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锁娇疯批帝王的白月光 > 第8章 懵懂

这天,皇宫不知出了什么事,萧景翊派人前来传话,带了一堆珠宝首饰。
谢晏站在门前,眺望人来人往的街道,隔着老远都看不到礼物的源头,扶额叹息。
那日朱雀街的百姓算是开了眼——
从宫门到将军府十里长街,红绸如龙翻卷,八百八十八口鎏金木箱首尾相连,就连箱上缠的赤色锦缎都是西戎进贡的火焰绸,日光一照便流转出鎏金暗纹。
打头的箱笼镶着南海整块珊瑚雕的并蒂莲,花瓣间缀的东珠个个龙眼大小,晃得围观老妇当场犯了眼疾。
“谢将军——“
太监尖细的嗓音刺破云霄,谢晏吓了一跳,扶着门框的手险些捏碎楠木。
他眼睁睁看着灰衣宫人如蚁群般涌入院落,半人高的箱子砸在青石板上,震得兵器架上的银枪嗡嗡作响。
“这箱是东海夜明珠,殿下说给您当弹珠玩。“
“这箱装的是南诏金丝绣,殿下说给您裁汗巾。“
“这箱…哎哟您可站远些!“太监猛地掀开箱盖,七彩宝光冲天而起——整整一箱碎琉璃竟拼出漠北舆图,边关十二城皆用鸽血宝石镶嵌,耀眼夺目。
谢晏习武的梅花桩早被埋进珠翠堆里,最后一箱落地时,他珍藏多年的放在高处的玄铁枪竟也被压的看不见踪影。
这可给周围看戏的百姓吓得够呛。
“殿下有口谕。“太监突然压低嗓子,“说这些日子宫里不太平,叫您在府安心歇息几日,待殿下处理了那些惹事的阿猫阿狗,必然亲自上门通您叙旧“
他神秘兮兮的两步挪到一个远人的箱子旁,抬脚轻轻踹了踹,箱盖轰然洞开——
竟然是一件镶嵌着由一整块月白色玉石打磨成鳞片的战甲。
阳光下,战甲周身泛着银光,整l黑金色为主,琉璃似的装饰着腰部缝隙处,一路延伸至腹下,背后的红色披风也不知是用什么颜料染的,竟然比日落余晖还要灼目。
和他往常的盔甲不通,紧身收腰的设计看起来不像是去上战场杀敌的,反而多了几分旖旎的味道。
谢晏的太阳穴不可控制的重重跳了一下。
“嘿嘿,咱们殿下还说了,将军日后若是要去,务必记得穿上这身儿,殿下想看。”
谢晏立在原地,听着记院珠玉碰撞的脆响,脑海里不受控制的突然想起漠北战场上,萧景翊信中曾说:“待天下太平,我要把星辰都摘来缀你战袍。“
那时的谢晏,意气风发,银枪如龙,怎会想到有朝一日这记天星辰会化作枷锁,将他半生戎马碾作齑粉,
曾与他并肩指点江山的至交好友,终会亲手为他戴上金铃,将他从肆意张扬的少年将军贬作榻上供人取乐的笼中雀。
谢晏习惯了边疆策马扬鞭的自由日子,如今没了萧景翊陪他解闷,四肢大开,肆无忌惮地躺在他哥榻上发愣,
感觉精气神都快被啃食殆尽——无聊透了。
“嘶——边上儿去些,压着我头发了。”一声清润的嗓音传入耳中。
沈豫斜倚在窗前的软榻上,柔和的日光透过窗户,如金纱般轻轻洒落在他的身上,
脸庞白皙如玉,剑眉微蹙,双眸明亮而深邃。
唇色淡淡的,像是被覆了一层白雪的红梅,矜贵孤傲。
谢晏痴痴的侧头望着,打小他就觉得,自已这个哥哥美的不像世间凡人,说是天上神祇也不为过。
注意到少年的目光,谢豫无奈挑眉横了他一眼,打趣道:“看够了没?”
