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夜色深邃
我背着单肩包,打着哈欠走在回家的路上。
远远地看见一名老爷子站在路灯底下,满是褶皱的脸颊神色慌张四处张望。
不知为何,在看见我的一瞬间,他的神色忽然一顿,似乎平静了下来。
我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心中毫无波澜,只想早点回家打两把游戏睡觉,牛马的时间是很宝贵的。
老爷子注视了我片刻,忽然朝着我冲了过来,步伐稳健的没有半分年迈模样。
诶这老头不会是想要碰瓷吧
我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的后退几步。
这条路没有监控,据说曾经发生过不少碰瓷事件,今天不会这么巧让我撞上了吧
正打算扭头逃离,但夜色太黑,一时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竟是天旋地转一脑门撞在了坚硬的地面。
这一下磕的我晕头转向,顷刻间我就感受到额头上有一股暖流流淌。
伸手一摸,好嘛,一手血。
那老头见我这副模样,竟一时间也愣在了原地。
大概是想着一把年纪了,从来没见过这样反向碰瓷的。
远远地冲我竖了个大拇指。
仿佛在说,年轻人,是个狠人!
一时间,我是又气又恼,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来。
既然都已经受伤了,我还怕你碰瓷不成就算报了警,现在这样谁碰瓷谁可就不好说了!
正打算和那老头硬刚,却只觉得眼前一花。
人呢
空荡荡的小路上,阵阵凉风吹过。
我开始四处张望,却没有看到任何的身影。
这条小路左边靠着小溪右边是一座小山,是我每天上下班的必经之路,走了没有一千趟也有八百趟了。
我很确定,这条小路绝对没有什么能够藏人的地方。
那老头怎么凭空消失了
怪了!
算了,认倒霉吧。
明天一大早还要上班呢,牛马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捡起地上的单肩包,拍了拍灰尘。
回家。
额头上的伤口不大,用碘伏消毒过后随便找了个绷带缠上。
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倒像个木乃伊似得。
打游戏,洗漱,睡觉。
第二天一早,七点钟起床买了个包子。
就听包子铺老板打着招呼,闲聊道:听说了吗,昨晚小溪路死了个老人家。
小溪路
这不是昨晚我走的那条小路吗
我向老板要了两个肉包和一杯豆浆,心中有些打鼓。
听人说,好像是昨晚十点多左右出来散步,结果突发心梗,那条路平常没什么人走,一直到今天早上凌晨五点才被晨跑路过的人发现。老板一边给我打包,一边闲聊道。
十点多
这不是昨晚我下班回家的时间吗
对了,小林你好像每天上下班都走那条路吧,昨天没有遇上那个老头吗老板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边把打包好的早餐递给我,一边问道。
我哪里还有什么心思闲聊,匆匆接过早餐扫码付款,答道:没有。
一想到昨晚的怪事,我也没了吃早餐的心思,提着打包好的早餐一路朝着小溪路走去。
很快来到小溪路,入口被一条红色警戒线围上,一旁还有两名警员看守。
我站在围观的人群中,远远的便看见一具尸体静静地躺在小路中央,几名警员正在仔细的拍照取证。
那具尸体虽然距离太远看不清脸颊,但那一身朴素的着装还是让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真是昨晚那个老头!
