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袁府后宅。
甄宓一身素衣,面带戚色,向婆母刘夫人请辞。
“母亲,近日城中杀伐之声不绝于耳,儿媳夜不能寐,总觉心惊肉跳,恳请母亲恩准,让儿媳前往城外白马寺静养祈福,为夫君与父亲大人祈求武运昌隆,平安康健。”
她言辞恳切,神情恭顺,将一个忧心夫家、慈爱孩儿的贤良儿媳演绎得淋漓尽致。
刘夫人正为家中突生变故而烦心,听闻此言,非但没有怀疑,反而觉得甄宓懂事体贴,在这等混乱时候,还能为袁家着想,实属难得。
“好孩子,你有心了。”刘夫人拉着她的手,温言道,“去吧,多带些人手,路上注意安全。去庙里多添些香油钱,让菩萨好好保佑我们袁家。”
一辆华丽的马车,在十余名家丁的护卫下,缓缓驶出了袁府。
马车沿着主路行了半里,拐入一条僻静的小巷。巷口,一棵老槐树下,一名提着食盒的侍女早已等候多时。
正是乔装打扮的貂蝉。
车帘掀开,甄宓迅速下车。
一名与她身形相仿、早已在此等候的贴身侍女,蒙上面纱,坐进了车里。
这名侍女是甄宓的心腹,家人早已被郭独射的人暗中送走,了无牵挂,自愿为主人行这狸猫换太子之计。
貂蝉扶着换上了一身寻常布衣的甄宓,快步走入小巷深处,那里,一辆毫不起眼的拉货板车,正静静地停着。
与此同时,那辆载着“假甄宓”的华丽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地,向着东城门驶去。
东城门附近,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两拨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地痞流氓,正为了一点口角,当街大打出手,引得路人纷纷围观。
不远处,一队郭图麾下的士兵,正高喊着“捉拿审配同党”的口号,气势汹汹地冲向附近的一座宅邸,沿途撞翻了无数摊位。
城门的守卫,被这接二连三的变故搞得焦头烂额,哪里还有心思仔细盘查。
见到是袁府的马车,又听说是去为大将军祈福的甄夫人,为免多生事端,只是草草看了一眼,便不耐烦地挥手放行。
一出完美的金蝉脱壳,就此上演。
而此时,郭独射一行人,已经汇合了甄宓,组成了一支不起眼的“商队”,向着防守最为松懈的北门行去。
他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料,在北门之外,撞上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煞星。
韩猛。
那个被徐晃一拳打塌了鼻梁的河北大将,正带着一队亲兵,在北门口“巡查”。
他鼻梁上还缠着绷带,眼神阴鸷,满腔的怨气无处发泄,便将来往的商旅当成了出气筒。
他并非奉了谁的将令,纯粹是想借着这乱局,捞些油水,顺便发泄一下心中的憋屈。
“站住!”韩猛的马鞭,拦住了郭独射的头车,“城中戒严,所有出城人等,一律下车检查!货物全部打开!”
典韦那铁塔般的身躯,从车辕上站起,挡在车前,声如闷雷:“我等乃是正经商人,持有官府路引,为何要无故搜查?”
“路引?”韩猛冷笑一声,用马鞭指了指自己那张青紫交加的脸,“在这邺城,老子的话,就是路引!给我搜!但有反抗,格杀勿论!”
他身后的亲兵,如狼似虎地围了上来。
车队中,孙尚香一身男装,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凤目含煞。赵云立于一旁,不动如山,但周身的气息,已经变得凌厉。
板车内,甄宓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紧紧握住貂蝉的手,手心满是冷汗。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
头车的车帘,被一只修长的手,缓缓掀开。
郭独射走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韩猛脸上那极具标志性的伤势,非但没有紧张,反而露出了一抹让人脊背发凉的微笑。
“韩将军,别来无恙?”
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韩猛的耳中。
韩猛一愣,他死死地盯着郭独射,总觉得眼前这个俊美得不像话的商人,有些眼熟。
“你是……酒肆里的那个……”他想起来了!就是这个小白脸,当初在酒肆和徐晃一起,害得自己当众出丑!
新仇旧恨,瞬间涌上心头。
“好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韩猛的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原来你跟徐晃那叛徒是一伙的!来人!把他们全都给我拿下!押到大将军面前,可是天大的功劳!”
气氛,瞬间凝固到了冰点。
郭独射却仿佛没有看到周围那些明晃晃的刀枪,他依旧保持着那副云淡风轻的笑容,缓缓开口。
“韩将军,有句话,我本不想说。”
“上一次,有人在你面前,说了一个‘滚’字,你断了鼻梁。”
他的目光,陡然变冷。
“这一次,若我再说一遍,你猜,你会断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