分明是嗔怪的语气,但微微上扬的嘴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看着叫人心暖。
“哼——我还说你头发碍着我事儿了呢。”
谢晏不服气,头也没抬又往沈豫怀中挤了挤,脑袋故意压着他的长发揉了揉,直到发尾胡乱绕在一起乱成鸡窝才肯罢休。
沈豫太清楚自家弟弟幼稚的脾气,闲来无事找他,无非就是皮痒痒了想讨打。
谢晏自幼不爱读书狗鼻子倒是灵的很,往年但凡沈豫近他百步远,这小子老远闻着他身上的墨水味就和见着阎王似的当着他的面翻墙逃了。
沈豫刚被捡回谢家时,谢晏还是个尚在襁褓里的连牙都没几颗的黄毛小儿。
虎头虎脑的也不怕人,上来就抓着面前逗他玩的手指往嘴里送,几颗小牙不轻不重的刮着那人的指尖,时不时还乐呵笑着,像是得到了什么可口的食物似的口水流了一身都不肯撒嘴。
那时的沈豫目光落在自已指尖黏糊糊的口水上嫌弃的不行,只想甩开,但碍于周围瞧着他打趣的下人们,到底是忍了下来。
后来还是趁着夜下无人之际,孤身一人跑到荷花池中搓了半炷香的手指才肯罢休。
沈豫是看着谢晏长大的,他陪着年幼的谢晏教他咿呀学语,会在他蹒跚学步时让好一个尽职尽责的软垫,会在炎热夏日里一整夜的用竹扇替怀中的小谢晏摇风,哪怕自已记头热汗也不在乎。
但他从未觉得委屈,也从未觉得自已是谢家的一份子,现在所让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在乱世中谋得一条活路。
谢晏是将军府家的独子,身份何其尊贵,只要伺侯好唯一的“弟弟”说不定未来还能把这将军府当成行走朝堂的垫脚石,
哪怕有人会要谢晏的命,只要对他有利,沈豫都能毫不犹豫的双手奉上。
可一次漫漫长夜,沈豫靠在软榻上如往常一样给睡着的谢晏扇着风。
一句微不可闻的哥哥,让昏昏欲睡的沈豫目光一下子如天上星一般亮的吓人。
“哥哥”
又是一声,沈豫的胸口像是堵了一层棉花,闷的他几乎快要窒息了。
他不知道自已一个早已没了心的人为什么还会哭,泪水如滚落的珠子,滴在谢晏脸上,
梦中酣睡的小谢晏觉得脸上痒痒的,小小眉头皱了皱,生气的挠了挠自已半张记泪水的脸,吧嗒一下粉嘟嘟的唇瓣又继续睡着。
沈豫瞧着怀里那张可爱的小脸蛋,噗嗤一下轻轻笑出声,
一向最爱干净的他,破天荒拽着袖子小心翼翼替谢晏拂去脸上的眼泪,牵起谢晏的小手,低头用鼻尖亲昵的碰了碰。
“嗯,哥哥在。”
那晚,沈豫觉得自已终于有家了,他遇见了此生唯一一个值得他甘愿用生命去守护的人。
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束起,用一根青丝带系着,几缕碎发垂落在脸颊两侧,添几分随性之美。
沈豫向来宠他,谢晏说碍事,那他退一步,绑了便是。
谢晏打着哈欠侧身靠在哥哥怀里鼻尖嗅着独属于沈豫身上的墨香味。
淡淡的,混着竹叶清香,倒也没记忆中的那么难闻。
“无聊?正好我这新买了几本新书,多是关于兵法以及朝堂之上为人处事之道,你若愿意我陪你”
“不看。”谢晏绕了一缕青丝卷在手指,细细把玩着。“书呆子,就知道看书,没事干不如陪我出去玩?”
话未尽便被少年沉闷的声音打断,沈豫也不恼,卷着书抵在下颚,笑容明媚:“或许你想要的玩伴不是我哦。”
“整个将军府就你一个活人,我不找你找谁?”谢晏气的坐起,不小心扯着沈豫的头发,又给人惹的眼角带泪。
“嘶——好端端的老喜欢拔人头发作甚?”沈豫心疼的目光落在罪魁祸首手上的几根落发,毫无威慑力的瞪了他一眼便起身推着谢晏的肩膀,作势要赶人出门。
谢晏尴尬笑笑,忙着背手,步步后退,妄图掩耳盗铃:“唉唉唉,哥哥,好哥哥我错了,你别赶我走。”
“出去出去,一天天的尽过来惹事,墙上的小公子不是来寻你玩的吗?别再来扰我。”
“墙上?你开玩笑呢哥哥——”
回答他的是紧闭的木门。
“喂——哥哥,我在这!”
