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的低吼撕破了黎明前的寂静。徐凡驾驶着那辆伤痕累累的奔驰，轮胎碾过碎石和干涸的血污，缓缓调头，身后的雷烈一行也无人追来。
他没有回头去看那片狼藉的战场，也没有去看雷烈和他的队员们。有些界限，一旦划下，便心照不宣。
车内，林璇抱着再次睡着的陈小媛，沉默地看着窗外倒退的残破景象，眼神里交织着劫后余生的恍惚和对未来的深深忧虑。车子行驶的速度并不快，这倒不是因为许凡不想早一点去到目的地，而是如今的道路，就算是他开着著名的本斯G500也开不了快车。
林璇的口袋里放着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沉重的质感坠着她的衣服。林璇的手在口袋里摸了摸，手指搭在那个方方正正的质感的外壳上。她悄悄把那个东西拿出来，这是在临行的时候，一个队员交给她的。
这是一个军用的步话机，良好的三防设计和加密的频道使它还能够正常的运作。那个队员告诉她，千万不要被徐凡发现，如果有危险可以尝试启动。只要是在两百公里的范围内，他们就能收到她的信号。
远处，第一缕阳光已经照进了城市，原本漆黑的街道也逐渐显露除了它的真容。阳光像一道道的门，从远处缓缓向他们靠近。
林璇透过车窗，看到了那从远处群山的山巅之处露出一点的红彤彤的太阳，像是一颗鸡蛋的蛋黄。温和，美丽。
她从未经历过如此漫长的黑夜，也从来没有这样过对阳光充满了渴望和依赖。阳光如同潮水般漫过废墟，将夜的最后一抹墨色彻底涤荡。徐凡驾驶着奔驰，在破碎的公路上颠簸前行，速度确实快不起来。倒塌的墙体、废弃的车辆、巨大的裂缝……这些都在无声地诉说着曾经的灾难，也迫使徐凡全神贯注地操控着方向盘。
车内很安静，只有引擎的嗡鸣和陈小媛平稳的呼吸声。
林璇的手指在口袋里，反复摩挲着那个冰冷、方正的军用步话机。它的存在像一块冰，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头，与窗外逐渐温暖的阳光格格不入。那个交给她步话机的队员眼神里的暗示她，懂？
她偷瞄了一眼开车的徐凡。阳光落在他侧脸上，那张过于俊美、甚至显得有些妖异的脸上没有任何不适的表情，只有一种专注和平静。他看起来……很正常，甚至比之前那种偶尔流露出的阴郁和饥饿感更让人安心。
可是，昨夜那个吞噬怪物、双眼燃烧着非人光芒的身影，如同梦魇般烙印在她脑海里。他还是徐凡吗？或者，正在变成别的什么东西？
“徐凡，你要吃点东西吗？”林璇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颤抖，她努力让语气听起来自然些，指了指后座上的背包，“或者……你需要那个吗？”她暗示着那箱血浆。
徐凡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阳光似乎也柔和了他的眼神，少了些夜间的锐利和深邃，多了点属于人类的疲惫。他看到了她未干的泪痕和深重的眼袋，也捕捉到了她极力掩饰却依旧存在的紧张。
看来，电影里的都是骗人的啊。自己并没有变成飞灰，也没其他的什么不适。
他说的是实话。随着太阳升高，他体内那股躁动的、对特殊能量的渴望似乎被阳光压制了下去，如同潮水退去，只留下一种纯粹的、生理上的空腹感。那种灼烧般的饥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寻常的食欲。
“不用。”他摇摇头，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现在，不需要的。正常的食物就好。”
林凡没有回头，他也理解林璇的紧张。
“有发箍吗？这长头发有些碍事。”林凡伸手整理了一下那头乌黑的长发。现在已经干了，但是从对从未留过长头发的他来说，还是有些麻烦。
“哦，有，你等一下。”
林璇在后面开始翻找，不一会便拿出了一个红色的束发带。徐凡看着她手忙脚乱的举动，有些想笑。
“额，给你。我只有这个了。”
“能麻烦你帮我扎一下吗？”
徐凡的声音轻柔，他强行压下了嘴角的笑意。的确，他确实不会扎头发，他开着车，也没有手去整理。
