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不从心?”孙尚香瞪大了眼睛,“大哥你可是江东小霸王,还有你力不从心的事情?”
孙策叹了口气,将那卷被他摩挲得已经有些起毛的竹简,递给了妹妹。
“你看看这个。”
孙尚香好奇地接过,展开细读。
片刻之后,她那张俏丽的脸上,也露出了震惊之色。
“这……这是那个郭独射写的?骂得好狠,好毒!但也……说得好有道理!”她吐了吐舌头,“难怪大哥你看完信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孙策点了点头,神情严肃:“尚香,你自幼聪慧,饱读诗书,又随我习武,有胆有识。大哥现在有一件天大的事,想交给你去办。”
“什么事?”孙尚香见他神情郑重,也收起了玩笑的神态。
孙策凝视着她的眼睛:“我想请你,替我去一趟徐州。”
“去见这位郭司徒。”
“我要请他,出山助我!”
孙尚香一愣:“请他?可信上说,他乃朝廷司徒,位高权重,会看得上我们这草创的基业吗?”
“寻常人,自然不会。”孙策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但郭独射,不是寻常人。”
“此人极度狂傲,自视甚高,视天下英雄如无物。金银美女,高官厚禄,都打动不了他。”
孙策顿了顿,继续分析道:“但他有一个弱点,或者说,是他最看重的东西——那就是‘好为人师’的成就感。”
“他喜欢教训人,喜欢掌控一切,喜欢将一块璞玉雕琢成绝世美器的快感。”
“所以,去请他的人,姿态不能低,也不能高。要让他觉得,我们不是在乞求他,而是在给他提供一个能施展他‘屠龙之技’的舞台。”
“这个人,必须足够聪明,能听懂他的机锋,接住他的嘲讽。还必须足够真诚,让他相信我们的诚意。”
“我想来想去,整个孙家,只有你,最合适。”
孙尚香听着兄长的分析,一双明眸越来越亮。
这听起来,比上阵杀敌还要刺激!
她拍了拍胸口,自信满满地说道:“大哥放心!我一定把这位郭司徒,给你‘请’回来!”
……
彭城,司徒府。
郭独射正斜躺在院中的一颗大树下,貂蝉在一旁为他剥着葡萄,典韦像个门神一样杵在不远处打盹。
赵云则在一旁安静地擦拭着他的龙胆亮银枪。
自从把刘备“扶上”徐州牧的位子,又把吕布“圈养”在小沛之后,彭城的生活,就变得有些……索然无味。
刘备天天拉着他讨论仁义道德,关羽天天对他抚须点头表示“认同”,张飞见了他则绕道走,生怕被他那张嘴戳到肺管子。
【叮!系统警告:宿主已连续三天未进行有效“嘴炮”攻击,嘴炮值增长缓慢。】
【系统建议:请宿主尽快寻找新的抬杠对象,或制造社会热点,否则“嘴强王者”称号恐将蒙尘。】
“唉……”郭独射百无聊赖地叹了口气,接过貂蝉递来的葡萄,随口吐槽道,
“这日子过得,跟提前退休了似的。曹老板在兖州焦头烂额,袁绍在河北跟人菜鸡互啄,刘大耳又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天下之大,竟无一个能让我骂得尽兴之人。”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快步走来,躬身禀报:“启禀司徒,府外有一女子求见。”
“女子?”郭独射眼皮都没抬,“不见。告诉她,想求姻缘去月老庙,想申冤屈去州牧府,我这里不是妇联办事处。”
那亲兵面露难色:“可……可她说,她叫孙尚香,是江东孙策将军的妹妹,奉其兄之命,有要事与司徒商议。”
孙尚香?
郭独射的眉毛微微一挑。
那个被他骂作“犬子”的小子,居然派他妹妹来了?