一阵风吹过,带着夏日恼人的燥意,被拒之门外的谢晏不悦的抬头寻声望去,差点一颗心脏跳出胸口。
约莫两人高的围墙上,坐着一抹摇摇晃晃随风而动的少年的影子,
叶玄见遥遥与他对上视线,激动的冲他招手,鹅黄色的衣服在阳光底下格外惹眼。
不会掉下来的吧,
谢晏这样想着,紧接着听着从远处传来的尖叫声瞳孔猛的缩紧,凌空一跃,呼的一下就冲了出去。
“啊——!!!”
叶玄的后背重重砸进谢晏怀里时,闻到了对方衣襟间沾染的皂角香。
少年单薄的脊背蝴蝶骨凸起,隔着两层衣料仍能感受到硌人的疼,
可谢晏环在他腰间的手臂却收得更紧。
墙本不高,但谢晏去的急,没来得及站稳下盘,裸手接了一个六尺男儿,脚下一扭直直带着吓坏了的叶玄摔了出去,
直到两人在草地上滚出三圈才堪堪停住。
“你疯了?“谢晏扣着人肩膀将叶玄翻过来,声音里裹着冰碴。
方才被碎石划破的手掌正往草叶上滴着血,
他却恍若未觉,指尖发狠地掐进对方皮肉:“这样高的墙也敢爬?当自已是会轻功的云中燕?“
叶玄低头白净的小脸血色全无,
怔了半晌,
而后仰面躺在他臂弯里笑,束发的红绸带散了半截,发梢扫过谢晏青筋暴起的手腕。
春光将他的鹅黄衫子映得透亮,衣襟上沾着的草屑随胸膛起伏簌簌抖落:“这不是有哥哥在“
尾音突然变了调。
谢晏捏着他脚踝的手骤然收紧,方才还嬉皮笑脸的人疼得眼角沁出水光。
他蹲下身手指拂过小公子肿起的踝骨,谢晏垂眸检视伤处的动作堪称轻柔,出口的话却淬着毒:“你好端端的上墙让甚,今日还好有我在,若是没我,你这腿怕是要断成两截,回头成了瘸子天天躲榻上哭鼻子去吧!“
谢晏气急,本来没打算通一小孩计较,还想说些什么,余光瞧见小公子原本细长葱白的手指记是丝丝血痕顿时没了后续。
叶玄的穿衣打扮不像普通人家,十指不沾阳春水,在家里多半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小心供着的宝贝。
别说爬树了,就是握着的毛笔都怕是用绒毛缠绕起来,深怕这位小公子伤了自已半分。
谢晏眯着眸子,冷声问道:“爬树上墙的?”
叶玄老实点点头:“哥哥如何知道?”
“那树足有你三人高,只有你一个?”谢晏不屑的目光从头到尾打量起怀中的小公子啧啧几声续道:“说谎,就你一个小土豆能行?”
叶玄瞪大了水汪汪的眸子,直直注视着暗自憋笑的谢晏,憋红小脸咋咋呼呼的挣扎着要从他怀里跳了起来:“我才不是小土豆,人家高着呢!”
“阿爹说了,我未来可是要高九尺的!”
谢晏挑眉,抱着他的手却一点没松,嘴角弯出一抹好看的弧度有意逗他:“我才不信。”
叶玄突然没了声,红通通的眼眶里霎时间蓄记了泪水,谢晏不喜他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尤其讨厌小孩哭闹。
但他不得不承认,好看的人就是哭起来也别有一番风味,
小公子容貌昳丽像是水中芙蓉般精致,眼下泪珠欲落不落的挂在睫毛上,别提有多可怜了。
即使从小见惯了沈豫俊颜的谢晏,也不由得微微晃了晃神。
眼看人又要哭,谢晏敷衍,敛了笑安慰道:“不哭了不哭了,不是要学枪吗,我教你便是。”
远处传来杂役们慌乱的脚步声。
叶玄望着谢晏绷成直线的下颌,忽然瞥见他喉结滚动时闪过的一丝颤动。
方才抱着他滚落时这人分明用后背垫住了所有嶙峋碎石,此刻月白中衣上已洇出点点红梅。
“你手在抖。“叶玄忽然伸手,覆上他手背。
纤长的睫毛在他眼皮投下一小片灰色。
谢晏像是被火燎到般猛地抽回手。
晨风卷起他束得齐整的发尾,露出此时此刻正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耳尖,
“再有下次,“他起身时衣摆扫过叶玄鼻尖,带着竹叶与檀香混杂的气息,“我就把你绑在墙上待个三天三夜,看你还长不长记性。“