林璇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小心翼翼地、尽量不碰到他脖颈皮肤地，将那头乌黑顺滑的长发拢起。她的动作有些生疏，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指尖的微颤。发丝冰凉柔韧，触感好得不像话，完全不像经历过血与火的洗礼。
徐凡安静地坐着，配合地微微低头。阳光透过车窗，照亮他后颈一小片异常白皙的皮肤，与深色的发丝形成鲜明对比。林璇的心跳莫名又加快了几分，她快速地将红色束发带绕了几圈，绑了一个简单的马尾。
“好……好了。”她缩回手，仿佛完成了一件极其艰巨的任务，指尖还残留着那冰凉顺滑的触感。
“谢谢。”徐凡抬眼看了下后视镜，甩了甩头，束起的马尾让他看起来利落了不少，少了几分妖异的精致，多了些少年般的清爽，虽然那张脸依旧好看得过分。
这个小插曲似乎让车内紧绷的气氛缓和了一丝。
车子继续在破败的公路上颠簸前行。阳光越来越盛，温度也逐渐升高。
徐凡的感知能力的确在持续下降。之前还能隐约察觉到远处一些模糊的能量波动，现在几乎完全沉寂了，世界在他“眼中”变得“正常”而“平庸”起来。这让他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失落感，仿佛失去了某种重要的依仗，但同时，那种时刻躁动、需要压抑的饥饿感也彻底消失了，身心有种难得的放松和平静。
他甚至能更清晰地感受到阳光照在皮肤上的暖意，以及……胃里纯粹的、属于人类的空腹感。
“还有吃的吗？”他又问了一句，刚才那块压缩饼干似乎只是开胃小菜。
“有，有。”林璇连忙又从背包里翻出一些真空包装的肉干和能量棒递过去。
徐凡来者不拒，慢慢地吃着，动作斯文，但食量明显比普通人大不少。
林璇看着他进食的侧影，阳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线，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此刻的他，看起来人畜无害，甚至有种难得的宁静感。
他可真好看。
也许……也许他真的控制住了？
“徐凡？”林璇轻轻的喊了一声，她尽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
“昨天你去洗漱的时候，他们在车里装了东西，应该是在底盘下面。”
终于，林璇还是说了出来，不过她并没有说出步话机的事情。
“哦，没事。”许凡一口咬掉了手里的食物，将食品包装袋随手放到了扶手箱边上。“很正常，他们并不信任我。不过这也没有关系。”
林凡专心的握着方向盘，小心的躲避着障碍物。
“其实，你也可以跟他们走，或许，或许活下来的机会会比我这里更大一点。”
“不！不是这样的，”林璇听他这么说，突然没来由的感觉到一阵失落，她显得有些激动。
“我不是那个意思。徐凡，对不起，我没有一开始就告诉你，只是，只是我也不确定......是你救了我，对不起，我没用，我应该早点告诉你。你放心，答应给你的报酬，我一定......”
“没关系的。”徐凡像是低下头，随即又高高的抬起，深呼吸。他看着那越来越高的太阳，和皮肤上传来的温热的感觉。
“之前，我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城市牛马而已。变成这个样子，也不是我能控制的。”他的眼中流过一丝悲伤，“我也想要去寻找我的家人，女朋友......说到底，我们也不过也才只有过几个小时交集而已。
我并不贪图你的报酬，是我自己的选择。”
林璇没有说话，可是心中的失落感却越来越强烈了。她有些慌了，突然害怕徐凡会把她丢在这里。徐凡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也是像在自言自语。他的话很轻，声音也没有了原来的嘶哑的感觉，是那种爽朗的少年音。
特别是他在说自己的女朋友的时候，林璇的心里仿佛有些醋意。
“徐凡......”林璇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谢谢你！以后我再也不会......”
