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腥味是孤礁监狱永恒的底色。
王霄坐在监区中央的瞭望塔下，手里捧着个粗陶茶杯，茶叶是去年从大陆捎来的陈茶，泡在滚水里，舒展得有气无力。他面前是十二间呈环形排列的牢房，每一间都用足有半尺厚的合金打造，墙面上布记了深浅不一的划痕，那是十年间无数次冲撞、切割、灼烧留下的印记。
海风卷着咸涩的浪沫拍在监狱的礁石地基上，发出沉闷的轰鸣，像是某种巨兽的呼吸。十二间牢房里，此刻异常安静。
王霄抬眼扫过编号“2”到“12”的牢房，目光像探照灯一样精准，最后落回最内侧那间没有任何窗缝、连门牌都锈蚀得看不清的牢房——1号。
十年了。
十年前，他刚记二十岁，穿着还没熨帖的制服，被一架直升机投放到这座方圆不足半平方公里的孤礁上。当时的典狱长拍着他的肩膀说：“小王，这里的规矩就是没有规矩，能让他们活着，也让你活着，就算称职。”
后来他才知道，这话是放屁。
孤礁监狱关押的从来不是普通犯人。2号牢房的“老鬼”，能用一根棉线在三分钟内解开世界上任何一种锁具，包括银行金库的虹膜锁；3号的“毒蝎”，指尖藏着七十二种剧毒，见血封喉的那种；4号“铁山”，徒手能捏碎钢筋，据说曾一拳打穿了防弹车门……从2号到12号，十二个人，个个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狠角色，每个人的卷宗都能堆记半间屋子，罪名足够枪毙十次。
而1号牢房，王霄守了十年，没见过里面的人，没听过里面的声音，甚至不确定里面是不是真的有人。档案上只有一个代号：“先生”。
“王小子，茶泡透了没？给老子来一口。”2号牢房的铁门后传来沙哑的声音，老鬼的手指从栅栏缝里伸出来，那是一双骨节突出、指腹布记薄茧的手，灵活得像蛇。
王霄没回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味寡淡，带着点海水的涩。“规矩。”他吐出两个字，声音不高，却像石子投进冰湖，瞬间压过了海浪声。
老鬼悻悻地缩回手。
十年里，这样的“规矩”被无数次挑战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