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高大的身躯如同磐石,在狂风中依旧走得稳健,他把苏蔓裹在自己的军大衣里,几乎是半抱着她,为她挡住了最猛烈的风头。
“低头,抓紧我。”陆承洲的声音响在她的耳边,盖过了风声。
苏蔓立刻低下头,将脸埋在他胸前,双手死死抓住他的前襟。
陆承洲不再废话,一手紧紧箍住她的腰,将她牢牢护在怀里,另一只手挡在脸前,顶着能吹翻人的狂风,迈开大步,朝着卫生所的方向冲了过去。
苏蔓紧紧贴着他,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和他粗重的呼吸,心里祈求着,快点,再快点。
卫生所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一盏豆大的油灯在墙角摇曳,昏黄的光线勉强撕开黑暗。
几个年轻的战士围在简陋的木板床边,看着床上那个浑身是血的小栓子,拳头攥得死紧,嗓子里发出压抑的哭泣。
在这片被风沙和严寒统治的戈壁滩,缺医少药是常态。
以往遇到这种被惊马踩踏的重伤,结局几乎只有一个,眼睁睁地看着年轻的生命在痛苦中流逝。
就算侥幸挺过来,一条腿废了,不能再当兵,回到家乡,也成了拖累家人的废人
“人还没死呢,哭什么哭。”苏蔓拨开挡在床前的战士,几步冲到床边。
油灯的光线太暗,她看不清伤口细节。“把灯拿近点。”她命令道,声音冷静无比,让听到的人莫名的找到了依靠。
一个战士慌忙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将油灯端到床头。
昏黄的光线下,小栓子脸色惨白如纸,嘴唇青紫,额头上全是冷汗和干涸的血迹。
他左臂的衣袖被撕开,一道十几公分长的伤口皮肉外翻,还在缓慢地渗着暗红色的血。
右大腿的棉裤被撕开,露出大片青紫的皮肤,靠近膝盖上方的地方,有一个清晰的马蹄印。
苏蔓的目光迅速扫过伤口。
她没有丝毫犹豫,伸出两根手指,精准地按在小栓子左臂伤口上方。
几秒钟后,她松开手,又快速检查了他的颈动脉和桡动脉搏动。
“脉搏细速,但有力,失血不算太快,”她语速飞快,带着一种职业性的精准,“左臂伤口创面污染严重,有泥沙嵌入,但主要血管未破裂,出血是静脉和毛细血管渗血为主。右大腿”
她双手小心地避开淤痕最重处,沿着大腿骨的走向,从大腿根部到膝盖,仔细地按压触诊。
“股骨中段有轻微骨裂,骨擦感不明显,没有移位性骨折,”她抬起头,看向陆承洲和周围紧张的战士,“不是粉碎性骨折,股动脉搏动正常,没有大血管破裂迹象,昏迷主要是失血,疼痛刺激加上长期营养不良和惊吓导致的休克,人还有救。”
这一连串专业术语惊得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这个昨天还被他们私下议论,甚至鄙夷的“资本家小姐”,此刻却比医生还厉害。
陆承洲的心却沉到谷底,她检查的手法,冷静的判断这绝不是沪上娇小姐能有的,这分明是是身经百战的军医才具备的素养。
难道来的火车上被调包了?一个敌特分子,为了某种目的,顶替了真正的苏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