“好了,不用说了。”徐凡爽朗一笑，他的声音比刚才大了些，他拍了一下方向盘，从前面伸过手去。
“交个朋友怎么样？我叫徐凡，21岁。”
林璇愣住了，她完全没想到徐凡这突然间的180度大转弯，不过他还是伸过手去，轻轻触碰了一下。
他的手有些冰凉。
“好，好啊。我叫林璇，20岁。很，很高兴认识你。”
林璇的手指与徐凡冰凉的指尖一触即分，那短暂的接触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让她心头微微一颤。
她看着徐凡脸上那爽朗甚至带着点大男孩气的笑容，与他之前冰冷、妖异、或是沉静的模样截然不同，仿佛阳光终于穿透了层层阴霾，照见了某个被隐藏起来的本质。
“很高兴认识你，林璇。”徐凡收回手，重新握紧方向盘，笑容依旧挂在脸上，但眼神里多了些真诚的暖意，“那……作为朋友，接下来就得互相照应了。”
他语气轻松，仿佛刚才那段关于信任、怀疑和过往沉重话题的交谈从未发生过，又像是用一种积极的方式为他们的关系翻开了新的一页。
林璇看着他阳光下的侧脸，心头那股失落和恐慌奇迹般地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踏实感和一丝……莫名的悸动。她用力点了点头，也努力露出一个笑容：“嗯！好的！”
虽然前路依旧未知，危险仍在暗处潜伏，但至少在这一刻，在这辆颠簸前行的破旧奔驰里，他们不再是互相提防的陌生人和潜在威胁，而是可以并肩前行的……朋友。
车子继续在安静的死城中穿行。阳光越来越炙热，徐凡的超常感知也降到了最低点，几乎与常人无异。这让他驾驶更加小心翼翼，速度也慢了下来。
嘎吱，车子停在了一个加油站的门口，油表显示车里还剩下小半箱的油料，虽然他们并没有开出多远，但是复杂的路况还是让这辆油老虎消耗了不少燃油。
他们已经快开出城去，加油站四周又比较空旷，居民楼和其他建筑都离得比较远。而且，这里好像也没有人员活动迹象。
“我要去弄点油，这里应该有水，你可以去洗漱一下。”
“好。”林璇愉快的答应了。作为富家千金的她那里吃过这种苦头？身上那种黏腻的感觉非常难受。听到徐凡这样安排，当然是欣然接受了。
“那好，拿好枪，待在车里先别动，我先下去，一会再叫你。”徐凡说着开门下去，他首先在加油站了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别的人。不过这里的电已经没有了，加油枪在地上随意摆放着，店里的东西也被洗劫一空。
好在他找到了几辆没有开走的车子，徐凡也许可以尝试弄点油出来。
“好了，下来吧。”徐凡拍了拍车门，“把枪带好。”
“嗯！”林璇点头，从车里找了一些衣服，她叫醒了小媛，两个人就直接进了厕所。不一会便传来了水花流动的声音。
加油站的停车场里的车不少，很多车还保持着排队加油的状态。有几辆车在出口的地方撞毁，车门依然打开着。
徐凡找到了油箱的位置，用尖锐的铁棍直接破坏，汽油就从里面流了出来。他小心的用找来的铁通装好。一番忙活下来，徐凡除了把车的油都装满之外还储备了一些。
他小心的把这些汽油绑在车后，他可不敢直接放到车里，万一着火了，可就麻烦了。他在店里找到几瓶机油，也一并放到了车上，以防万一。
徐凡赶忙连声道歉，弯腰去捡。入手沉甸甸的，书皮是深褐色的硬壳，已经磨损得厉害，上面是用繁体字竖排印刷的书名——《上古史研究》。这书名和它古旧的质感，与周围社团招新热火朝天的气氛格格不入。
“对不起，对不起，学姐你没事吧？”徐凡将书递还，目光快速掠过对方。眼前的女孩穿着素雅的棉布长裙，气质沉静，对于这突如其来的碰撞，她只是微微蹙了下眉，接过书，轻轻掸了掸灰尘，低声道：“没关系。”
她的注意力似乎更多在那本书上，确认书无恙后，才对徐凡点了点头，便抱着书转身离开了，身影很快融入穿梭的学生人流中。
徐凡却还愣在原地，鼻尖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像是旧书和墨水混合的奇特香气。他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窘迫，自己刚才似乎盯着人家看了太久。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地上的一张白色卡片。
是校园一卡通，上面印着照片和信息。照片上的女孩神情安静，名字栏写着：方晴。学院专业却让徐凡愣了一下——考古文博学院，考古学专业。
