
我不是在审判我的父母,我是在审判扭曲的人性和无尽的贪婪。
很快,这起离奇的盲女复明反杀案登上了所有媒体的头条,引起了社会巨大的轰动。
我接受了媒体的采访。
在闪光灯下,我看着镜头,眼神坚定。
我今天站出来,不是为了博取同情。我只是想告诉所有人,光明,是任何人都无权剥夺的。无论是眼睛的光明,还是内心的光明。
家庭,有时候不是港湾,而是更隐蔽的牢笼。我希望我的经历,能让更多的人,警惕那些以爱为名的伤害。
采访结束后,我开始着手清理外婆的遗产和我自己的财产。
我要把所有肮脏的过去,都清理干净,然后,迎接我的新生。
11
案件的审判结果很快就下来了。
王慧因故意伤害罪、诈骗罪、侵占罪等多项罪名数罪并罚,被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
她在法庭上听到判决时,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毫无掩饰的绝望。
林建国因从犯,且有重大立功表现,情节较轻,但也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他站在被告席上,苍老了二十岁,他不敢看我,只是不停地流泪。
我的身体在专业的医生检查下,确认已经完全康复,视力恢复正常,没有任何后遗症。
我回到了我失明前的工作室。
里面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仿佛时间在这里静止了。
我亲手,一点点,将这里打扫干净。
当阳光再次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我画架上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真正地活了过来。
我重新拿起了画笔。
我的画作,比以前更具深度和力量。
我不再只画那些明媚的色彩,我的笔下,开始有了挣扎,有了黑暗,有了撕裂,但最终,都导向了冲破一切的光明和自由。
陈宇一直陪在我身边。
在我最黑暗、最孤立无援的时候,是他,给了我唯一的光。
我们的感情,在经历了这场生死考验后,早已超越了友情,自然而然地升华。
他没有说过多的情话,只是在我画画的时候,安静地在一旁,用他的相机,记录下我每一个专注的瞬间。
我将外婆留下的那笔巨额遗产,大部分都捐了出去,以我外婆和我的名义,设立了一个光明艺术基金。
专门用来帮助那些和曾经的我一样,身处黑暗,却依旧渴望用艺术表达自己的视力障碍者。
我偶尔会去监狱,隔着厚厚的玻璃,看望林建国。
他每一次都哭得像个孩子,不停地忏悔。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
我无法原谅。
但我选择放下。
至于王慧,我一次也没有去看过。
我将自己这一年的经历,绘成了一个名为《假面》的系列作品。
画展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人们在我的画里,看到了背叛,看到了囚禁,看到了绝望,但更多的人,看到了一个生命在绝境中,如何凭借自己的力量,浴火重生。
我开始周游世界。
用我的双眼,去贪婪地记录下每一个角落的色彩和生命。
我要把我失去的那一年,加倍地活回来。
我彻底摆脱了过去的阴影,活成了我自己最想要的模样。
我拥有了真正的,不被任何人定义的,自由和光明。
12
几年后。
我的《假面》系列作品在国际上获得了大奖,我成了小有名气的艺术家。
我和陈宇结婚了,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们举行了一场小小的婚礼,只有最亲近的朋友。
我们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她继承了我的艺术天赋,对色彩有着天生的敏感。
我受邀参加一个慈善晚宴,作为光明艺术基金的创始人,上台分享我的经历。
站在聚光灯下,我看着台下无数双眼睛,我的心中再无一丝阴霾,只有平静和感恩。
很多人问我,是如何走出那段黑暗的。我想说,真正的光明,从来都不是别人赐予的,而是自己从内心深处,点亮的一盏灯。
那张改变我命运的纸巾,我一直留着。它不再是恐惧的象征,而是我重生的起点。它时刻提醒我,要警惕人性深处的黑暗,但更要相信,光明终将战胜一切。
我依然会每年都收到林建国的来信,他在狱中幡然悔悟,字里行间都是忏悔。
我选择不再回复,只是静静地阅读,然后将信收好,继续前行。
有些伤疤,永远不会消失,但我们可以选择不让它继续发炎、溃烂。
我们可以带着它,更好地走向未来。
一个温暖的午后,阳光正好。
我抱着我的女儿,在洒满阳光的画室里,教她辨认各种颜料的色彩。
宝宝,你看,这个是柠檬黄,像不像太阳的颜色
女儿用她的小手,抓起一支画笔,在画板上,胡乱地涂抹出一道灿烂的黄色。
我看着她天真烂漫的笑脸,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看着画板上那抹刺眼的亮色。
我知道,属于我的,全新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真正的光明,不是眼睛看见了什么。
而是无论身处何种黑暗,心中都永远燃烧着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