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明站在原地，手还悬在半空，指尖残留着刚才那道红光灼烧般的错觉。
石像已归于沉寂，可他知道，那双眼睛随时会再亮起来。
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慢慢收回视线，低头看了眼脚边的工具包。
油灯歪在地上，火苗微弱，映得青铜凿的刃口泛出一点冷光。
他蹲下身，手指掠过工具包夹层，确认那把刻纹的凿子还在。
然后他抬起左臂，轻轻按了下肩头——那里有一道旧伤，每逢阴雨便隐隐作痛。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朝石门走了两步。
门上的暗红纹路还在，像活物般缓缓流动。
他记得刚才触碰时的灼热，不是错觉，是阵法在排斥外力。
他从包里抽出匕首，刀背贴上石面，沿着纹路边缘一点点刮擦。
动作极轻，像在剥一片薄冰。
刀锋过处，石屑微扬，可纹路毫无变化，仿佛嵌在石头里的血。
他停下，眯起眼。这纹不是刻的，是长出来的。
他换了个角度，用刀尖轻敲石面，听回音。
声音闷，像是后面有空腔。
他皱眉，手指顺着纹路走向摸去，直到指尖碰到一处微凸——三重回环交汇点，有个几乎看不见的凹槽。
他盯着那点看了两息，忽然收手，退后半步。
墙动了。
不是震动，是石砖错位。
左侧墙壁无声滑开一道缝隙，露出个掌心大小的暗格。
里面躺着一枚青铜片，表面蚀着与门纹相似的螺旋线。
谢昭明没伸手，也没靠近。
他站在原地，目光扫过暗格边缘——太整齐，不像年久失修，倒像是常开常闭的机关。
他冷笑一声，低声道：“想要我碰它？”
话音落，他忽然抬脚，将脚边一块碎石踢向暗格。
石子飞入，撞上青铜片，“叮”地一响。
几乎同时，三根细针从暗格两侧射出，速度快得只留下残影。
两根钉入对面石壁，第三根擦过他袖口，扎进地面。针尾还在颤，泛着幽蓝。
他低头看袖子，布料被划开一道细口，离手臂不过半寸。
他没动，只是缓缓抬起右手，将匕首插回腰间。
然后他蹲下，用刀尖挑起那根落地的毒针，凑到眼前。
针身细如发丝，却刻着密密麻麻的螺旋纹，一圈套一圈，像是某种锁钥的印记。
他认得这种纹——不是中原匠造，也不是寻常机关术。
他曾在一本残卷上见过类似图样，叫“璇玑锁”，传说是上古陵墓用来封存重器的活阵，需特定纹路的钥匙才能开启。
他盯着针身，忽然道：“这针，淬的是‘寒骨散’吧？发作慢，痛感轻，但三个时辰后会麻痹经络，让人动不了手指。”他顿了顿，抬头看向石像，“您不想杀我，只想让我停下。对吗？”
石像没反应。
他没等回应，将毒针收进袖中暗袋，然后撕下内衫一角，绕上右臂。
布条勒紧时，他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知道，现在不能慌，也不能退。
对方设了局，他就得走一步看三步。
他重新走向石门，这次没再碰纹路，而是蹲下身，用手掌贴住门底。
石面冰凉，可他感觉到一丝极细微的震动——像是有东西在门后缓慢转动。
他闭眼，指尖顺着震动频率轻轻敲击石面，像在数脉搏。
两息，三息。
忽然，他睁开眼，从工具包里摸出一撮灰色粉末，撒在门缝周围。
粉末遇石即凝，显出几道极细的裂痕，呈放射状延伸。
他盯着那些裂痕，嘴角微动。
“门是活的。”他低声说，“每次有人靠近，它就调整一次锁位。所以刚才那青铜片，根本不是钥匙——是诱饵。”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目光再次落向石像。
这一次，他没再带着请求，也没再示弱。
他只是看着它，像在看一个对手。
“前辈，您守的不是墓。”他说，“您守的是门后的机关。而这个机关……”
他抬起手，指向门上纹路，“它在等一把对的钥匙。不是谁都能开，也不是谁都不能开。”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您刚才那一针，没往心口去，也没往咽喉。您知道我不会死，所以才敢试我。”
石像依旧沉默。
可谢昭明感觉到，空气变了。
不是压迫，也不是杀意，而是一种……等待。
像弓已拉满，只差最后一根弦。
他没再说话，转身走到墙边，从工具包最底层取出一个小布包。
打开后，里面是几枚不同形状的铜片，边缘都磨得发亮。
他一枚枚拿起，对着纹路比对。前三枚刚碰上门缝，就被弹开。
第四枚卡进一半，纹路忽然一颤，整道门发出低沉的嗡鸣。
他立刻收手。
门没开，可那嗡鸣持续了三息才停。
他盯着第四枚铜片，忽然笑了。
“差一点。”他说，“差在纹路方向反了。”
他将铜片翻了个面，正要再试，忽然右臂一麻。
刚才扎中的地方，皮肤下像有细线在游走。
他低头看，那处皮肤已泛出青灰，正沿着血管往上爬。
他没慌，只是迅速将布条扎得更紧，然后从包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黑色药丸吞下。
药丸入喉，胃里立刻泛起一股灼意。
他知道这是压毒的猛药，撑不了太久。
他抬头，看向石像：“您设的是机关，不是杀局。所以毒不会致命，对吧？只要我不乱来，您就不会真下死手。”
他顿了顿，声音哑了些，“可您也得明白——我不会走。我娘在等药，我不能空手回去。”
他重新举起那枚铜片，贴向门缝。
就在铜片即将触碰的瞬间，石像的指尖，轻微动了一下。
谢昭明没看见。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门上。
铜片嵌入，纹路再次亮起，比之前更盛。
那嗡鸣声又来了，这次持续了五息。
他屏住呼吸，手指稳稳压住铜片。
门缝里，暗红纹路开始逆向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