A城大学以理工科著称，考古专业……徐凡依稀听过一些传闻，说那是个人数极少、堪称“镇校之宝”级别的专业，一届往往只有寥寥数人，甚至听说有一届只有一个学生，十几个教授围着一个人转，没这个学生，整个专业招生都要断层，教授们真得面临“失业”风险。他没想到，刚才撞到的这位气质独特的学姐，竟然就是那个传说中的专业的学生。
鬼使神差地，徐凡没有立刻喊住她，而是捡起了那张卡片。指尖摩挲着卡片边缘，他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好奇，还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想要再次见到她的冲动。
这成了他接近她的、一个笨拙又出乎意料的借口。
第二天，他鼓起勇气，根据卡片上的信息，打听到考古专业学生常去的教学楼和图书馆区域，果然又一次“偶遇”了方晴。他红着脸递上卡片：“学姐，你昨天掉的……”
方晴看到失而复得的卡片，明显有些惊讶，尤其是听到徐凡准确说出了捡到的时间和地点后。她抬头仔细看了看这个有点冒失但眼神干净的学弟，嘴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是你啊。太谢谢了，这里面还有门禁和饭钱，丢了就很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徐凡连忙摆手，心跳得厉害。
或许是徐凡的紧张太过明显，或许是他捡到卡片并特意送还的举动显得真诚，方晴这次没有立刻离开，反而随口问了一句：“你是哪个专业的？”
“光电！光电信息工程！”徐凡几乎是抢着回答。
“哦……”方晴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理工科大热门专业和眼前这个看起来有点毛躁的男生组合略感意外，但她并没多说什么，只是再次道谢后便离开了。
第一次正式对话，短暂却让徐凡兴奋了好久。
他开始有意识地寻找方晴的身影。他发现她总是独来独往，大部分时间不是在图书馆古籍区，就是在考古系那栋独立的小楼里。她的世界似乎被那些沉寂了千年的器物和文字所填满，与现代大学的喧嚣格格不入。
徐凡的追求方式直接又带着点理工男的笨拙。他会去借阅她可能感兴趣的历史书籍（虽然看得一头雾水），会在食堂“偶遇”她时强行找话题，甚至跑去听了一节深奥的考古学概论课，结果在教授提到某个碳十四测定年代时差点睡着。那一节课只有十来个人，除了方晴之外就是几个无聊跑来蹭课和满足好奇心的学生。所以，从那之后，他们的教授也认识徐凡了。
毕竟一个在硕大的大教室中只有十来个人的课堂上还敢公然睡觉的学生并不常见。
方晴起初觉得这个光电系的学弟有点奇怪，热情得让人不知所措。但渐渐地，她发现他的笑容很真诚，眼神里没有算计，只有纯粹的欣赏和一点点傻气。他会在她埋首书堆一整天后，硬塞给她一盒牛奶；会在下雨天突然出现，把伞塞给她然后自己跑掉。
她的世界是泥土、遗迹和过去文明，两者南辕北辙，却偏偏因为一次碰撞和一张丢失的卡片，产生了奇异的交集。
后来快毕业的时候，校园里弥漫着离别的气息。徐凡和方晴坐在图书馆后面他们常去的那个小山坡的树荫下。初夏的风带着青草的味道，吹得人心里也软软的。
方晴侧过头，看着他，轻声问：“你以后打算干什么？会考研吗？”那时的方晴已经成功保研，依旧是本校考古系那颗“独苗”，十几个教授围着她转，这个专业确实离不开她。
徐凡挠了挠头，目光投向远处操场上奔跑的身影，语气带着点对未来的憧憬和不确定：“我……不考了。校招就快开始了，我准备找工作。”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坚定些，“我想留在A市。这里机会多，我想先自己闯一闯，赚到第一桶金。等你以后毕业了，我们再……再看看以后的计划。”
他说这话时，脸上还带着点大男孩的稚气，但眼神却格外认真，里面装满了对方晴和对他们未来的承诺。他想象着自己能很快在职场上站稳脚跟，有能力照顾她，给她一个安稳的将来。
方晴安静地听着，没有立刻说话。她看着徐凡被阳光勾勒出的侧脸轮廓，看着他眼中对踏入社会的希冀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她深知学术圈和社会的不同，也明白徐凡在专业上的天赋并非顶尖，这条路对他来说未必轻松。
但她没有泼冷水。她只是微微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掩去了眸中复杂的情绪。她了解徐凡，知道他做出这个决定，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能离她更近，为了能更快地“配得上”她。这份心意，她懂得。
