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大公子为新娘子挑盖头。”
喜婆吉利喜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将半睡半醒的秦月之从混沌中唤醒。
挑盖头……她这是梦到自己成亲那日了?
到底是梦,还是临死前的走马灯?
她这一生,实在可怜又无趣。
“我已经娶了她,这盖头谁爱挑谁挑。”
男人清冷低屑的声音响起,冷如暗夜寒霜,叫人一阵不寒而栗。
听到这声音时,秦月之猛地一寒颤,盖头下的杏眼狂颤,瞳孔也急剧收缩。
这声音……不像是她夫君。
秦月之攥着喜袍的手,颤抖扯下面上的盖头。
直到看清对面那张眉眼锋利,神情漠然而诡艳的面容,秦月之彻底震惊了。
怎么是魏如玦?
她嫁的不是魏瑾吗?
忠勇侯府有两位嫡子,同父异母。
长子魏如玦生母早逝,隔年侯爷便娶了续弦生下次子魏瑾。
魏如玦少年英才,是京中人人称赞的清贵,可惜在十二岁那年失足落马,双腿再不能站立行走,也便彻底绝了袭爵之路。
秦月之与长姐被许给魏家两位公子。
但魏如玦到底身有残缺,父亲舍不得任何一个女儿,便叫她们抓阄决定。
抓阄结果是,秦月之嫁次子魏瑾,长姐秦令端嫁长子魏如玦。
可现在,她怎么在魏如玦房中啊?
秦月之掀了盖头,艳若桃李的小脸在烛火摇曳下,已是一片惨白。
她这梦,属实有些荒唐了。
还是说,这根本不是梦?
喜婆在看见秦月之时,原本笑容洋溢的脸也僵住。
“怎么是二姑娘?花轿停错院儿了?”
就连原本漠然不屑的魏如玦,此刻凝视着秦月之颤抖不已的唇瓣,眸中色彩也阴戾许多,叫人捉摸不透。
“怜儿!”
秦月之丢下盖头,顶着沉重凤冠推门便唤自己的贴身婢女。
大房院里都是长姐的陪嫁仆从,见是秦月之从房中出来,他们也不惊讶,各自无动于衷站在原地。
眼前一幕幕,真切地叫人无法怀疑。
她好像不是做梦。
她重生了。
可这一世,她为什么会被抬到大伯哥院中。
长姐呢?她与魏瑾在一起?
许久后怜儿才急忙赶来,看见面前的秦月之,吓得脸都白了。
“姑娘怎么在大公子院里啊!”
“那二公子院里的是……坏了!那屋的烛火可都熄了!”
听完怜儿的话,秦月之摇摇欲坠的心脏也咚地一声垂落,寂静无声。
烛火熄了,那秦令端与魏瑾已在行周公之礼了?
秦月之失魂落魄又回了房中,颤手为自己斟了杯茶,勉强润了干燥的喉咙。
前世她嫁与魏瑾,人人都羡她身为庶女,却能嫁与侯爵嫡子。
魏瑾年轻有为,袭爵之后又入朝堂,成为最年轻的内阁大臣。
人人都说秦月之有福气,嫁得好,生的一双儿女也是人中龙凤,到了子孙绕膝的年龄,熬走了公婆夫君,就连儿子险些都熬死一个,才寿终正寝。
可唯有秦月之知道,她这一生过得窝囊!
她虽为庶女,可母亲是江南盐商首富独女,出嫁时陪嫁的礼船铺满整片河。
只因母亲是商贾之女,做不得官宦正妻,才委屈许了个如夫人的位置。
进门多年,母亲名为如夫人,但却掌着全家中馈,就连父亲与嫡母都要给她们母女三分薄面。
但魏瑾为人清高,哪怕秦月之的嫁妆多了秦令端十倍不止。
在魏瑾心中,娶一个庶女便是打他的脸面。
成婚多年,魏瑾对她不冷不热,用着她的嫁妆打点仕途,却连张笑脸都舍不得给她。
后来魏如玦得了疫病不治身亡,长姐秦令端新寡,魏瑾便兼祧两房,将秦令端带回院中抬做平妻。
此后出门在外,魏瑾只带着秦令端这位嫡女撑场面。
秦月之虽是正妻,却深居简出,京中甚至没几人得知魏瑾还有一位发妻。
就连她生下的一双儿女,也被早早抱到秦令端院中抚养,魏瑾还美其名曰,秦令端作为嫡女,教养子女更为合适。
她这一生,没有丈夫疼爱,没有子女孝敬,锦衣玉食又有什么意思?
可这一世,她居然没再嫁给魏瑾?
秦月之无暇顾忌秦令端是否也是重生的。
她只知道,前世孤苦无依的苦日子,她不用再过了!
惊诧之余,秦月之心中雀跃不已,眼角更流出晶莹泪珠。
“嫁错了人就叫你这般不情愿?那不如即刻收拾行李回你秦家。”
魏如玦冷漠讥讽的声音响起,将秦月之眼角那滴泪收入眸底,心中那股无名火陡然而起。
他摸向自己早无知觉的双腿,狭长凤眸闪烁着阴冷寒意。
他虽为嫡子,但身有残缺无缘世子之位。
听闻秦令端刚得知要嫁给她时,气得大病一场,连哭带闹也没能拒了这门婚事。
如今换做秦月之,也是这般态度。
他本也没打算娶妻,父亲下令不得违抗。
可若能选,他也不想娶回一个对他冷眼嫌弃的夫人。
他拖着残躯不愿耽搁别人家的姑娘,却更不想被一个女人耻笑讥讽!
秦月之眼角的泪珠还没滑落,便对上魏如玦那双冷得能杀人般的眼眸。
前世她便听闻。
魏如玦这位大伯哥自打废了双腿便喜怒无常,院中下人遭殃,就连秦令端这位正妻也少不了遭他冷眼。
秦月之忍不住在心中为自己捏了把汗。
这一世是躲过了魏瑾那个伪君子。
可嫁给魏如玦这个喜怒无常的大公子,日子真就能好过了吗?
光是想着,秦月之眼角的泪又多了几颗,断线珠子似的噼里啪啦直掉。
秦月之本就一张明艳娇俏的容颜,长姐学礼习得端庄优雅,她照猫画虎,却总一股软绵绵的娇嗔劲。
秦月之生怕哪句话惹了她这位新夫君不悦,声音委屈颤抖,跺着脚偏过身子。
“谁说我不情愿了,可进错了院,到底不合规矩!”
这会儿她眼泪一掉,湿红的眼尾染了红霞般艳丽,小巧的鼻尖红润,美人面珠泪横斜。
就连声音,也是猫儿般娇娇软软,叫人再舍不得说一句重话。
说来也怪,秦月之还胆战心惊的功夫,就见刚才还一股杀人劲头的魏如玦,眉眼一颤,慌了神似的攥紧衣袖,大红喜袍都被攥出了褶皱。
“不合规矩那屋也已生米煮成熟饭,大不了明日我求父亲将你再送去二弟院里。”
“不许哭了!”
魏如玦话音一软,生硬的唇齿说话也不大利索。
秦月之斜着泪眼看向他明显松缓的容颜。
哦~
原来魏如玦吃软不吃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