犹豫片刻,我还是从人群中挤上前去,主动与其中一名警员说道:警官,我昨晚好像在这条路上遇见过那个老人,能不能让我进去看看确认一下。

警员有些诧异的看着我。
然后立刻拿起手中的对讲机,汇报道:报告,这里发现一名疑似目击者,想要确认死者样貌,是否给予通行。
让他进来。
对讲机那头,响起一道低沉而又松弛的嗓音。
听起来不像一名老练沉稳的刑警,反倒有着浓重的社会气息。
警员抬起警戒线,示意我可以进去了。
再次踏进这条走了千百回的小溪路,心情有些沉重,在警员的带领下我迅速走到几名勘探现场的警官面前。
我低头看着尸体,嘴角不禁有些抽搐。
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第一次看见死人,这种感觉一言难尽。
认识吗
那低沉而又松弛的嗓音再次响起。
我扭头,这才看见一位身穿便服的警官正站在一旁。
黑发、黑眸,胡子拉碴,饱经风霜的脸上棱角分明。
那双深邃的黑眸中闪烁着仿佛能看透一切精芒。
只不过那松弛的姿态,不像一名严肃的刑警,更像一名刚溜达到这里的街溜子。
我点了点头,道:认识,昨晚我下班经过这里,见过他。
几点
您是
我有些疑惑的问道。
一旁的警员立刻介绍道:这位是咱们云安刑事侦查支队支队长,吴长明队长。
我恍然的点了点头,这才答道:十点半左右。
当时有没有什么异常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眼里闪烁着一丝莫名的意味。
一时间我有些语塞,犹豫片刻还是把昨晚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如此。
吴长明好似想明白了什么一般,紧接着转头对身边的一名警员说道:行,小王你先带这位回去做个笔录。
是!那名叫做小王的警员答道。
见自己一时半会儿是走不掉了,我想了想,问道:我能先给公司打个电话请假吗
没办法,身为牛马旷工可是要扣工资的。
可以,现在就打吧。吴长明笑吟吟的说道。
看着他的笑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data-fanqie-type=pay_tag>
不过既然能请假,我也不想太多,当即打通了老板的电话。
我们公司说是公司,其实就是个小型工作室,请假之类的事情直接跟老板汇报即可。
说明原委之后,老板准了假。
只不过电话里,老板一再叮嘱我,要好好配合警方的调查,不用操心工作。
弄的我一头雾水,按理来说以朱扒皮的性格不该这么好说话才对。
毕竟平时想请个假,那不被扒层皮才怪,扣工资是最起码的。
请假完毕。
很快,在小王警官的带领下,我上了警车一路来到了云安市警局。
做笔录的过程中,他们问的很细致,基本上我把自己看到的完完整整的重复了好几遍。
最后,在他们的要求下,我留下了鞋印,还用口腔拭子采取了我的DNA样本,说是现场有我的鞋印和血液残留,要留下来做比对方便排除。
等离开警局时,已经是晚上了。
打算找个地方先吃个晚饭,笔录做到现在肚子早就饿的不行了。
距离警局最近的,是一家土县小吃。
刚走进去,便发现吴长明吴大队长和那名叫做小王的警员也在这里吃饭。
哟,这不是小林吗,来来来,一起一起。吴长明一见我进来,立刻热情的朝我挥手。
我不好意思推辞,便凑了上去。
警局好像有食堂吧,吴队长怎么也来这里吃。我有些好奇的问道。
嗨,偶尔改善一下伙食嘛。吴队长笑眯眯的说道。
哦,这样啊。我嘴上这样答着,心中却是有些犯嘀咕。
改善伙食,改善到土县小吃来了,这吴大队长真是有趣。
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吴长明队长,总是让我有一种捉摸不透的违和感。
我用手机扫码点了一份鸡腿饭,然后便打算主动结账。
不管怎么样,这是一位市公安局的支队长,要是能攀上关系,那是我的荣幸。
结果扫完码一看,好嘛,人家早就付过了。
小林啊,遇上这种事,最近有没有打算出去旅旅游散散心。吴长明一边扒饭一边好似不经意的问道。
我一愣,好家伙这不会是怕我跑了吧
见我这副模样,吴长明立刻笑眯眯的解释道:哦,别误会,你毕竟是案发现场的目击证人,如果最近想出去旅游的话,万一我们还要找你问话会有些不方便。
我一想,也有道理,于是苦哈哈的说道:哪能啊,牛马一个,哪有钱出去旅游。
哈哈,也是。吴长明爽快一笑。
很快,吃完饭便打算分道扬镳。
离开前,吴长明给我留了个他的私人手机号。
要是能和这位支队长攀上关系,我当然是乐意的,无论如何也没有坏处。
只不过保存完手机号,吴队长忽然拍了拍我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道:小林啊,最近少走夜路,注意安全。
我有些发愣,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等我回过神来时,吴长明已经带着那名叫做小王的警员离开了。
想不明白,干脆就不想了。
这里距离我的出租屋并不远,正好走一走消消食。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走进了小溪旁的另一条小路,站在围栏边望着对面的小溪路。
