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死后她便会忘了我,可她却一剑削平了半个仙侠世界,只为杀尽所有害我之人,再把我从时间的牢笼里捞回来。
哎,世事难料……
1
我死在了她的忌日。
地铁十号线,第三节车厢,17:42。
火浪从座椅下方掀起来的瞬间,我看见自己的左手被气浪撕成骨渣。
时间被拉得很长——
我看见对面大叔的眼珠融成蜡泥；
看见站着的白衬衫女生头发变成火炬；
看见车窗玻璃像雨一样倒灌进来,每一片都映出我茫然的脸。
然后我意识到：原来人在极度疼痛的时候,是听不见声音的。
世界安静得能听见血液在耳膜里鼓动的咕咚声。
……
咚。
黑暗里有人敲了一下我的后脑勺。
我睁开眼,地铁广播正在报站：前方到站,万安寺,请乘客……
手机时间：17：32。
只有十分钟了！
我吞咽了不存在的口水,四周的乘客惨状宛然在目,仿若刚刚的一切都只是我的错觉。
十二次的经历,告诉我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侥幸。
没有！！！
……
我名为沈宴,十七岁时加入组织,从那时起我才明白现世由暗面决定,组织就是暗面的王。
组织在做一门很大的生意——操纵两界。
不错。
另一处便是仙侠世界,拥有改变现世的神奇力量。
组织的核心成员拥有穿越两界的能力,他们被称作天命人,而我也是个天命人。
哎！一切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在那个世界最后,我还是没让她逃过组织毒手。
我本以为我会死在她的忌日,却料想这地铁处处有古怪。
我逃不掉这场循环,无论我做什么,都会遭到阻碍,最后所有人都会因为地铁爆炸而死,而我却会回到开头。
2
现在距离爆炸还有十分钟……
地铁上的乘客虽然不多,可这十分钟地铁一路都在疾行,没有停靠站。
告知所有人真相,亦或告诉工作人员也无济于事。
我咬着牙拨打电话给那个人,我的发小林羡,其实他是组织里的人,看来我或许很早就被组织注意到了。
嘟嘟……
电话很快就有了回音,那是一阵戏谑的笑声,还有爵士乐的悠扬夹杂。
哎！大忙人可是有空给我来电话了组织对你的行动很满意,不知您打电话来所为何事啊
我的心头一堵。
我并不在意他话里揶揄,我在意的是她的下落,我在那个世界最后将组织求得的宝物给了她,她虽是十死无生可那物……
不对！
我那发小的性格我了解的,他既然是这种腔调,她应该是无事了……
我随即试探到：我得组织器重与你何干你要记住你只是组织的一条狗,我的事还轮不到你置喙。
爵士乐应声而断,电话那头的声音仿佛有了扭曲：沈宴,你好大的胆子！你敢背叛组织,你知不知道后果
我无视了地铁上人们讶异的目光,我走到角落处问：十号线上可有组织的人手
电话那头的声音平静了。
怎么我回来的事组织应该知道吧你就不会表示一下我平静地问。
有,怎么电话那头的声音平淡。
组织向来不会牵涉普通人,我所在的线路上存在不明爆炸物,需要组织帮助。
好,你等着罢。电话说完便挂了。
我开始观察我先前未注意到的细节,时间已经过去两分钟了,虽然在17：42会遭遇爆炸,但我复活的时间是不一样的。
一开始是二十四分钟前,时间在不断减少,可……我该拿什么赌
嘟……
地铁兀然开始一阵减速,广播开始传出清晰标准的女声：尊敬的乘客您好,很抱歉未能按时到达终点站,所以……任务可以提前开始了。
我是真的有些迟钝了……
我一侧头,便躲过了离我最近那位女士的出手。
她手里的针头忽闪着银光,我猜组织应该是想抓活口。
3
四周都是车厢太过狭窄。
我几经腾挪于组织的人手,这些人有男有女,全是非常生活化的打扮,看来是组织的人无疑。
我左支右拙,从三号车厢到二号车厢,这边的动静不小,其它的无关人士躲得很远,也有好事者抓拍,我料想他们现在肯定没网。
这一番折腾五分钟也是有了。
我的心一下沉到嗓子眼,这次和先前已是大不相同,车上的危险没有解决届时爆炸了该怎么办
不想死的离远一点,车上有炸弹,能逃的赶紧下车。
我无暇他顾这些无关者,不说真的下车,只消离远些,我就差点烧香拜佛了。
这些人都是组织训练的好手,一身功夫。
我躲过一位中年大叔的偷袭后,这些人已经不耐烦了,进一步压缩我的位置。
组织到底想干什么
说到底,于我本身的实力而言,对组织并无大用……
加之他们想要的是活口……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就在我心里生起那个念头的时候。
