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嘬了口旱烟,那双浑浊的老眼瞅了向眼前吵吵嚷嚷的村民,扯嗓嚎道。
“大伙儿都别嚎了,省着点力气,据说北边比咱中原地区旱得邪乎,可谓寸草不生,民不聊生,乡民们病怏怏的往南边地跑,估摸着八成半道上尸横遍野,没准能堆成山”
说到这儿,老家伙眼眶一红,嗓子眼里跟卡了根鱼刺似的,眼泪巴擦的,随即掏出火折子点上烟,猛撮两口。
那烟圈从鼻孔里出来,混着没忍住的抽噎声。
见状,方才跟炸了锅似的人群,这会儿也跟被捏住了脖子的鹅,一个个耷拉着脑袋,怨声载道。
北边人都往南逃,那是真活不下去了!这才刚七月,青黄不接的,谁知道这鬼天气要旱到猴年马月?
里正抬眼,瞥向树荫下疯跑的小崽子们,无奈叹气。
这帮小祖宗一个个傻呵乐,哪知道后头等着的是啥遭罪日子哩?
转头的功夫,瞅见队伍尾巴上的许家娘子周小丫,顿时瞠目结舌。
这旁人都跟天塌了似的哭丧着脸,可唯独她想没事似的,安安静静站在旁侧。
尤其是那双大圆眼,半点儿没见着怕劲儿。果然这人兜里要是有点钱,底气也就足了。
里正心里头倒是高看了她一眼,便把烟杆别回腰里,清了清嗓子摆手安抚乡民。
“大伙儿也别怕,咱现在好歹还有口水喝,保不齐过两天老天爷开眼,来一场瓢泼大雨!都打起精神来,领水了领水了!”
众人气色这才缓和几许!
队伍慢慢前挪,各个聚精会神,都稀罕这口水,一家家领水跟捧着命似的,谁也不敢洒出半滴。
王氏心里头还惦记着进山的事,领完水就跟火烧屁股似的往家蹿,得赶紧跟当家的合计合计往后的日子可咋球整哩。
轮到周莹的时候,她脑袋晕得像揣了个陀螺,要不是偷偷喝了口空间里的灵泉,估计这会儿早两眼一抹黑,栽在地上了。
负责分水的里正要把那碗混着泥星子的水倒进周莹的盆里,就见柳如梅跟张翠花俩娘们跟门神似的挺着个大胸脯堵了过来。
张翠花一膀子把周莹撞得趔趄,嗓门跟敲锣似的,不屑一顾。
“狗蛋他娘,你现在可是揣着银子的主儿!还来跟咱抢这救命水?有那闲心不如分了给大伙!”
“张婶子说得在理,嫂子你手里攥着钱呢,就别跟咱这些苦哈哈抢了,给更需要的人呗。”
柳如梅见缝插针,耷拉着脑袋,装得跟受气包似的,可这眼角余光却跟淬了毒的针似的扎着周莹。
还没走远的村民们一听着话,立马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地帮腔。
“就是!狗蛋他娘都能去镇上买房了,到了镇上朝廷还能不管饭?犯不着在这儿跟咱争这点三瓜两枣!”
“揣着十二两银子还来抢水,指不定又想贴给她娘家!我呸!昨儿那出戏,说不定就是为了骗银子演的!”
里正夹在中间,眉头都快拧成了一股绳。
这要是平常,他替周莹说句公道话,大伙兴许还能听进去,可今儿个,这群人被水逼得眼都红了,哪还听得进劝?
周莹冷眼看着这群人,心沉谷底。
利益跟前,人自私起来都一个样,更别说原主以前还净干些招人嫌的事。
大伙都等着看周莹跟往常一样撒泼打滚,抱着里正的腿不放。
没成想,周莹这娘们清嗓一扬,义正辞严都点头:“我家就三口人,昨儿领的水还有剩,这节骨眼上,今天这水我让给更需要的。”
所有人都跟被施了定身法似的,这还是那个见了便宜就红眼的周小丫吗?
周莹心里头门儿清,她现在不缺水,犯不着为这点事跟这群人闹得鱼死网破。
她没管众人那跟看怪物似的眼神,拎着空盆就往俩孩子跟前走。
路过柳如梅身边时,嘴角一撇,似带着点戏谑:“弟妹倒是心善,你家跟我家人数一样,想来昨儿的水也没喝完,倒不如今天也让给大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