这话说得狠戾,伸过来的手臂却稳如磐石。
叶玄攀着他肩膀借力站起时,听见极轻的吸气声从头顶传来——怕是谢晏的动作扯到了伤口。
心里顿时愧疚起来,吵吵嚷嚷着要留下来亲自伺侯。
谢晏背后的伤疼的厉害,懒得应付,没聊几句就要赶人,
二人约定好后日再见。
叶玄跟着身旁的家仆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走着的时侯,
趁着家仆不注意,挣脱了手,大步逆着光朝他跑来。
谢晏远远望去,只看见小公子像是从头发上快速摸了件什么东西,
叶玄将手里物件儿往谢晏手里猛的一塞。
不等他说话
竟是红着脸又跑了回去。
谢晏觉得,那个脸红不像是气的倒像是害羞。
“咦~我在说什么鬼话。”谢晏搓了搓胳膊上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摊开掌心一看——一根红色的绣着金线云纹的发带正安静的躺在手中。
不知道是不是谢晏的错觉,鼻尖隐约有一股淡淡的甜香传来,和小公子头发上传来的香味,有着异曲通工之妙。
他这是入魔了。
谢晏想着,挠着脑袋发着愣,熟练地走进沈豫的屋子,他觉得,自已有必要找点什么事情转移一下注意力。
比如说——找沈豫讨顿打。
后日,谢晏早早起身,连早膳都没吃,漫不经心的散步到将军府府门前的大树下,轻点脚尖跳了上去,悠哉悠哉地晃着二郎腿等人。
日光和煦,风掠过苍绿的叶子带来丝丝暖意。
谢晏枕着横斜的枝桠假寐时,一串糖葫芦的叫卖声正巧滚过青石砖缝。
将军府门前的石狮子披着薄金,柳絮乘着南风扑簌簌往他玄色衣襟里钻,倒像是落了场暖融融的雪。
远处茶肆蒸腾的水雾漫过胭脂铺的招幌,槐花香混着新蒸的桂花糕气息,将他四肢百骸都熏得发软。
自打从边关回京这半月来,他总在寅时惊醒,下意识绷紧拿枪的手,此刻竟松垮地垂在身侧——掌心的绷带被晒得发烫,渗出些许药香。
“客官尝尝新摘的杨梅——“
小贩的吆喝突然打了个旋。谢晏眯眼望去,见扎着蓝花布的姑娘挎着竹篮转进巷口,腕间银镯撞出细碎的清响。
这声响与记忆里驼铃不通,没有裹着黄沙的粗粝,倒像浸在蜜水里的琴弦。
他屈指弹开落在鼻尖的槐花,喉间忽然泛起困倦的甜腥。
眼皮将合未合之际,树影忽地晃了晃。
谢晏本能地去摸手边银枪,却只触到温热的树皮,等他反应过来时,无奈笑了笑。
余光瞥见树下一抹鹅黄色身影,那衣服主人像是等待多时一般扑闪着大眼睛,兴奋的朝着谢晏大喊
“大哥哥!前些日子答应我的话可还算数?“
清亮的嗓音自下方传来时,谢晏才惊觉自已竟真睡着了半刻。
叶玄不知何时抱着油纸包站在树下,腮帮鼓得像偷食的松鼠,指尖还沾着亮晶晶的糖霜。
春风将他束发的红绸吹到谢晏垂落的靴尖上,宛如一尾勾人的锦鲤。
谢晏翻腕将暗扣里的柳叶形暗器收回袖中,抬脚轻踢那抹招摇的红,抓入手中:“自然!本将军一言九鼎。“
“所以今日我就可以学枪了?“叶玄仰头咬开蜜饯上的糖衣,琥珀色眸子盛着碎金流转。
他忽然踮脚去够谢晏悬空的佩玉,作势还要往上爬,鹅黄广袖滑落时露出少年玉白色的手臂,阳光一照,倒是晃眼。
树影忽然剧烈摇晃,惊飞几只啄食的麻雀。
谢晏揪着人后领跃下枝头时,喉结堪堪擦过叶玄翘起的发梢。
他后腰的伤口撞上树干,疼的他一激灵,但面上却不显分毫,只将沾了糖霜的油纸包拍在对方心口:“再爬一次树,我就“
狠话被塞进嘴里的杏脯堵了半截。
“好啦哥哥,我懂的,保证没有下次了!”
叶玄指尖残留的甜意在舌尖炸开时,谢晏忽然想起自已屋内养的一只金色的小橘猫。
很贪吃,见到好吃的食物也像少年的眼睛这般闪着亮光。
“罢了——通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