我听到了一句稚嫩的声音：你现在还不能死。
那声音似若有若无般,听不真切。
可我依旧可以判断出这声音的方位。
就在二号车厢的尽头,一位绯衣少女俏然而立。
粉雕玉琢,眉弯目秀,只是生过于消瘦。
我一时也生不起旁的心思,只因她站的离我们并不远,这时已有人动手快伤着她了。
我一时心急,直接打算强行突破。
这一扑身而行,我的身子便硬挨了一记狠的。
让我讶异的是,这个少女依旧俏然,婷婷玉立。
他们看不见她！
这是我下意识的想法。
但真正让我难以自已的是,一切宛若时间停滞
。
组织成员的拳头悬在半空,飞溅的唾沫珠定格在空中,连地铁运行的嗡鸣声都消失了。
唯有那少女,她眨了眨眼,朝我微微一笑。
你现在还不能死。
她又说了一遍,这次声音清晰如银铃。
然后时间恢复流动。
我重重摔在地上,刚好躲过了来自后方的袭击。
几个组织成员因为惯性撞在一起,发出痛苦的闷哼。
怎么回事一个女上班族厉声问道。
他们似乎完全没注意到那个少女,就像她根本不存在一样。
而我再抬眼望去,车厢尽头已空无一人。
抓活的！有人喊道。
我没时间思考那神秘少女的事。
距离爆炸只剩不到四分钟,我必须想办法离开这节车厢。
组织成员已经重新组织起来,形成合围之势。
就在我以为自己又要经历一次死亡循环时,地铁突然剧烈震动,随即传来刺耳的刹车声。
所有人东倒西歪,我被甩向车门,头撞在金属杆上,眼前一黑。
目标失去意识,隐约听见有人说,带他去见林先生。
黑暗吞噬了我。
4
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被绑在一张金属椅上。
房间没有窗户,墙壁是光滑的银白色,头顶的冷光灯刺得我眼睛发痛。
这分明是组织常用的审讯室风格,但却在地铁站内临时搭建的。
林羡坐在我对面,跷着二郎腿,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
醒了他懒洋洋地问,
十二次死而复生,累不累啊,沈宴
我心头一震。
他知道循环的事。
别那副表情,林羡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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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组织为什么留你到现在怎么说呢……从你第一次循环开始,我们的宝贝就已经监测到了异常的波动。
你们……怎么做到的
时代变了,老同学。
林羡站起身,踱步到我身后。
你以为穿越两界的能力是随便得来的
每一个天命人身上都有组织的标记,我们能监测到你们的生命状态,甚至……某些特殊的能力显现。
他转到我的面前,俯身直视我的眼睛：比如涉及因果般的这种稀有能力。
那为什么现在才抓我
因为我们需要确认循环的源头。
林羡的嘴角扬起一丝狡黠的笑。
果然如我们所料,不是你自己发动的能力,对吧
我沉默不语。
循环确实不是我自己控制的,每次死亡后就会自动重置,我甚至不知道它是如何触发的。
其实我心里是有答案的,那个答案和她有关,她应该已经成功了。
真好……
眼前这位昔日的发小,依旧是这副不着调的样
子,他的话显然不尽不实。
组织大有可能知道有关她的情况,这番对我的针对而言大抵系于此。
但接下来他便打破了,两人间的所维系的默契。
是姜宓,对不对
林羡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
她没死,而且还触碰到了神之领域。
杀劫因果,当真是了不得啊。
听到姜宓的名字,我的心猛地一跳。
在那个仙侠世界的最后时刻,我把自己的一切修为和组织的宝物都给了她,只为换她一线生机。
看来她不仅活了下来,还变得远超我想象的强大。
你们想怎样我哑声问。
林羡的匕首轻轻抵在我的喉咙上：很简单。姜宓现在几乎已成半神,我们找不到她,也对付不了她。
她逃了后总要来找你吧她一定会来找你！非天命者着想来此界还是有些难的。
他凑近我的耳朵,低声说：所以我们要用你作饵,引她出来。
然后呢
然后林羡冷笑,组织不允许有任何超出控制的力量存在,即使是神也一样。
我们会消灭她,夺取她的能力。
哈哈哈……杀劫因果啊。
我是真的恼了。
怒火在我胸中燃烧：你做梦！这么蠢的招你当她会上当
哦林羡挑眉,那为什么她已经来了呢
我心头止不住大惊。
……
5
他话音刚落,房间的灯光突然闪烁起来,墙壁上的监测设备发出刺耳的警报。
组织成员顿时紧张起来,纷纷掏出武器。
