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要跟你儿媳妇一起嫁去宋家吗?”
“你儿媳妇改嫁,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什么?你还要带孙子一起?你对得起你儿子吗?”
严清溪躺在床上,脑海中回想起这几日周围人对她的指指点点,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继续假寐。
她一个二十六岁风华正茂的新晋小花演员,就因为吐槽了一下剧本,就穿书变成三十六岁的男主奶奶了。
她都这样了,现在只是想要跟着儿媳妇一起嫁人怎么了?
“娘,您是不是生我气了?”
耳边传来一个清亮的女子声音。
严清溪权当没听见,枯瘦蜡黄的两只手抓起被子,往上一点点盖,盖住脖子,盖住脸。
别喊她!
她不想给人当娘!
呜呜呜……
好惨啊!
剧本中有关她的介绍,只存在于男主角幼年时期的记忆中,不过寥寥数笔,却万分凄惨。
男主角四岁时痛失生母,由病重的奶奶乞讨为生将他抚养长大。
八岁时,失踪八年的父亲封侯拜相,带着继母荣归故里,将他和奶奶接回京城,却因他奶奶提了一嘴他的生母,得罪了继母,最终在寒冬腊月被赶出家门,冻死街头。
那夜的雪很大,八岁的小男主无论如何都捂不暖奶奶的身子。
此后十年,他困在侯府之中,被亲爹无视,被继母虐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如今……
她穿成老太太严清溪。
她必然要改变自己被冻死街头的凄惨结局。
既然要改变,就把这该死的剧情,彻底天翻地覆吧!
她,严清溪,要带着她的主角孙子,跟儿媳妇一起改嫁啦!
哈哈哈……
没错,她疯了!
换成谁,谁能不疯?
且看她挟男主以令剧情,逆天改命!
扑通一声,膝盖杵地的声音让严清溪猛地翻身坐……诶?没起来。
腰好痛,胸腔也好痛。
严清溪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她手肘撑着被褥,缓了口气,才慢慢坐起来。
她又忘了,她是老太太了。
这病恹恹的身子真是太差了,她健康年轻的体魄说没就没了,悲伤逆流成河……
一脸悲伤的严清溪,带着泪光看向屋内跪着的女子,她身材高挑消瘦,面色萎黄,瘦弱的身子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正是这具身体的儿媳妇林招娣,也是小男主的母亲。
林招娣双眼通红,举起手指发誓:“娘,我一定不会让您和扶淮跟着我蒙羞的,虽然我答应了嫁给宋家老大,但我对天发誓,绝对没有一丁点二心。只要您能活,扶淮能活,儿媳什么都愿意做。”
是了,小男主白扶淮的状况一日不如一日,严清溪更是开始咳血,前两日突然咳着咳着两眼一翻就咽气了。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三十六岁的身体里已换上了二十六岁的灵魂。
林招娣实在没法子了。
幸好宋家人不错,她只是口头答应了,宋家就先把银子送来给她婆婆和儿子治病了。
至于她自己……
“娘,我已经想好了,等到了成亲那日,我会去死,绝不叫您和扶淮被人戳脊梁骨。”
话止于此,林招娣已满脸眼泪,哭得抽噎不止。
严清溪却生气了。
她眉头皱起来:“死什么死,你死了,你让你儿子怎么办?你又让我怎么办?再说,你这是寡妇二婚,任谁也挑不出你的错。”
“寡……寡妇……”
林招娣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一双杏核眼瞪得大大的,“娘您说什么呢,您怎么能说这种话,白既一定是因为什么事儿耽搁了。”
严清溪“哦”了一声,反问:“什么事儿耽搁了他,能一下子耽搁他四年?连一封信都不寄回来?”
严清溪看着林招娣,要不是她现在没有力气,她都想抓着她的肩膀使劲摇一摇,让她清醒点。
她那混账儿子,呵,一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罢了。
四年前南下经商,带走了家里全部的银钱和家当,一走就再也没回来。
三年前她病了一场,连抓一副药的钱都没有,虽然没病死却自那之后就常缠绵病榻。
家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都是靠着儿媳妇一个人扛着的,屋漏偏逢连夜雨,她的孙儿上个月也病了,病情来势汹汹。
儿媳妇不得不自卖自身,才能换回救治她们祖孙二人的买药钱。
林招娣垂下眸子,声音都开始颤抖:“他也寄回过一封信。”
最后几个字的声音越说越心虚。
严清溪的白眼都快要翻到天上去了。
“你说的是我快要病死的那次吗?他送信回来找我要十两银子,我把所有的田地都卖了给他凑银子,还留了信让他回来见我最后一面,结果他拿了钱后连屁都没放一个的那次吗?”
林招娣:“……”
林招娣觉得自己婆婆这次病重后,好似对白既的疼爱都没了。
但她不敢说。
严清溪叹了口气:“他肯定是死了,我也不愿意相信,可他,一定是真的死了,要不然怎么可能连我病得要死了,都不回来看我一眼呢?”
严清溪当然知道她那个白眼狼儿子没死,但跟死了也没区别。
眼下,最重要的,是让林招娣放弃自杀的念头。
为了给一个渣男守节而死,太不值当了。
严清溪拖着自己干瘪的病体从炕上下去,把林招娣亲自扶了起来。
她语气认真地开口道:“我儿子死了,往后就只有咱们婆媳三人相依为命了。我说的,带着孩子跟你一起改嫁,不是玩笑。”
林招娣猛地抬起头,眼中皆是震惊。
她嘴唇动了动,眼中露出几分为难:“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我问你,宋家人怎么样?”严清溪忽地开口问。
林招娣毫不犹豫地开口:“宋家老大是个好人,前两天还托人送了一包枣过来。”
“你也知道人家是好人,你既答应了人家要嫁,收了人家的钱和东西,却打算死在成亲当日,人家与咱们有恩,你就是这么报答人家的?”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严清溪差点没憋过去,赶紧抚着胸口喘了一大口气。
林招娣赶紧替她顺气,满脸关切:“娘您没事儿吧?您快坐一会儿。”
严清溪坐下来摆了摆手,目光灼灼地看向林招娣。
她咬了咬嘴唇,眼中闪过挣扎。
她又何尝不知道自己想要干的事儿不地道,可……她不能对不起她的丈夫,不能对不起婆家,就只能对不起宋家了。
“娘,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扶淮还那么小,我真的没法子了,我宁愿挨所有人的骂,被口水淹死,我也得让他活着啊娘。”
林招娣抽噎着,滚烫的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我知道,我都知道。”
严清溪伸出手想用袖子给她擦擦眼泪,看见袖子泛着黑亮的油光,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
太脏了。
算了,让她自己擦吧。
林招娣使劲儿憋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抽搭半天,才缓缓开口:“可是娘,老白家的人是不会不会答应的,他们怎么可能让咱们把扶淮带走?”
白家在摘云岭不是大户,却也有那么几家,都是沾亲带故的关系。
从前也都彼此照应着,可自从白既携款离家,他们的日子越来越难以后,其他姓白的人家也就很少跟他们来往了。
但终究都是一个族谱上的,她们婆媳想要带着白家男丁一起改嫁,怕是很难。
正说着,大门外有几道声音响起。
“严氏,我听说你想要让扶淮认别人当爹?你疯了不成,扶淮是我们白家的种,林氏要改嫁我们不拦着,但她休想把白扶淮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