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招娣犹豫,她有点不敢。
她从小到大,都是与人为善,性子温和,连口角都很少与人发生,更别说跟人动手了。
严清溪恨铁不成钢地开口:“你还想让我自己动手,累死我吗?”
此言一出,林招娣眼神松动几分,婆婆已经病得那么重了,不能再受累,思及此,她挥起笤帚就冲着白青云母子去了。
“滚出去,滚出我家,当初对我们家见死不救,现在想来占便宜,都不是好人,都给我滚!”
老实人一般不发威,一旦发起威来,下手实在是没轻没重。
白青云只一下子没躲开,当即一阵火辣剧痛从胳膊传来,疼得他“嗷”地一声惨叫。
不敢再废话,他扯着他娘,闷着头往大门口跑,差点和进门的人迎面撞上。
“娘,二哥,你们跑啥呢?”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赵老太太的小儿子白青木和二儿媳小赵氏。
赵老太太身躯一晃,脸上浮出喜色。
她一把抓住小儿子白青木的胳膊,扭过头冲着严清溪喊:“我两个儿子,还能被你一个死了男人的寡妇给欺负了?老二老三,还敢打我?”
生了三个儿子这件事儿一直以来都是赵老太太最引以为傲的事情。
此刻,她高扬着脑袋,叉着腰,得意得不行。
“老二媳妇,你去给我把白扶淮抱过来,咱们白家的种绝不可能成了别人家的孩子。”
小赵氏闻言,闷头就往西屋闯。
林招娣和严清溪皆是心中一慌,匆忙去拦。
白青云和白青木兄弟二人见状,一个去拦林招娣,一个去阻严清溪。
严清溪被白青云抓着胳膊,她略微挣扎一下,就听见自己的老胳膊老腰发出了咔嚓咔嚓要碎了一样的声音。
不过一个犹豫的功夫,年仅四岁的白扶淮,已经被小赵氏单手扯着胳膊从屋子里拖出来,连鞋子都没有穿。
“娘,奶奶!”
他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却在看见严清溪和林招娣都被人抓着时,立刻大喊起来:“你们这帮坏人!坏人!”
小赵氏差点控制不住,赵老太太直接伸手冲着孩子的背狠狠拍了几巴掌,将人抱起来夹在腋窝,钳住他的胳膊。
“你放开我儿子!放开!”林招娣不管不顾地挣扎着,对着白青木又踢又打。
白青木是个性子狠厉的,一脚飞踹在林招娣身上。
林招娣本就身子弱,挨了一脚蜷缩在地上久久没能爬起来,她的脸色更是在瞬间煞白一片,汗珠大颗大颗地从她额头冒出来。
“干什么?”
白青云哼了一声,高声喝道:“我今天就代表老白家,将你们这对不要脸的婆媳赶出去,不是想改嫁吗?你们尽管去,但我白家的孩子你们休想带走!从今往后,白扶淮我们养了!”
赵老太太赞赏地看着自己的儿子,难掩激动地鼓掌大叫:“对,她们这种不要脸不检点的女人,就该被赶出去!不只我们白家容不得,咱们整个摘云岭都容不得!”
她望着眼前的院子满眼垂涎,虽然屋子因这些年没有修缮过,显得破败了一些。
可房子大啊!
三间大屋,还有个粮仓,猪圈牛棚都是现成的,多好的院子,只需要稍微收拾收拾修补修补,依旧是整个摘云岭最好的。
等她把这对婆媳赶出去,这房子就是她的了!
往后,她带着她小儿子一起住进来,她住东屋,小儿子和小儿媳住西屋,生三个五个孙子,都还能照样住得开。
她的目光,逐渐变得火热,激动。
好似已经预见了马上就能搬进来的好日子。
严清溪目瞪口呆,是她低估了白青云一家子不要脸的程度。
这是要明抢了?
有邻居看不下去,皱着眉开口:“你们这抢人家孩子过分了吧?”
赵老太太扭头啐了一口:“我呸,这是我们老白家的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这么向着她们,是看上严氏了还是看上年轻的林氏了?”
“你别胡说八道!”
