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之虽学不出长姐那一身端庄贤淑的劲,可在闺中探识人心的本事,该学的她一样没少学。
只片刻功夫,她便摸清魏如玦的性子。
难怪前世魏如玦与秦令端冷面相向,连话都不肯多说半句。
魏如玦是个吃软不吃硬的,秦令端也是个端着架子,自恃嫡女整日高高在上不肯服软的。
这俩人凑在一起,能过上安生日子才怪了。
很巧,她秦月之泪窝子浅,眼泪多得很。
一颗泪珠掉下来砸八瓣,瓣瓣足够砸得魏如玦硬气不起来!
“我们魏家门第虽不高,但也是天子门生文臣清贵,二女如何能同侍一夫?”
秦月之咬着唇瓣,娇娇柔柔开口,还是泣不成声的委屈。
“那你要如何?明日我叫人送你回魏家?”
不知不觉间,魏如玦被她几滴眼泪砸得语气又软了些。
他易怒如火的性子,也被秦月之的眼泪一盆水浇熄般,愣是躁不得分毫。
秦月之抬眼,湿红的眸子直直盯着魏如玦,勾人似的开口。
“大公子若是不嫌我庶女出身,今后我愿留在大公子院里,与公子夫妻和睦。”
秦月之娇滴滴的言语动人,竟叫魏如玦一时没缓过神。
他避开视线,修长指节抚上自己的腿,心中腹诽。
他这样的身子,是不想委屈任何一家姑娘的。
夫妻和睦有商有量,他自然是愿意的。
只是……
见魏如玦久久没应声,秦月之凑近,殷红唇瓣一张一合,顶着一双无辜杏眼屡屡催问。
“大公子,你嫌我吗?”
“大公子?”
“你嫌我吗?”
秦月之每问一句,就跟猫儿抓在心上,叫魏如玦又痛又痒的难受。
“不嫌!”
实在躲不过,魏如玦总算不耐烦地应了声。
可话音落下,魏如玦总觉得语气重了些。
她不会一撇嘴又要哭了吧?
腿残多年,魏如玦的性子早不如从前温润和善,恶语相向也是常事。
可今日对着秦月之,他已是收敛了。
但秦月之压根没在意魏如玦的语气。
刚还珠泪肆流的小丫头,一扯嘴角换了面容,欢天喜地便拆了头上凤冠。
“那太好啦!”
“今后我就是你夫人了,夫君以后可要好好待我呀!”
对着铜镜雀跃自语的秦月之,像寂静夜中叽喳不停的喜鹊,骤然叫魏如玦清净良久的耳根子燥热起来。
虽是聒噪,但他的冷梧院死寂久了,也总算多了点人气。
熄了烛火,秦月之早早窝进床榻内侧歇下。
她刚重生,白日里出嫁拜堂又累得要命,巴不得赶紧睡过去。
这会儿魏如玦也上了床榻。
漆黑的夜中,素无来往的两人卧在一处,空气都显得格外尴尬。
前世与魏瑾成婚,新婚之夜一切都水到渠成。
可魏如玦……
他双腿有疾,那方面估计也不成。
秦月之不好提他伤心事,回头哄孩子似的在他胸脯上拍拍。
“夫君,咱们来日方长,今晚不急于一时,你先让我好好睡一觉啊。”
没等魏如玦应声,就听见身旁均匀的呼吸声响起。
新婚之夜,秦月之上床说句话的功夫,竟在他身边睡着了!
魏如玦一咬下唇,将胸膛上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扯下去,清冷眉眼带着不快。
他还能听不懂秦月之是什么意思吗?
他只是腿废了,那玩意还是好用的!
清晨。
秦月之早早被怜儿唤醒梳妆打扮。
新妇入门第二日合该敬公婆茶,二房夫妇已经到了,大房有个腿脚不便利的,但也不好去的太迟。
“夫君,那咱们这就过去了?”
大婚过后,秦月之挽起长发梳了妇人头,可一张桃花面仍是少女时娇俏动人。
她这一声“夫君”,叫的百转千折,柔声细语听的人心窝子直颤。
魏如玦腿脚不便,命人打造一把木椅便于出行。
只是他平日深居简出,鲜少用得上。
秦月之双手一攥把手,推着魏如玦风风火火直奔正厅。
重活一世换了个夫君就是有劲。
魏如玦对她态度虽不算好,但好在她也摸清了魏如玦的性子。
总好过魏瑾那块捂不热的冰块。
前世她苦苦盼着夫君怜她爱她,可魏瑾就是无动于衷。
后来她甚至奢望魏瑾能给她一句狠话一个冷眼,也算他们夫妻有些交流。
与其如此,她宁愿与魏如玦闹一闹,这日子总不算枯燥如一潭死水。
“儿媳秦令端,为公婆敬茶。”
秦月之推着魏如玦到场时,魏瑾已与秦令端敬了茶。
坐在堂首的魏苍与续弦王氏满面慈爱,瞧着秦令端的目光尽是满意。
秦月之忍不住撇撇嘴,鼻子里哼的一声嗔怒。
如今王氏娶到了心仪的儿媳妇,这下总该满意了吧?
前世王氏便对她挑挑拣拣。
说秦月之生就一股媚态,不如秦令端优雅端庄,逼着她每日学规矩。
说她身为庶女却能嫁给侯府嫡子是前世修来的福气,要她好好侍奉夫君,晨昏定省孝敬公婆,王氏过世前的二十年,秦月之夜夜端水给她洗脚从不间断。
如今王氏总算得到了她心心念念的秦令端,也不知她还舍不舍得这样磋磨她的嫡女儿媳!
秦月之清清嗓子,推着魏如玦进了正厅。
“夫君身子不便,我们这才来迟了些,还请公婆勿怪。”
秦月之辩解的话,却让魏如玦猛地回过头,眼中惊诧凛冽。
一派胡言!
他虽腿脚不便,可从没误过时辰。
刚才明明是秦月之赖着不起床,又要梳妆打扮才耽误了时辰!
可没等魏如玦开口,秦月之已经一手拧在了他胳膊上。
“你是我夫君,帮我担着些怎么了,大男人别这么计较。”
秦月之抿着嘴唇低声威胁。
她那只小手软绵无力,拧在魏如玦胳膊上闹着玩一般不痛不痒。
可尽管如此,魏如玦还是乖乖闭了嘴。
算了,一个女人,他不跟秦月之置气!
“儿媳秦月之,为公婆敬茶。”
秦月之也不提昨夜的事,先恭敬下跪为公婆敬了新妇茶。
起身时,她偏头看向秦令端,分明瞧见她目光闪躲,连眼神都不敢给她半个。
秦月之只是平时一副娇嗔装傻,但她又不是装傻。
一见秦令端这德行,她就什么都明白了。
昨晚进错院儿,就是秦令端一手安排。
她,也是重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