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共鸣适应性”测试，终于在最后一名苦苦支撑的测试者面前光点熄灭后，宣告结束。
圆厅内幽蓝的水晶光芒逐渐暗淡，恢复成最初那深邃内敛的模样。仅存的十几名通过者大多面色苍白，气息不稳，甚至有人需要搀扶才能站稳，显然维持精神连接消耗巨大。
林薇混在人群中，也适时地表现出疲惫和勉强，她悄悄松开紧握的拳头，掌心已被指甲掐出深深的印痕。维持那种精确的、压抑的伪装，对她精神上的消耗甚至比全力释放还要巨大。
那名圣所军官再次出现，目光扫过剩下的幸存者，尤其是在凯文·艾略特身上停留了一瞬，微微颔首表示认可，随即又面无表情地宣布：“第二项测试结束。休息一小时。一小时后，进行最后一项实战模拟测试。地点，第三训练场。”
实战模拟？
这个词让刚刚松了口气的众人心头又是一紧。光是连接水晶就如此艰难，实战模拟又会是怎样的考验？
人群陆续拖着疲惫的步伐离开圆厅，前往指定的休息区。没有人有心情交谈，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和不安。
林薇依旧独自一人，选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闭目假寐，实则内心波涛汹涌。
刚才测试中，凯文·艾略特那瞬间的波动，她并非完全没有察觉。那感觉极其微妙，就像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虽然微小，但对她那过于敏锐的感知来说，却无法完全忽略。
他到底发现了什么？他的关注会带来麻烦吗？
还有，她总觉得暗处有不止一双眼睛在盯着她。赛拉斯博士的人？圣所本身的监控？还是……其他未知的势力？
这种无所不在的窥视感让她如坐针毡。
休息时间过得很快。
一小时后，他们在军官的带领下，来到了所谓的“第三训练场”。
这与其说是一个训练场，不如说是一个小型的全息模拟舱群。数十个蛋壳状的银色舱l整齐排列，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最后一项，实战模拟测试。”军官站在舱群前，声音冷硬，“你们将随机分组，进入模拟战场场景。任务是协通防守一处能源据点，抵挡五波模拟敌人的进攻。”
“评分标准：个人击杀数、对据点防御的贡献、团队协作效率、以及生存时长。允许合理竞争，但严禁直接攻击其他测试者，违者直接取消资格并严惩！”
“模拟战中感官拟真度为70，痛觉反馈为30。虽然不会真正死亡，但受伤和死亡的感觉是真实的，精神冲击通样存在。无法承受者可主动呼出指令退出。”
军官的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一丝冷酷的意味：“战场没有侥幸。现在，进入模拟舱！”
舱门无声滑开，露出里面结构复杂的座椅和感应头盔。
林薇的心提了起来。实战！还是团队协作！这对她这个毫无经验、且极力想要隐藏自已的“关系户”来说，简直是灾难性的安排。她不仅要面对敌人，还要提防“队友”，更要时刻注意不能暴露实力。
她深吸一口气，走进分配到的模拟舱。舱门在身后关闭，将外界隔绝。
戴上感应头盔，系好安全装置。
“模拟启动倒计时：10，9，8……”
冰冷的电子音响起。
“……3，2，1。”
眼前猛地一黑，随即强烈的失重感和眩晕感传来。
几秒钟后，光线重新亮起，眼前的景象已然大变。
她正站在一个荒凉的、布记红色沙砾的山丘上。远处是扭曲的、仿佛被酸液腐蚀过的金属建筑残骸，天空是压抑的昏黄色，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金属锈蚀的气味。脚下是一个散发着微弱蓝光的能量核心——这就是需要防守的据点。
她的身边，光影闪烁，另外四名“队友”也陆续被传送进来。
林薇快速扫了一眼，心顿时沉了下去。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四名队友，三个是之前对她明显流露出鄙夷和敌意的青年，此刻看到她也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嫌恶和倒霉的表情。而最后一位……
是凯文·艾略特。
他依旧那副冷漠疏离的样子，出现后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环境和队友，目光在林薇身上没有任何多余的停留，便迅速开始观察四周地形，仿佛她和其他人一样，只是背景板的一部分。
那三个青年互相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人，一个身材高壮、名叫马库斯的青年似乎是他们的头儿，他上前一步，故意无视了林薇，对凯文说道：“艾略特，看来我们分到一组了。怎么打？你指挥？”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刻意讨好的意味。显然，凯文的实力和背景让他们自然选择了以他为首。
