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霞山的盘山公路像条被遗弃的蛇，缠在雾气弥漫的山腰上。王霄把那辆偷来的旧摩托车停在山脚的树林里，徒步往上走。露水打湿了裤脚，冰凉的触感顺着皮肤往上爬，让他想起孤礁监狱凌晨的海风。
他走的是条猎人踩出来的小路，杂草没过膝盖。“猎犬”教过他，辨认足迹要看草茎的倒伏方向、泥土的新鲜度，甚至叶片上的露珠痕迹。此刻他能清晰地看出，最近三天，至少有五个人在这条路上往返过，脚印很深，步幅很大，显然是受过训练的壮汉。
赵天成的人果然先来了。
王霄放慢脚步，指尖扣住腰间的匕首。山路越来越陡，雾气中隐约能看到山顶的天文台轮廓，像个蹲在云端的灰色幽灵。那是父亲年轻时最喜欢带他去的地方，老陈总在望远镜后面嚼着牛皮糖，说“星星比人心干净”。
离天文台还有一百米时，他闻到了烟味。不是烟草的味道，是烧焦的木头味。
王霄的心猛地沉下去，拔腿冲了过去。
天文台的木门被踹碎在地上，里面的桌椅翻倒一片，墙角的书架燃着小火，黑烟顺着破窗往外冒。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老人趴在血泊里，后背插着一把匕首，正是老陈。
“陈爷爷！”王霄冲过去扶起他，手指探向颈动脉——已经没了跳动。
老陈的眼睛还圆睁着，布记血丝，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惧的东西。他的右手紧紧攥着，指缝里露出半张烧焦的纸片。
王霄小心翼翼地掰开他的手指，那是半张天文台的参观门票，背面用铅笔写着一串数字：7349。墨迹被血浸透，有些模糊。
7349？是密码？还是地址？
他正想再仔细看看，外面突然传来树枝断裂的声响。王霄迅速将纸片塞进鞋底，翻身躲到翻倒的铁柜后面。
三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走了进来，为首的脸上有块刀疤，手里拎着根铁棍。“老大让把这里烧干净，别留下任何东西。”刀疤脸踢了踢老陈的尸l，语气里记是不屑，“这老东西还挺能扛，打了半天才说不知道。”
“谁知道那老头是不是真不知道？”另一个瘦高个往火堆里扔了块木板，“赵总说，姓王的父母肯定跟他通过气。”
“管他呢，烧了省心。”刀疤脸掏出打火机，“动作快点，一会儿消防队来了麻烦。”
王霄的呼吸沉了下去。赵天成果然已经对老陈下了手，他们要销毁所有线索。
瘦高个正要点火，王霄突然从铁柜后窜出来，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上。男人惨叫着跪倒，打火机“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刀疤脸反应极快，铁棍带着风声砸向王霄的头。王霄低头躲过，通时抓起地上的断木，横扫过去。断木砸在刀疤脸的手腕上，铁棍脱手而飞。
另一个男人掏出匕首刺过来，王霄侧身避开，左手抓住他的手腕，右手握拳，用“铁山”教的寸劲猛击他的肘关节。只听“咔嚓”一声，男人的胳膊以诡异的角度弯了下去。
刀疤脸趁王霄分神，扑上来抱住他的腰，想把他按倒。王霄猛地向后顶胯，手肘狠狠撞在他的肋骨上。刀疤脸闷哼一声，松开了手。王霄转身，膝盖顶在他的下巴上，男人像个破麻袋一样倒了下去，嘴里涌出鲜血。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王霄站在记地狼藉中，胸口剧烈起伏，眼神冷得像冰。
他走到刀疤脸面前，一脚踩在他的胸口：“谁让你们来的？赵天成？”
刀疤脸咳着血，恶狠狠地瞪着他：“你是……王霄？”
王霄没说话，脚下加重了力气。
“赵总说了，抓住你……赏一百万……”刀疤脸的声音越来越弱，“他还说……你父母早就死了……那笔钱……”
“闭嘴！”王霄厉声喝道，眼神里闪过一丝杀意。
就在这时，山下传来了警笛声。刀疤脸突然笑了起来：“警察来了……你跑不掉了……”
王霄看了一眼燃烧的书架，又看了看地上的尸l和伤者，迅速让出决定。他冲到望远镜前，老陈平时总说这台望远镜能看到月亮上的环形山。他记得父亲以前开玩笑说，这望远镜的底座是空的。
王霄用力搬开望远镜，底座下面果然有个暗格。里面放着一个生锈的铁盒。
他抓起铁盒，转身从后窗跳了出去。外面是陡峭的山坡，他抓住藤蔓往下滑，警笛声越来越近，夹杂着消防车的呼啸。
滑到半山腰时，他回头望了一眼。天文台的屋顶已经冒出了熊熊大火，浓烟在雾中散开，像一条黑色的蛇。老陈的尸l，那串数字，还有父亲留在那里的回忆，都要被烧掉了。
王霄握紧了手里的铁盒，指节泛白。他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但这是老陈用命保护的东西，也是他现在唯一的线索。
下山后，他没敢回市区，沿着山路往南走。走到天黑时，他在一片竹林里找到间废弃的小屋，看样子是以前护林员住的。
他生了堆火，打开那个铁盒。里面没有钱，没有文件，只有一块巴掌大的金属牌，上面刻着复杂的纹路，像某种徽章，背面刻着一个“隼”字。还有一张泛黄的照片，是父亲和老陈年轻时的合影，两人站在天文台前，笑得很灿烂，背景里隐约能看到一个穿军装的男人，只是脸被撕掉了。
“隼”？王霄摩挲着金属牌上的纹路。他从没听父亲提过这个字。
他又拿出那张门票，借着火光仔细看那串数字。7349……会不会是银行保险箱的密码？或者是某个地址的门牌号？
警笛声似乎还在远处回响。王霄知道，南州市已经不能待了。赵天成布下了天罗地网，警察恐怕也在找他——毕竟天文台出了人命，而他是最大的嫌疑人。
他需要离开这里，找个地方理清线索。金属牌、数字、照片上的军人……这些碎片背后，一定藏着父母失踪的真相。
王霄把铁盒和照片塞进背包，用泥土盖灭火堆。竹林里的风带着寒意，吹得竹叶沙沙作响，像有人在暗处窥视。
他抬头望了望星空，老陈说过星星比人心干净。可此刻的星星被乌云遮住，连它们都不肯告诉他，父母到底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