一盆脏水泼下来,便再也没有人替严清溪和林招娣说话了。
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谁也不愿意平白惹一身麻烦。
严清溪只感觉一股血气直冲头顶。
“你放屁!还有没有天理了,你们休想抢我家的东西!”
可她好似天真了,只听见白青云不屑地嗤笑一声,“还天理?你个死老婆子少给我废话!”
随即他扭着她的胳膊将她狠狠按在了地上。
脸擦过地上粗糙尖锐的砂砾,好似一头待宰的羔羊被按在地上。
甚至,白青云只用了一只手,就将她桎梏住,让她动弹不得。
她偏着脸,看见林招娣和白扶淮在哭,在挣扎,在痛苦。
她还看见赵老太太笑的得意,看见白青云夫妇小人得志的阴险嘴脸。
愤怒从心底滋生,蔓延至四肢百骸。
严清溪突然暴喝一声,不顾自己有可能被扭断的胳膊,拼了命地挣扎起来。
白青云毫无防备,一时脱手,严清溪爬起来,直奔墙根的铁锹冲了过去。
铁锹在手,她高高举起,狠狠一下子直冲着白青云的脑门而去。
白青云吓得“娘呀”一声,拔腿就跑。
“把我孙子放下,否则我跟你们拼命!”
严清溪猩红着一双眼睛,一个眼神甩过去,吓得赵老太太浑身一颤。
她和严清溪认识半辈子了,从来没见过她这副模样,好似一头护崽的母狼。
从前,她们婆媳都是最软的性子,别说翻脸,就连红脸都没有过。若非如此,也不至于谁都敢来她们面前说上几句。
可现在的严清溪可不是从前的严清溪了。
她这人,脾气爆,性子燥,睚眦必报还记仇。
“你吓唬谁呢?严氏,就算你敢拼命,我们兄弟还怕了你一个老婆子不成?”
白青木速来混不吝,他冲着白青云嗤了一声,转头就一步步逼近严清溪,试图以气势压倒她。
下一瞬,只听“嘭”地一声,严清溪手里的铁锹,已狠狠砸在了他的肩膀上,贴着他的耳朵擦过,再偏一寸,就能让他的脑袋开瓢。
“啊!青木!”
赵老太太一慌,立刻撒开了白扶淮,朝自己儿子扑了过去。
“都给我滚,滚!”
严清溪举着铁锹大喊。
忽地,一道身影从身旁掀起一阵风。
林招娣不知什么时候爬起来,手里抄着一把菜刀,喊叫着,就朝着赵老太太一家人冲了过去。
速度之快,让严清溪都瞪大了眼睛。
“我砍死你们!”
“砍死你们这群王八蛋!”
“啊,砍死!全都砍死!”
霎时间,整个院子都热闹了起来。
围观的邻居们谁也不想被殃及鱼池,皆是退避三舍。
赵老太太大喊着:“疯了疯了,你们两个是不是都疯了,快走快走,青木,咱们快走!”
都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
谁也没想到,刚刚还只知道求饶的林氏,竟然说发疯就发疯了,这一菜刀下去,不死也残。
赵老太太扭头想去拉白青木,却震惊地发现,她最疼爱的小儿子早已不知何时,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倒是小赵氏,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带着她往外逃。
林招娣举着菜刀追出大门外,围观邻居纷纷做鸟兽散。
直到人群散尽,林招娣才脱力一般,丢掉菜刀,一把抱住被吓得哇哇大哭的白扶淮。
严清溪扶着门框走出来,耷拉着一只胳膊,显然,脱臼了。
她面如菜色,忽地开口问道:“宋家给的钱还剩下多少?”
林招娣抽泣一声:“昨个儿买了最后两副药都花完了,二奶奶他们不答应这婚也退不了了,娘,真的没法子了。”
唯有一死。
她垂下的目光,点点移动到菜刀上。
严清溪扶着自己的肩膀,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她抬脚往前一步,挡住了林招娣看向菜刀的目光,眼中露出了比之从前更坚定的光芒。
“只要不死,就总有法子。”
被人把脸按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滋味,两辈子头一次,她绝对,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发生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