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梁上的灰尘还在落，细碎的沙粒打在谢昭明额角，他没抬手去拂。
那枚青铜嵌齿贴着胸口发烫，像一块刚从火里捞出的铁。
他盯着破口边缘的三头妖物，首领前爪刚被沙刃扫中，伤口渗着黑血，但它没退，反而低伏着肩背，爪尖一下一下敲击地面。
一息。
两息。
三息。
停顿。
又是那个节奏。
谢昭明左手攥紧短刃，掌心的裂口被刀柄压得生疼。
他知道这不只是试探——妖物在等苏灵犀出手，等她按着机关的节律发动沙流，只要一次重合，它就能预判反击间隙，撕开防线。
不能再让节奏走完。
他猛地抓起一块棱角分明的碎石，用尽力气掷向左侧石柱基座。
“咔”一声脆响，石块撞上凹槽，声音突兀地插进三息空档。
妖物首领的吼叫卡在喉咙里，动作一滞。
就是现在。
高台上，苏灵犀的石像指尖微动，沙流不再凝聚成拳，而是贴地疾扫，化作一道低矮沙刃，直切妖物前爪根部。
那东西反应极快，本能侧身，但沙刃已划过肌腱，左前爪瞬间脱力，身体前倾失衡。
谢昭明没等它落地，翻出石沙壁垒，短刃直刺其左膝旧伤。
刀尖没入腐皮，带出一股腥臭黑血。
妖物痛吼，单腿跪地，爪子在地面刨出三道深痕。
沙刃收回，壁垒重新合拢，谢昭明背靠石柱喘气。
他右臂依旧麻木，左手指节发颤，刀刃几乎握不住。
可他知道，刚才那一瞬，他们配合上了——他打乱节奏，她捕捉破绽，他补刀压制。
三步连环，没多一句言语，也没半分迟疑。
破口外，另两头妖物绿火瞳孔闪动，低吼声同步起伏，像是在传递信号。
石梁上的尘落得更急，不止一头新影在高处晃动，爪尖刮擦石面的声音密密麻麻。
谢昭明抬眼看向高台。
苏灵犀的石像仍立原地，但双目红光已暗，指尖微颤，沙流流动迟滞。
她撑不了太久。
他迅速从怀中摸出油灯残油，拧开盖子，将最后一点黑油泼洒在三根石柱连接处的凹槽内。
那是机关导油道，他曾用炭笔记录过走向。
油迹顺着刻痕蔓延，渗入石缝。
火折子划燃，他指尖一抖，火星落下。
“嗤——”
火焰顺着油槽疾行，发出轻响，触动局部机关。
石壁“咔”地弹出半扇虚掩暗格，机关声在殿内回荡。
一头妖物立刻扑向暗格，爪子撞上石壁，扑空。
苏灵犀瞬间响应，沙流猛然上扬，如鞭抽地，掀起碎石尘浪，直逼第二头妖物。
那东西刚欲跃起，被沙流掀翻在地，沙锥紧随而至，刺向咽喉下方软骨。
它侧头闪避，锥尖擦过颈侧，留下一道深痕。
谢昭明趁机跃起，短刃横扫，逼退刚站稳的首领。
刀锋掠过其肩胛，割开一道新伤。
三妖阵型彻底瓦解，首领低吼一声，带着另两头退至破口边缘，绿火瞳孔犹疑不定，没再靠近。
殿内短暂安静。
谢昭明靠柱喘息，左掌血顺着指缝滴落，在沙地上砸出一个个暗点。
他抬头看向高台。
苏灵犀的石像缓缓转首，红光微闪，沙流悄然退至台基，不再紧绷。
她的指尖微微收拢，像是终于确认了什么。
两人目光在昏暗中交汇。
无言。
谢昭明轻轻点头。
苏灵犀石像的指尖又动了一下，极细微，像是回应。
那一刻，敌意散了，警觉仍在，但多了一丝确认——他们还在。
破口外，妖物没走，伏在阴影里，绿火瞳孔一明一暗。
石梁上的动静也没停，尘落不止，爪影晃动。
危机没结束，只是被压了下去。
谢昭明低头，看见自己左手掌心的血还在流，刀柄被血浸湿，滑得几乎握不住。
他用牙齿咬住刀鞘，腾出左手，从内襟摸出一块布条，缠住掌心。
布条吸血，迅速变暗。
他抬头，看向苏灵犀。
石像双目红光几近熄灭，沙流凝滞在台基边缘，像干涸的河床。她快到极限了。
他撑地站起，右臂垂着，全靠左腿发力。
短刃换到左手，刀尖轻点地面，发出细微声响。
不是三息节奏。
是乱频。
他在试探。
破口外，妖物首领耳朵微动，绿火瞳孔转向他。
谢昭明再点一下刀尖。
又一下。
不规则，无规律。
妖物没动，但爪子开始轻刨地面，像是被干扰了判断。
高台上，苏灵犀的石像指尖忽然微抬。
沙流颤了一下。
谢昭明知道她在等。
等他再打乱一次节奏，等她找到下一个破绽。
他屏住呼吸，左手缓缓抬起，短刃在空中虚划一道弧线。
不是攻击。
是信号。
下一瞬，他猛然将刀柄砸向地面。
“咚——”
声音突兀，不在任何节律之中。
妖物首领本能抬头。
沙流暴涨。
一道沙锥贴地疾射，直取其右后腿关节。
谢昭明同时跃出，短刃直刺面门。
妖物仓促后仰，沙锥擦过腿侧，短刃划过鼻梁，带出一串黑血。
它怒吼，翻滚后退，撞上破口石墙。
另外两头刚欲扑上，沙流分作两股，如鞭横扫，逼得它们连连后跃。
石梁上的爪影骚动，但没敢下来。
谢昭明退回壁垒内，刀尖拄地，喘得厉害。
他左臂发抖，血从布条渗出，滴在沙上。
苏灵犀没再发动沙流。
她指尖缓缓放下，红光微闪，像是在积蓄最后的力量。
谢昭明抬头看她。
她石像的轮廓在昏暗中模糊，但那双红光的眼睛，还盯着破口方向。
他知道她在等下一次。
他也一样。
破口外，妖物首领低伏着，爪子不再敲击地面。
它盯着殿内，绿火瞳孔收缩，像是在重新评估。
谢昭明用刀尖在沙地上轻轻划了一下。
不是三息。
不是任何节奏。
就是一下。
妖物耳朵动了。
苏灵犀的指尖，微微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