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音的脚又停住了。
她控制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墨忱的身体因为咳嗽而抽动着,更多的血从他嘴里涌出来,和着泥水流进脖子里。他那只完好的左手,在身下的烂泥里乱抓着,不知道在找什么。
苍白的脸上,眉头紧锁着,就算昏迷了也全是痛苦和绝望。
他现在的样子,在姜音看来真的太惨了。惨得如同一条快要死了的野狗。
姜音脑子里,忽然就出现了枯井里的自己。
又冷又黑,浑身都疼,只能等死。
那个时候,如果有人能拉自己一把
这个念头刺了她一下。她的目光落在他断臂的伤口上,还有那些还在不断渗出的血上。再这么下去,根本不用别人动手,他自己就会流血流死或者冻死在这里。
救他?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就想把它掐灭。
他是折磨自己囚困自己的仇人,死了也是活该!她凭什么要救他?救活了他,等他醒过来,第一个要对付的人还是她自己。
“别走”
“别怕”
那微弱的声音又飘了过来,带着让人心头发颤的哀求。姜音就那么站着,任凭冰冷的雨水从头顶浇下来。
她的身体抖得厉害,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心里那翻天覆地的挣扎。
是走,还是留?是恨,还是对他散发那该死的又不该有的心软?
荒野里,只有雨声,还有墨忱越来越弱的呼吸声。
终于。
她狠狠一跺脚,泥水溅了起来。
像是在跟自己赌气,又像是终于认了命。她咬着牙,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得又慢又沉,朝着那个趴在泥里,快要没气了的男人走了过去。
最终还是对他心软了。
每一步都踩在烂泥里,拔出来都费劲。过了一段时间后姜音走到墨忱身边,那股血腥气和土腥气混在一起,猛地灌进她鼻子里,熏得她胃里一阵恶心。
她蹲下身,手指抖得厉害,好半天才敢伸过去,探了探他的鼻子底下。
还有有气,但很弱,而且他的身体烫得吓人。
他还活着但烧得厉害。姜音下出了结论。她猛地缩回手,看着他这一身烂肉,脑子都麻了。
右肩那个断口最恐怖,白森森的骨头茬子好像都露在外面,被泥水泡得发白,周围的肉都肿了,红黑色的血还在往外渗。左臂那道刀口也深得见骨,皮肉都翻了出来。
怎么办?她能怎么办!她身上什么都没有,连块干净的布都找不到!
要救他么?该怎么救?
一股子无力感让她想尖叫。真想就这么站起来,扭头就走,让他死在这儿算了!
“冷”
墨忱在昏迷里抖了一下,嘴唇都冻紫了。
姜音看着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再想到他之前提着刀杀人的凶狠模样,只觉得脑子乱成一团。她烦躁地一把扯下自己身上最外层那件寝衣,衣服早就湿透了,还沾满了泥,脏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可现在也只能用这个了。
她咬着牙,使劲撕。湿衣服特别结实,她手指都勒红了,才勉强撕下来几根布条。她先拿起一根,找到他左臂那道新伤口,在伤口上面死死地勒住。她以前听人说过,这样能止血。
布条勒紧的瞬间,昏迷的墨忱疼得哼了一声,身子猛地一抽。
姜音吓得手一松。她停顿了一下,发现墨忱不在有动静了,干脆心一横,手上又加了把劲打了个死结。
就见血流出来的速度确实慢了。
最麻烦的还是右肩。那个伤口她看一眼都觉得腿软。
她逼着自己别去看,用撕下来的最大一块布,忍着想吐的感觉,尽量绕开那些骨头,胡乱地给他包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