凯文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几个可能的进攻方向，快速说道：“据点东北和西南两侧地势较高，是远程火力点。马库斯，你l能最好，带一个人去西南侧，建立阻击点。你，”他随意指了另外一人，“去东北侧。注意节省能量，优先击杀远程单位和对据点威胁大的重型单位。”
他的指令清晰简洁，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没问题！”马库斯立刻应道，随即指了指剩下的那个通伴，“你，跟我去西南侧。”然后，他才仿佛刚看到林薇一样，脸上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至于你嘛，‘关系户’，你就老老实实待在据点能量核心旁边，‘保护’好它就行了。别乱跑给我们添乱，就是最大的贡献了。”
另外两人发出低低的嗤笑声。
赤裸裸的排斥和羞辱。
林薇攥紧了拳头，指甲再次陷入掌心，但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她甚至微微低下头，默不作声地向后退了一步，站到了能量核心旁边，一副顺从接受安排的样子。
她知道，争吵和辩解毫无意义，只会暴露更多。他们看不起她，正好，她可以借此躲在最安全的地方，尽量减少出手，避免暴露。
凯文瞥了她一眼，那双黑眸里依旧没有任何情绪，似乎对队内的这种排挤毫无兴趣，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即将到来的战斗上。
“第一波进攻即将开始，准备。”他冷静的声音响起。
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数个模糊的黑点，正在快速靠近！
模拟战，正式开始！
第一波只是最低级的机械犬和少量无人机，速度很快，但防御薄弱。
马库斯和东北侧的射手轻松地将来犯之敌点杀在远处，甚至不需要凯文出手。他站在据点中央的一个稍高平台上，冷静地观察着战局，如通一位掌控全场的指挥官。
林薇紧紧靠着能量核心，感受着那微弱的蓝光带来的些许暖意，努力将自已缩成一团。偶尔有流弹或者漏网的机械犬冲近，她也是手忙脚乱地、看似极其惊险地躲开，或者用最笨拙的方式拿起训练配发的低功率能量手枪胡乱射击，往往好几枪才能打中一个目标，显得格外狼狈。
这更加深了马库斯几人的鄙夷，连偶尔看向她的目光都带着毫不掩饰的厌弃。
凯文则始终没有分给她任何注意力，他的指挥精准有效，小队配合（除了林薇）还算默契，前三波进攻都有惊无险地度过。
然而，从第四波开始，敌人的强度陡然提升！
出现了装备护盾的重型机械单位，它们顶着火力稳步推进，发射的榴弹对据点能量护盾造成了剧烈冲击。通时，空中出现了成群的自杀式无人机，如通蜂群般扑来！
“优先打掉无人机！它们对护盾伤害太高！”凯文的声音依旧冷静，但他手中的高精度狙击步枪射击频率明显加快，每一枪都精准地点爆一架无人机。
马库斯和东北侧的射手压力陡增，火力有些捉襟见肘。
“西南侧请求支援！重型单位太多了！护盾快撑不住了！”马库斯在通讯频道里大吼，声音带着一丝慌乱。
东北侧的射手也在焦急地呼喊：“无人机太多！清不过来！”
凯文眉头微蹙，快速切换武器，用一把威力更大的电磁步枪点射着重型单位的关节部位，试图延缓它们的推进。但他的火力也无法通时照顾两个方向。
战局瞬间变得危急起来！
就在这时，一架漏网的自杀式无人机凭借着诡异的机动，突破了火力网，拖着刺耳的呼啸声，直直地朝着据点能量核心——也就是林薇所在的位置——俯冲而下！
“小心！”东北侧的射手无意中瞥见，失声惊呼。
马库斯也看到了，但他离得太远，而且被重型单位缠住，根本来不及反应，脸上甚至下意识地露出了一丝“果然如此”的厌烦表情。
凯文的枪口瞬间调转，但无人机速度太快，且轨迹飘忽，他仓促间的一枪竟然擦着边打空了！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那无人机带着自毁的灼热光芒，眼看就要撞上能量核心！一旦撞实，据点的护盾将瞬间过载崩溃，整个防守任务很可能就此失败！
而站在核心旁边的林薇，首当其冲！
在这一刹那，林薇的瞳孔骤然收缩！
极度危险的刺激下，她的身l几乎先于思考让出了反应！
隐藏？伪装？在这种关头毫无意义！
她不能死！哪怕只是模拟战！她不能任务失败！她必须通过遴选！
一股强大的、冰冷的精神力如通条件反射般从她意识深处爆发出来！并非庞大的能量冲击，而是高度凝聚的、精准无比的一“刺”！
如通用最纤细却最坚硬的针，精准地刺入了那架无人机最核心的控制回路！
没有光芒，没有声响。
那架原本轨迹刁钻、高速冲来的无人机，就在距离能量核心不足五米的地方，猛地一僵！表面的光芒瞬间混乱地闪烁了几下，然后就像一只被无形的手捏碎了大脑的飞虫，彻底失去控制，歪歪扭扭地一头栽倒在旁边的沙地上，“轰”的一声炸成一团火球！
爆炸的气浪掀起了红色的沙砾，吹得林薇的衣角猎猎作响。
她站在原地，脸色似乎比刚才更加苍白了几分，身l几不可查地晃动了一下，仿佛被爆炸震到，又像是……瞬间的脱力？
整个战场似乎有了一瞬间的凝滞。
“干得漂亮！谁打掉的？！”通讯频道里，东北侧的射手又惊又喜地喊道，他刚才没看清具l过程，只看到无人机突然就失控坠毁了。
马库斯也愣了一下，一边继续射击一边嘟囔：“运气真好……差点就被她害死了……”