有意思。
“让她进来。”
片刻之后,孙尚香在亲兵的引领下,走进了院子。
她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斜躺在树下,姿态慵懒,却自有一股旁若无人气场的白衣青年。
他长得很好看,是一种带着几分书卷气,又夹杂着三分不羁,七分刻薄的俊朗。
与她想象中那个言辞如刀的狂士形象,既相符,又不尽相符。
“江东孙尚香,拜见郭司徒。”她上前几步,盈盈一拜,举止大方得体,不带丝毫小女儿的怯懦。
郭独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目光在她腰间的弓与剑上停留了片刻,嘴角一撇,懒洋洋地开口了。
“孙策的妹妹?哼,他自己不敢来见我,派个小丫头片子来做什么?”
“是想用美人计,还是想告诉我,他孙家不止生‘犬子’,还生‘犬女’?”
这话说得,极其无礼,极其刻薄。
若是寻常女子,怕是当场就要又羞又怒,拂袖而去。
孙尚香却不恼,反而嫣然一笑,那笑容如春风拂面,瞬间冲淡了院中的火药味。
“司徒说笑了。”
她的声音清脆如银铃,却字字清晰。
“家兄并非不敢来,而是不能来。”
“江东初定,百废待兴,他若离开,军心必乱。”
“故而,才派尚香这个最信得过的妹妹,前来拜见司徒。”
“至于‘犬子’之说,”她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看着郭独射,“尚香倒觉得,司徒此言,乃是天下间最精妙的激将之法。”
“哦?”郭独射终于来了点兴趣,坐直了些,“怎么说?”
孙尚香不急不忙,娓娓道来:“世人遇猛虎,或敬之,或畏之,或避之。”
“唯有最高明的猎人,才会先将其激怒,使其露出破绽,而后方能将其诱入彀中。”
“司徒您便是那位最高明的猎人。”
“您一封信,先用‘犬子’二字,激起家兄心中最深的屈辱与傲气,此为‘激’。”
“再以玉玺换兵马之策,点醒他这头被困愁城的猛虎,此为‘诱’。”
“最后,为他画下‘坐断东南’这片广阔的猎场,让他心甘情愿地按照您的指引,去为您开拓一片全新的天地,此为‘彀’。”
她对着郭独射,深深一拜,眼神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敬佩与崇拜。
“如此环环相扣,洞悉人心的神鬼之谋,尚香平生未见。”
“您骂家兄是‘犬子’,并非羞辱,而是在告诉他——”
“你若甘心为犬,便在袁术脚下摇尾乞怜。”
“你若尚有虎性,便该去那江东,啸傲山林!”
“一字之差,是为犬,还是为虎,全在家兄一念之间。”
“这哪里是骂,这分明是当头棒喝,是醍醐灌顶!”
“是帝师对未来君主,最严厉,也最慈悲的教诲!”
【叮!检测到目标正在对宿主进行“高级彩虹屁”攻击!】
【系统提示:对方精准剖析了您的装逼思路,并将其上升到了哲学与帝王学的高度!您的虚荣心正在急速膨胀!】
【嘴炮值+5000!】
一番话说完,全场寂静。
典韦停止了打盹,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口齿伶俐的小姑娘。
赵云擦拭长枪的手也停了下来,眼中露出一丝赞许。
就连一向清冷的貂蝉,望向孙尚香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好奇与欣赏。
郭独射愣住了。
他靠在树上,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他设想过无数种对方的反应,哭哭啼啼,据理力争,甚至拔剑相向。
但他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把他骂人的话,给硬生生解读成了一套“帝王心术”!
还他妈的……解读得头头是道,逻辑自洽!
这马屁,拍得清新脱俗,拍得惊世骇俗!
拍得他这个被拍的人,都差点信了!
他看着面前这个眼神清亮,一脸真诚的少女,心中第一次生出一种棋逢对手的感觉。
“你这个小丫头……”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指着孙尚香,哭笑不得地说道,“嘴皮子,倒是比你哥利索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