过了一会儿，她才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很轻，几乎融进了风里。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和……或许是一点点的忧虑。
那一刻，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年轻的他们以为未来就像脚下的草地一样，虽然不平坦，但总会延展出广阔的道路。
然而，现实往往比想象骨感得多。
徐凡满怀激情地投入求职大军，却发现A城大学光电专业的名头并没有给他带来太多优势，尤其是在那些顶尖的研发岗位竞争中，他平庸的成绩和缺乏亮点的项目经历让他屡屡碰壁。
最终，他只能退而求其次，进入了一家规模不大的科技公司，做的却是与核心技术关系不大的销售工作——推销家用智能摄像头。
差距，在无声无息中悄然变大。那棵大树下的承诺，仿佛还在耳边，却被现实的风吹得有些模糊了。
……
“徐凡？”
清脆的声音将他从那段五味杂陈的回忆里猛地拽了出来。徐凡深吸一口气，仿佛还能闻到记忆中青草和阳光的味道，但胸腔里充斥的，却是末世里混合着汽油和尘埃的浑浊空气。
他转过头。
林璇牵着小媛从卫生间走出来。她显然简单清洗过，换上了干净的白色T恤和运动长裤。湿漉漉的头发被她随意地扎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纤细的脖颈。玲珑的曲线展露无遗，举手投足间，浑身散发着带着一丝贵气的青春少女的气息。
小媛也换了身衣服，是林璇的一件贴身的T恤，不过，已经可以给她当小裙子穿了。
“我们好了。”林璇有些不好意思地捋了捋鬓角的湿发，“接下来去哪里？”
徐凡迅速收敛了翻涌的思绪，将所有关于过去的怅惘和苦涩强行压下。现在不是沉湎往事的时候。他点了点头，指向墙上那幅破旧的地图：“A城大学。离这里大概三十公里。”
他的语气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但眼神却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A城大学，那里有他必须去确认的执念。
无论前方是什么，他都必须去。
“上车吧。”他拉开驾驶座的车门，声音沉稳，“抓紧时间，我们得在天黑前尽量靠近那里。”
引擎再次轰鸣，载着复杂难言的过去、当下相依的伙伴和吉凶未卜的未来，破旧奔驰驶离加油站，朝着城市边缘，朝着那片曾经承载着青春爱恋与人生失意、如今却可能生存希望的区域，疾驰而去。
越靠近郊区，建筑的密度逐渐降低，但破败程度丝毫不减。路边开始出现大片荒芜的田野和废弃的工厂。偶尔能看到一些抛锚的车辆和散落的行李，无声地诉说着人们曾经仓惶逃离的景象。
徐凡开得更加谨慎。郊区的开阔地带意味着更少的藏身之处，也可能意味着更大型的变异生物的活动区域。
徐凡一直心中有个感觉，再加上昨天晚上的战斗，这种感觉也越来越强烈。
那些消失的丧尸和尸体，发生着非常可怕的事情。
他的预感很快得到了印证。
在经过一个大型化工厂门口时，徐凡猛地踩下了刹车！
吱——！
刺耳的刹车声打破了郊外的寂静。
只见那巨大的、扭曲的金属大门敞开着，门口的空地上，散落着数十具高度腐烂、被啃食得面目全非的人类尸体！更令人心悸的是，这些尸体身上大多穿着破旧的军服或作战服，周围还散落着一些变形的枪械和破损的军用装备！
这里发生过一场惨烈的战斗！而且看起来，是人类军队的一方……惨败！
“啊！”林璇捂住了嘴，抑制住惊叫。
徐凡的脸色也变得凝重无比。他能闻到风中传来的浓烈腐臭和血腥味，即使是在白天，也让他胃里一阵翻腾。
他仔细观察着战场痕迹。那些尸体上的伤口大多狰狞可怖，不像是普通丧尸造成的，更像是被某种力量巨大、爪牙锋利的生物撕裂的。而且，很多装备都被破坏了，像是被巨力砸扁或撕裂。
他猛然间瞥见了一个被咬成两半的士兵，他的臂章和雷烈所谓的“特种大队”一模一样！他仔细回想着昨天那些士兵的对话和雷烈的举动。
这里就是他们带出那个变异体的地方！这里离学校和它周边附属的小镇已经只有几公里了。那学校那边是什么情况！
而他们昨天才行进到这里，说明战斗发生的时间也不长。
这个方向上的重要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A城大学！
那一支和雷烈一同执行任务的“毒蛇”，可能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