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图村长眼里的光瞬间黯淡下去,绝望几乎将他淹没。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喃喃道:“没没医生了?那那我老婆孩子”
他猛地蹲下身,双手死死抱住头。
苏蔓站在一旁,看着巴图的样子,心里也十分难受。
前世在战区医院,她见过太多生离死别,但每一次面对生命的挣扎,她都无法无动于衷。
六零年代的内蒙戈壁,女人生孩子,就是闯鬼门关。条件简陋得令人发指,没有产房,没有消毒设备,没有专业助产士。
生孩子就在自家的蒙古包或者土坯房里。接生婆大多是村里年纪大的妇女,凭的是经验和土法子。很多在现代医院有成熟应对方案的状况,在这里,几乎等同于死亡判决书。
苏蔓的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惨烈的画面:产妇在血泊中哀嚎,婴儿窒息夭折,家人绝望的哭喊尤其是难产,没有剖腹产条件,没有催产素,没有胎心监护产妇只能硬扛。扛不过去,就是两条命。
巴图大叔刚才说的蒙语,她听得懂。前世在战区,她和一位蒙古族战友并肩作战过,学过一段时间的蒙语。
“生不下来”,“疼了一天一夜”,“人快不行了”每一个词,都像重锤砸在她心上。
不能再等了。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生命在流逝。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翻涌和顾虑。资本家小姐的身份可能带来的麻烦,在两条人命面前,这些都不值一提。
她站起身,装作听不懂蒙语,走到李建面前,“李班长,大叔来卫生所,是家里有病人么?我可以去看看。”
李建惊讶地看着她,支支吾吾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你你去?他家需要接生。难产,你不知道”
“我现在知道了,”苏蔓打断他,眼神锐利,“我是医生,我懂接生,现在带我去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她不想暴露自己懂蒙语,一个资本家大小姐还懂蒙语,就更耐人寻味了,她不想再惹陆承洲猜忌,所以只能让李建翻译。
李建看着她那双清澈坚定的眼睛,心里天人交战。让她去?风险太大了。可不去?巴图的老婆孩子他看着蹲在地上的巴图,又看看苏蔓那不容置疑的神情
“巴图村长,”李建一咬牙,转向巴图,用蒙语快速说道,“这位这位苏曼说她懂接生,她愿意去看看你老婆。”
巴图村长猛地抬起头,红着盯着苏蔓,眼神里是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她她真的行?”
苏蔓听完李建的翻译,看着巴图村长。她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神没有丝毫闪躲。
“走!”巴图村长果断站起身,转身就往外冲,“快!跟我走!”
苏蔓毫不犹豫,抬脚就要跟上!
“等等”李建一把拉住她,脸上满是担忧,“苏蔓,你到那先看一下情况,要是太危险了,万一你就不要插手”
“李班长,”苏蔓知道他是好意,但治病救人从来没有百分百的时候,若是看着情况不好就跑,她还当什么医生,“无论情况怎么样,我都要救治到底,因为我是医生。”
她不再理会李建,裹紧棉袄,一头扎进了门外呼啸的风中。瘦小的身影瞬间被狂风吹得一个趔趄,但她咬着牙,顶着风,踉踉跄跄地追着巴图村长的背影,冲进了茫茫风雪。
李建站在原地,看着苏蔓消失在风雪中的背影,又看看卫生所里空荡荡的药柜,他一跺脚,抓起桌上那卷仅剩的纱布和半瓶紫药水,也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