能量波动异常！
有人喊道,来源不明,正在接近！
林羡的笑容扩大了：看吧,我说什么来着
突然,整个房间剧烈震动,银白色的墙壁开始扭曲变形,仿佛有一双无形巨手在挤压这个空间。
我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那是姜宓的力量,但比记忆中强大无数倍。
保持镇定！林羡命令道,启动屏蔽装置！
一道半透明的能量场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震动停止了。
林羡松了口气,但额角已有汗珠。
没想到她竟强到这种程度,他喃喃自语。
随即转向我,不过没关系,我们早有准备。
说罢他随手打上了个响指,一旁的高个会意便随手拿上个箱子出来。
他示意高个子打开箱子,里面装着几件奇特的仪器：这些能干扰杀劫因果,专门为你那位小情人准备的。
只要她试图干预这里的因果,就会中招。
我心中焦急万分。
姜宓是为了救我而来,但组织显然早有预谋。我必须想办法警告她。
你不会得逞的,我盯着林羡。
姜宓已经不同往日,你们的把戏对她没用。
那我们拭目以待。
林羡自信地说,但眼神里有一丝不确定。
就在这时,我忽然听到那个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
别怕。
我猛地抬头,看见那个绯衣少女站在房间角落,只有我能看见她。
她朝我微微一笑,然后伸出手指轻轻一点。
时间再次停滞。
林羡和他的手下全部定格在原地,连空气中的尘埃都静止了。
唯有我和少女还能活动。
你是谁
我问她,虽然眼下我的心里已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我是来帮你的,少女说,没时间解释太多你要记住,打破循环的关键是直接面对,不要逃避……
为什么我问。
因为这是她唯一能保住你性命的方式,少女解释道,其实在你在现世,本该真正死亡。
但她用自己的半神之力强行创造了这个循环,将你困在死亡前的一小时内,直到她找到办法救你。
那现在怎么办我问,组织要抓她。
少女的表情变得严肃：组织比你想象的更危险。
他们背后有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古老存在支持,就连她也不敢小觑。
今天的一切都是个陷阱,不只是为了抓她,还是为了……
她的话没说完,突然看向门口的方向：不好,他们来了！
时间恢复流动的瞬间,房间的门被猛地撞开。一群穿着黑袍的人冲了进来,他们的装扮与我见过的任何组织成员都不同,袍子上绣着奇特的符号,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林羡见到他们,立刻恭敬地低头：长老们。
为首的黑袍人掀开兜帽,露出一张苍老但眼神锐利的面孔。
我认出他是组织最高议会的一员,代号守门人,据说能沟通两界的存在。
执行噬神计划。黑袍人不冷不淡的说道。
是！林羡随即和几个手下开始操纵我看不懂的这些仪器。
不可以让他们继续,这是我心里的第一想法,可我到底该怎么办
再撑三息。
我心头巨震,是她！她来了！
她需要时间,那我便给她时间。
我的心里浮现大胆的念头。
抱歉了,那丫头,我这次无论怎样都要死上一次。
我拼命一咬舌根,剧痛一阵袭来,突然四周开始出现爆炸的火光。
呵呵,果然是倒果为因的手段。
6
组织里的人乱成一团,像极了热锅上的蚂蚁。
火浪吞没我的瞬间,世界突然静音。
再睁眼,我站在一片焦土上。
天空是碎裂的铜镜,裂缝里漏出幽蓝色的光。
远处有一座由断剑垒成的高山,山顶坐着穿嫁衣的姑娘。
她手里握着一截还在滴血的心脉,像拎着一只死去的鸟。
角落里一个白发修士倒在她脚下,心口已是黑洞洞也似。
姜宓……我叫她名字。
她回头,凤冠上的珠串哗啦一声全碎了。
下一瞬,我被她撞进怀里。
她的嫁衣是湿的,被血和泪泡得发苦。
沈宴,她声音嘶哑,我杀了十三万条生灵乱逆因果,才找到你。
我想抬手擦她的眼泪,却发现自己的手掌是透明的。
——大抵我仍是循环里的幽灵。
别哭啊,我干巴巴地笑,妆花了,就不像新娘子了。
她攥住我透明的手腕,指甲掐进我根本不存在的脉搏。
听好了,她一字一句,这一次是我的失误,下一次循环,别再躲爆炸。
去车头,按下紧急制动让车停下,然后——
活着等我。
我苦笑：我若不死,那些老家伙……
放屁！他们奈何不了我。
她猛地扯开自己衣领,锁骨下方是一道贯穿伤,正往外渗金色的火。
我每杀一个天命者,你的循环就会多一息。