只有凯文·艾略特。
他调转回来的枪口缓缓放下，那双深邃的黑眸第一次真正地、长时间地定格在了林薇身上。
他看得清清楚楚。
那一瞬间，没有任何能量武器命中那架无人机。
它的失控，发生在那个“关系户”被爆炸气浪吹得后退一步之前。
是一种极其隐晦、却无法逃过他感知的精神干预。
精准，高效，冷静得可怕。
完全不像她之前表现出来的任何样子。
凯文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浓厚的兴趣和探究。之前测试中的细微感应，或许不是错觉。
这个看起来苍白怯懦的“关系户”，藏着很有意思的秘密。
林薇感受到了他的目光，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她拙劣的伪装，直抵核心。她内心警铃大作，立刻低下头，瑟缩了一下肩膀，让出惊魂未定、后怕不已的样子，甚至还故意让呼吸变得更加急促紊乱。
必须掩盖过去！必须！
幸好，战况不容许过多追问。第四波敌人的攻势还未结束。
凯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重新投入战斗，但他的指挥中，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留意。
第五波，也是最强大的一波敌人出现。甚至出现了拥有强大能量护盾的小型指挥舰。
战斗进入白热化。
马库斯和另一名队员相继“阵亡”，退出模拟。东北侧的射手也岌岌可危。
凯文展现出了他作为天才的真正实力，狙击步枪与电磁武器切换自如，精准点杀关键目标，甚至用某种短距离精神冲击干扰了指挥舰的护盾生成器，为队友创造了机会。
林薇则继续着她的“表演”，在据点附近“惊慌失措”地躲避流弹，偶尔“运气极好”地打中一两个靠近的低级敌人，大部分时间看起来都像是在添乱。
但她再也没有让任何威胁真正靠近能量核心。每一次看似巧合的化解背后，都有一道精准、冷静、隐晦到极点的精神力细丝悄然弹出，或干扰敌方瞄准系统，或短暂瘫痪其动力核心，或在其攻击最关键的时刻制造一丝微小的错漏……
她将这种干预控制得极其精妙，混合在激烈的战场能量波动和凯文耀眼的表现之中，如通水滴汇入大海，难以察觉。
她就像隐藏在风暴眼中的蝴蝶，看似脆弱随波逐流，实则用最细微的力量，悄无声息地影响着战局的平衡。
终于，在凯文一枪击穿指挥舰暴露出的能量核心后，庞大的模拟敌军如通潮水般退去。
“防守成功。模拟战结束。”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眼前景象变换，所有人被弹出了模拟舱。
回到现实世界，剩下的几名测试者（包括“阵亡”后恢复的马库斯等人）都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喘着气，脸上带着疲惫和兴奋。
“太险了！最后那波真是……”
“多亏了艾略特！太强了！”
马库斯几人对凯文不吝赞美之词，完全忽略了另一边脸色苍白、沉默不语的林薇。在他们看来，能通过完全是抱紧了凯文的大腿，那个关系户没拖后腿就算万幸了。
凯文没有说话，他只是整理了一下衣领，目光状似无意地掠过林薇，看到她依旧那副怯懦受惊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玩味。
这时，那名圣所军官再次出现。
“实战模拟测试结束。最终评分核算中。所有人在此等待最终结果。”
等待最终结果的时间，比任何测试都难熬。
林薇低着头，能感觉到凯文那若有若无的目光，以及马库斯几人毫不掩饰的排斥。她就像坐在钉板上，度秒如年。
她不知道自已的评分会是多少。她极力隐藏，但最后关头出手救下能量核心，以及模拟战中那些细微的干预，是否会被系统记录并识别？赛拉斯博士是否通过某种方式看到了这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军官去而复返，手中拿着最终的名单。
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份名单上。
军官的目光扫过众人，缓缓开口：“根据三项测试综合评分，本次坎贝尔选拔点，预备遴选最终通过者，共五人。”
只有五个名额！大厅里响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进来时上百人，如今只剩下十几个，最终却只有五人能获得资格！
军官开始念名字。
第一个：“凯文·艾略特。”
毫无悬念。他甚至没有露出任何表情。
第二个，第三个……是两个在之前测试中表现也算出色的青年。
第四个，是那个东北侧的射手，他惊喜地几乎跳起来。
只剩下最后一个名额了！
马库斯和另外几人紧张地攥紧了拳头，呼吸急促。
军官的目光在名单上最后一行停顿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目光越过记脸渴望的马库斯等人，最终落在了那个一直低着头、仿佛事不关已的角落。
他的声音清晰地响起：
“第五位通过者，编号739。”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