一时间有些思绪纷飞。
昨晚那个老人突然消失不见,我当时没在意,但是今天脑子里都是这茬,总想再去看看现场。
但小溪路已经被警方封锁,想再去看看暂时是不可能了,只能在这里远远的观望。
这条路叫做北溪路和小溪路差不多,只不过右边是小溪,左边是高楼林立的住宅小区。
天色太暗,只能看见对岸小溪路的路灯,其余的地方黑漆漆的一片基本上也看不见什么了。
看着看着,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闪烁了一下。
我扭头看去,远远的便看见北溪路中央好像站着个人。
那人站在路灯照射不到的阴影处,看不清样貌。
一种异样的感觉忽然在心中升腾,虽然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可这体态却愈发的眼熟起来,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我朝北溪路里面走去,想看看那人是谁,难不成是遇上熟人了
走着走着,脑海里忽然蹦出刚刚吴长明那句:最近少走夜路,注意安全。
虽然这会儿才不到九点,但也算走夜路了吧
可我一个牛马又没有什么仇家,从来也没得罪过什么人,总不能是打游戏的时候骂猪队友,所以有人来线下真实我吧
我摇了摇头,甩掉这些不切实际的念头,继续朝着那人走去。
这段路大概有二百米左右,明明算不上远,我却感觉走了一个世纪一般。
大概走到不足五十米时,我停下了脚步。
因为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了。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那人始终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仿佛不是一个活人一般。
最重要的是,随着距离的靠近,那副体态开始与今天一直在我脑海里不断涌现的那个老人的身影不断地重合。
3
我站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
最终还是决定走上去看个究竟。
我一个无神论者,只相信辩证唯物主义。
如果就这么离开了,我这颗该死的、躁动的好奇心怎么办
况且,我就不信这世上还有人能死了之后再活过来的道理
先看看再说!
下定决心后,我又小心翼翼的靠近了一段距离。
此时我们的距离大概只剩二十米左右,这一刻我感觉自己的手心已经被汗水浸透,二十多年来平静的人生中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紧张过。
那人依旧站在原地不动,就仿佛一座木雕。
但在这个距离之下,从体态上看我已经能够九分确定,这人就是昨晚我看见的那个老头,只不过看不清那张阴影中的脸颊是否和那个老人一样褶皱。
我停顿了一会儿,走进一旁的草丛捡起一根不算粗的树枝,心里想着总比空着手强。
握着手中干燥的树枝,似乎恐惧也被压下了许多。
当我再走回路上时,我僵在了原地,手中那根宛若救命稻草的树枝不知不觉中掉在了地上。
咔嚓。
此时寂静的只有树枝落地的声音。
那道身影,不知何时已经走出了阴影,就那样静静地站在路灯之下。
那一双浑浊的眼眸,就和昨晚一样,平静的注视着我。
那张褶皱苍老的脸颊上,没有一丝表情。
忽然,他抬起脚,迈着稳健的步伐朝我冲了过来。
一瞬间,恐惧战胜了所有的理性,我麻溜转身便撒开脚丫子狂奔。
开玩笑,我虽然相信辩证唯物主义,但我不傻啊。
我亲眼见过已经死掉的人朝我冲过来,这他妈谁顶得住
我就像一个疯子一般,拼了命的狂奔,我敢发誓我从来没有跑的这么快过,可这条该死的破路为什么这么长
这该死的好奇心,为什么这么重为什么我要走进来一探究竟
这一瞬间,我悔的肠子都青了。
眼看着北溪路的尽头只有二百多米远,却仿佛隔着一个世纪的距离。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从这条该死的破路中窜了出来跑到了桥上,路边摆摊以及过往的路人纷纷像看傻子一般注视着我。
我喘着粗气,只觉得有些怪异,再扭头看向身后。
哪里还有什么老人
空荡荡的北溪路上,只有凉爽的秋风缓缓吹过。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虽然搞不清楚状况,却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一对从我身边路过的母子,小声的说道:要好好学习知道吗,不然长大了就会像那个人一样。
我只觉得一脑门子的问号,啥意思我哪样了
但也顾不上计较这些,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找了一个石凳坐下。
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死死的盯着那条空荡荡的北溪路。
牛马当久了出现幻觉了吗
绝对不是,我很确定我没有精神病!