我把半个仙侠世界杀成了无人区,才抢到这盏茶片刻。
沈宴,你欠我一场拜堂,你敢死,我就敢血祭两界给你陪葬。
我喉咙发紧。
原来我死后,她倒真的尽戮了世间所有负我之人。
……
裂缝开始闭合。
我被一股大力往后拽。
姜宓踮脚,在我额前落了一个带血的吻。
下次见面,她轻声说,别再让我等。
好。
我闭眼。
爆炸的火光扑面而来,却第一次不再灼人。
因为我知道,火的那头,有人提剑等我回家。
7
第七次,或许是第十三次
我已记不清是第几次从那个熟悉的报站声中惊醒。
前方到站,万安寺,请乘客……
手机时间：17：32。
火浪灼身的剧痛似乎还残留在神经末梢,但更清晰的是额间那个带血的吻,和她那句下次见面,别再让我等。
这一次,不同了。
我不再是那个茫然等死的沈宴。
姜宓用十三万条性命和半个仙侠世界为我撕开了一条生路,我不能再逃。
林羡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十二次死而复生,累不累啊,沈宴
累。
但更累的是她。
我猛地站起身,在周围乘客诧异的目光中,径直朝着车头的方向冲去。
哎！你干什么有乘客惊呼。
拦住他！潜伏在车厢各处的组织成员立刻意识到我的意图,纷纷暴起。
拳风袭来,我矮身躲过,手肘狠狠撞向对方肋下。
是姜宓。
她在那个血与火的仙侠世界里磨砺出的战斗本能,仿佛通过那个吻传递给了我。
不,或许不是传递。
是我每一次死亡,她都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并将如何破解的法则,融入了循环的因果。
我如同游鱼,在拥挤的车厢内穿梭,每一次闪避,每一次反击,都精准得像是演练了千万遍。
因为确实演练了千万遍——以死亡为代价。
三号车厢,二号车厢……
离车头越来越近。
但组织的人也越来越多,他们不再顾忌普通乘客,亮出了武器。
刀光闪烁,子弹上膛。
沈宴！停下！否则格杀勿论！一个冰冷的声音通过车厢广播响起,是更高层级的人接管了。
我充耳不闻,目光死死盯着前方那道通往驾驶室的门。
就在我的手即将触碰到门把手时,一道身影突兀地挡在面前。
是林羡。
他脸色复杂,手里握着一把特制的手枪,枪口对准我的心脏。
老朋友,到此为止了。
他声音低沉,你不该回来,更不该让她做到这一步。
让开。
我盯着他,体内那点微末的修为开始运转,虽然远不如在仙侠世界时,但拼死一搏,或能换来按动制动按钮的机会。
你以为她赢了
林羡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嘲弄,却不知是对我,还是对他自己。
组织的水远比你想的深。
守门人们要的,从来不只是她的命,而是她通过杀劫因果触及的那个本源！
你每一次循环,每一次因她干预而未死,都在帮他们定位那个本源！
我忽然有些好笑的看着他,我知道他从来都不傻,但也不禁有些悲凉,我那曾经单薄的人生,有几分真假
蓦然我心头巨震。
绯衣少女的警告在耳边回荡：不要逃避……直接面对……
原来逃避死亡,本身就是陷阱的一部分
那你呢
我死死盯着林羡,你又是为了什么组织的走狗还是……
我头一次想看看他的眼睛,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里也有我曾经的人生,作为组织的走狗,我也是真是假
我看到了他眼神深处一丝极力隐藏的挣扎和不甘。
足够了,我心想。
就在这时！
整个地铁猛地一震,仿佛撞上了什么无形壁垒,所有灯光瞬间熄灭,只有紧急照明灯散发出幽绿的光芒。
时间流速变得极其缓慢,空气粘稠得如同水银。
她……来了……林羡的脸色瞬间煞白,握枪的手微微颤抖。
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车厢外,原本飞速后退的隧道墙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混沌的、破碎的景象——倒悬的山岳、血色的河流、以及无数哀嚎挣扎的扭曲面孔……那是仙侠世界战场的倒影！姜宓竟直接将两个世界短暂地重叠了！
疯子！她真是个疯子！组织成员惊恐地大叫。
在这片混沌中,一个身着残破嫁衣的身影缓缓凝实。
姜宓。
她踏着虚空而来,手中提着一把不断滴血的长剑,凤冠霞帔早已被血污浸透,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也危险得令人窒息。
她的目光越过所有人,落在我身上,冰冷的神色瞬间融化,只剩下一片近乎偏执的温柔。
