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姜音自己。
她抬起头,隔着水汽和昏暗的光线,迎上了王淑惠那双冰冷审视的眼睛。
没有恐惧,没有惊慌,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和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本宫听闻,浣衣局新来了个了不得的人物。封后大典上秽乱宫闱,冲撞国师,搅扰圣心,连陛下都惊动了。”
“本宫倒要看看,是何等狐媚妖孽,有这般本事。”
“回回娘娘的话,就是那个!那个前朝的贱婢!姜音!就是她!晦气得很!搅得我们浣衣局也不得安生!”
王淑惠没理会孙嬷嬷,姜音看到她的视线在自己沾着污渍和暗红血迹的前襟上停留了一瞬,
感受到一丝浓烈的、几乎化为实质的嫉恨,在王淑惠眼底深处飞快闪过。
如今自己已经如此狼狈,看来王淑惠还是不想放过自己。
“哦?前朝公主?”
“难怪如此不知礼数,见了本宫,竟敢不跪?”
王淑惠向身旁嬷嬷使了个眼色。
“跪下!”
被王淑惠身边的嬷嬷狠狠住了胳膊,姜音下意识地想躲,但脚踝的剧痛传来,动作也变得迟缓了。
“呃!”
她痛哼一声,身不由己地被那巨大的力量强行按着,双膝重重砸在冰冷坚硬、满是碎石和苔藓的水池边缘!
“砰!”
“娘娘面前,岂容你这贱婢放肆!”
姜音被迫低着头,湿透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的脸。她能看到王淑惠那双精致的、绣着金凤的宫鞋就停在自己面前不远处的干地上。
鞋尖微微翘着,一尘不染,与她自己浸泡在污秽冰水中的膝盖形成刺眼的对比。
屈辱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心脏。
“抬起头来。”
王淑惠冰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姜音缓缓抬起头,湿发黏在脸颊,水珠顺着下巴滴落。
她看着王淑惠,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映不出任何情绪。
“倒是有几分硬骨头。”王淑惠忽然轻笑了一声。
“可惜,用错了地方。”
“本宫的封后大典,筹备了整整半年。那是本宫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全毁了!就因为你!因为你这个前朝的祸水!”
“陛下怜你?国师伤你?在本宫这里,没用。”
最后几个字,看着她几乎是咬着牙挤出来的,眼底的怨毒再也掩饰不住。
“孙嬷嬷。”
“奴婢在!”孙嬷嬷连忙应声。
“好好‘照顾’这位前朝公主。”
“陛下日理万机,后宫这等微末小事,就不必惊扰圣听了。明白吗?”
“奴婢明白!请娘娘放心!奴婢一定‘好好’照顾她!让她知道知道浣衣局的规矩!”
姜音固执地抬着头,看着王淑惠像在看一摊令人作呕的垃圾一样的看着自己。
那又如何,自己只是想出宫而已,并没有任何错。
“回宫。”
“皇后娘娘起驾——!”
太监尖细的声音再次响起。
华贵的凤辇和仪仗簇拥着王淑惠,如来时一般,无声而迅速地离开了这片污秽之地。
压迫感随着皇后的离去而消散。
但另一种更粘稠、更恶毒的寒意,慢慢爬过了姜音全身
“小贱人!听见皇后娘娘的话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