难不成这世界上真的有死而复生这种事
喘息渐渐平复,我点了根烟,坐在石凳上,心中思绪万千,嘴上吞云吐雾。
最终,我掏出手机,点开了那个刚保存的手机号。
会不会被当成精神病也许会吧,但不知为何,吴队长给我的感觉很特别,不是那种关于性的特别,因为我是直男。
而是那种说不出的感觉,就是有一种直觉,吴长明不像是那种简单的人物。
犹豫良久,抽完了一整根烟,最终我还是打通了电话。
哟,小林啊,这才刚分开就遇上事儿了吴长明的语气中充满了调侃。
换做平常,我大概会回应对方的调侃,但这会儿实在是没有那种情绪。
我沉默着没有回应。
似乎是感觉到了我情绪有些沉重,吴长明没有急着再说什么,而是很耐心的等着我开口。
我咬了咬牙,稳住情绪,这才缓缓说道:吴队长,你觉得我像神经病吗
这次轮到吴长明沉默了。
大概过了半分钟,吴长明这才悠悠说道:小林啊,是不是压力太大了,我看你不像那种抗压能力很差的人啊。
说完这句,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刻又问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我看见那个老人了。我认真的说道。
老人什么老人吴长明有些疑惑。
我沉默了一下,缓缓说道:小溪路的死者。
死寂。
足足过了两三分钟,吴长明这才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语气,问道:小林啊,你做过精神鉴定吗
我只觉得额头青筋暴起,果然直觉这玩意儿根本不靠谱。
虽然我没做过精神鉴定,但我很确定我是个正常人。我咬牙切齿的说道。
电话那头传来了吴长明爽朗的笑声,紧接着忽然语气一转严肃的说道:我知道了,你在哪我现在过去。
正准备挂了电话不在多说的我,顿时就楞住了。
看来直觉有时候还是挺准的。
我在北溪路。
嗯,明白了,你哪都别去,就在那等我。
嘟......
挂了电话,我有些发愣。
没想到吴长明竟然真的相信我,而且还要亲自跑一趟。
刚才这种事说出来,不被别人当成神经病应该挺难的吧
想到这里,我又点了根烟,看着空荡荡的北溪路,心中有些发毛,一会儿吴长明来了不会还要进去一趟吧
大概就这样等了二十多分钟,吴长明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穿着一身便装,从桥对面走了过来。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疑惑,他推了推眼镜,笑道:上年纪了,有些老花眼,一到晚上就容易看不清路。
我有些诧异,毕竟吴长明看起来也就三十多岁不到四十的样子。
但也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当即就把刚才发生的一切描述了一遍。
本以为吴长明要么会觉得我压力太大产生了幻觉,要么就是觉得我在胡说八道。
结果吴长明推了推眼镜,十分冷静的说道:这样啊,那我们再进去看看。
好嘛,怕什么来什么。
我下意识的后退两步,心里正嘀咕着要不要想个办法拒绝。
就听吴长明略带嘲笑的调侃道:怎么,这么大个人了还信那些神神鬼鬼的玄学
看着他略带嘲弄的神色,不知为何一股无名业火直冲脑门,我几乎毫不犹豫的回怼道:什么话,我是坚定的辩证唯物主义者好吗。
说完这句话我就后悔了,尼玛,逞什么强
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在吴长明的带领下我又重新走进了北溪路。
我们走的很慢,几乎是一边走一边闲聊。
所以,在你靠近之前,那个人就傻站在阴影里
我点了点头,答道:没错,简直就像恐怖游戏里的情节一样。
说着,我还瞟了一眼边上黑漆漆的小树林,心中直发毛。
只听吴长明哈哈一笑,似乎一点都不害怕,脚步也走的更快了一些,说道:这倒是有趣的很。
一直走到距离目标处二十米左右,在我之前停下寻找树枝的位置,他才继续问道:你刚才就是在这里停下来,然后找了这么一根毫无杀伤力的树枝
他说着,还轻轻踢了一脚地上的树枝,语气中充满了戏谑。
我有些羞愤的辩解道:总比空手强。
那倒是。他轻笑一声,径直朝着目标处走去。
我犹豫了一下,没有跟上去。
直到他站在那处路灯的阴影中,才转过身来朝我问道:他就是一直站在这里等你的
是的。
我点了点头。
只见吴长明蹲下身子,推了推眼镜仔细的查看起了地面。
他看了一会儿,忽然站起身来朝着一旁的草丛走去。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