我说过,下次见面,别再让我等。
她轻声道,声音直接响彻在每个人灵魂深处。
保护目标！启动‘噬神’装置！
组织长老尖锐的声音在广播里响起。
几个黑袍人从车厢尽头猛地拿出那些奇特仪器,一道扭曲的、针对因果律的力量瞬间射向姜宓！
姜宓甚至没有看一眼。
她只是举起了剑。
然后,轻轻一挥。
没有声音。
没有光爆。
但那些仪器,连同施展它们的黑袍人,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迹,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连同他们存在的因果本身,都被这一剑彻底斩断！
全场死寂。
这就是触及本源的力量
这就是她为救我,戮尽世间不由我者所得到的力量
林羡呆呆地看着这一切,脸上的挣扎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忽然调转枪口,对准了身旁正准备偷袭我的另一个组织成员,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砰！
枪声在凝滞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那人难以置信地看着林羡,倒了下去。
为什么我愕然。
旋即我笑了,哪有什么为什么
8
我的思绪恍若回到了第一次进组织公司的那个下午。
进公司的高楼有三座电梯并立,但那电梯顶高的可怕,电梯门框似是为巨人而立,是六米还是,几米
我拒绝了组织公司的工作制度,只因太违和了,他太守规矩了,这份工作协议我真看不上,因为我害怕里多少是有诈的。
他们没有挽留,我倒是有些错愕。
在下楼出电梯口时,看着那电梯门敞开,它很像一个东西。
我的心里告诉我快逃！
快离开这个地方！
它真的让你很不舒服。
但尽管什么都没发生我的腿还是软了。
我不敢踏出门去,虽然电梯门口就是出公司的大门,但咫尺天涯。
兀然,电梯顶部有东西划过,我听到旁边电梯,有一声惨叫,绛红色的东西流淌出来。
我想起来了,这是曾在历史课文里见到的,一个国王发明的东西。
此后,我知道我已无退路,尽管我知道这里只是个会让我变的不像我的地方,但只要我有机会可以离开,我必然会给它痛击。
这便是我最初和她相遇时的想法……
林羡扔掉枪,笑容讪讪：因为……我他妈也受够了当狗的日子了。
而且……
他看了一眼宛如神魔降世的姜宓,低声道,我赌她赢。赌赢了,或许我还能有条活路,甚至……得到一丝摆脱组织控制的机会。
他猛地扑到驾驶室门前,用权限卡刷开了门：快！紧急制动！这个世界重叠支撑不了多久！
我没有犹豫,冲进驾驶室,狠狠拍下了那个鲜红的按钮！
刺耳的摩擦声响起！
地铁在剧烈的震动中缓缓减速。
几乎在同一时间,世界的重叠开始消退,隧道墙壁重新显现。
姜宓的身影也变得略微虚幻,显然同时维持现世身和干涉两界对她消耗极大。
她一步步走到我面前,无视了周围噤若寒蝉的众人,伸手轻抚我的脸。
她的手冰冷,带着浓郁的血腥气,却又无比真实。
循环,结束了。她说。
我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盛满了疲惫,但更多的是失而复得的疯狂喜悦。
那个女孩……我忽然想起那个两次出现的绯衣少女。
姜宓微微一笑,笑容里多了一丝复杂：那是我斩断的‘善念’与‘怯懦’,也是我能保持最后一丝清明、不至于完全被杀劫因果吞噬的关键。
我将她送回循环的时间线,是为了指引你,也是为了……给过去的自己一个救赎的可能。
她拉起我的手,十指紧扣。
现在,我们回家。
回哪个家
有你的地方,就是家。
她挥剑一划,空间如同幕布般被撕开,后面不再是地铁隧道,而是那个熟悉的、弥漫着血腥与灵气的仙侠世界,只是远处再无仙山楼阁,唯有断壁残垣和无尽剑冢。
在我们身后,林羡看着即将闭合的空间裂缝,咬了咬牙,猛地也跟了进来。
裂缝轰然闭合。
地铁终于完全停稳,警报声呜鸣,乘客惊魂未定。
只留下满车狼藉,和一段无人能解的都市怪谈。
而在另一个世界,我和她,以及一个或许值得警惕的老朋友,踏上了这片被她杀穿、亟待重建的天地。
未来的路注定不会平坦,组织不会善罢甘休,这个世界的反抗也许还未结束。
但至少此刻,她的手紧紧握着我的手。
这一次,谁也不能再把我们分开。
世间再无不由我者。
因为她已尽戮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