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病情痊愈的消息传遍长安那日,朱雀大街两侧的酒肆、商铺都自发挂起了朱红绸带,百姓们聚在街头巷尾,捧着刚蒸好的粟米糕互相庆贺。有孩童提着纸灯笼跑过,灯笼上
“太子安康”
的字迹在暖阳下格外鲜亮
——
这是林微穿越到唐朝后,第一次真切感受到
“国之储君”
在百姓心中的分量,也更明白唐德宗下旨开设
“防疫馆”
的深意。
防疫馆就设在太医院西侧的院落里,院中那棵百年老槐树下,林微亲手立了块木牌,上面用楷书工整写着
“普及医理,守护民生”。开馆第一日,周边州县的医者就挤满了院落,有带着家传医书来请教的老大夫,也有眼神热切的年轻学徒。林微站在石阶上,将现代医学中的
“隔离”“消毒”
理念拆成通俗的
“分屋养病”“草木除秽”,结合《千金方》中的草药知识讲解,听得众人频频点头。
“阿微大夫,您说这天花病毒会藏在病人的衣物里,可我们以往都是将病人衣物烧掉,您却让用石灰水浸泡,这能管用吗?”
一个来自华州的老医者皱着眉提问,手中的毛笔悬在纸上,迟迟没落下。
林微笑着拿起院角的陶罐,倒出些石灰粉:“王大夫您看,这石灰遇水会发热,能杀死衣物上的‘邪祟’(病毒)。烧衣物虽能除根,可穷苦百姓哪有那么多衣物可烧?咱们行医,既要治病,也要顾着百姓的生计。”
这话一出,老医者恍然大悟,连忙在纸上记下,还不忘朝林微拱手致谢。
忙到暮色四合,林微才揉着发酸的肩膀回到惠民医馆。刚推开后门,就闻到一股熟悉的甜香
——
萧景琰正坐在院中的石桌旁,面前摆着一碟刚出炉的桂花糕,旁边的食盒里还温着一碗银耳羹。
“今日讲得累了吧?”
萧景琰起身接过她的药箱,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手,不由得皱了皱眉,“怎么又忘了戴暖手炉?”
说着便从袖中取出个绣着缠枝莲纹的暖手炉,塞进她手里。
林微捧着暖手炉,心中暖意融融。她看着石桌上那匣云锦,打开时,流光溢彩的布料让她眼前一亮
——
最上面那匹大红云锦,上面用金线绣着凤凰穿牡丹的纹样,凤凰的尾羽垂落处,还藏着几株小小的药草,显然是萧景琰特意让人绣的。
“这纹样……”
林微指尖抚过金线,抬头看向萧景琰,眼中满是惊喜。
“知道你不喜太过张扬的纹样,便让绣娘加了些药草,”
萧景琰坐在她身边,帮她盛了碗银耳羹,“礼部说,三个月后的腊月初八是吉日,那天不仅宜婚嫁,还是长安一年一度的‘药市’,婚后第二日,咱们还能去药市逛逛,看看有没有稀有的药材。”
两人正说着,医馆的伙计小五突然跌跌撞撞跑进来,脸色煞白:“大夫!萧公子!出大事了!城外张村……
张村一下子倒了七个人,都说是中了邪,浑身抽搐,口吐白沫,村里的老族长说……
说这是您治好太子后,鬼神发怒,降罪给百姓了!”
林微手中的银耳羹碗
“哐当”
一声落在桌上,汤水溅了些出来。她猛地站起身,抓起药箱就往外走:“胡说!哪有什么鬼神!定是急症!”
萧景琰也立刻沉下脸,他今早刚收到暗卫的消息,裴延龄的门生王怀安近日在长安周边活动,形迹可疑。“你别急,我让护卫备马,跟你一起去。”
他一边说一边快步走向前院,还不忘叮嘱小五,“去把我府中的急救箱拿来,里面有阿微之前做的口罩和银针。”
两匹骏马在夜色中疾驰,寒风刮得林微脸颊生疼,可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
一定要尽快赶到张村,不能让谣言扩散,更不能让百姓因为迷信耽误治疗。
张村外的土路上,远远就看到几团晃动的火光。走近了才发现,十几个村民举着桃木枝和火把,拦在村口的土坡上,为首的老族长拄着拐杖,脸色铁青:“你们别过来!这是鬼神降罪,你们来了也没用,还会把灾祸引到村里!”
“族长爷爷,我是阿微大夫,”
林微勒住马,声音温和却坚定,“我治好过太子,也治好过东郊的时疫,若真是鬼神降罪,我怎会平安无事?您让我进去看看,若是治不好,再赶我走也不迟。”
这时,村里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一个穿着粗布衣裙的妇人抱着个孩童跑出来,跪在地上哭喊道:“大夫!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儿!他才五岁啊,再这么抽下去,就没气了!”
孩童在她怀里一动不动,小脸憋得发紫,嘴角还挂着白沫。
林微翻身下马,快步走过去,蹲下身按住孩童的手腕。脉搏急促而微弱,瞳孔有些涣散,结合之前小五的描述,她立刻判断是癫痫。“萧公子,快帮我按住孩子的手脚,别让他咬伤舌头!”
她一边说一边从药箱里取出银针,在火上烤了烤,快速刺入孩童的人中、内关、合谷三个穴位。
银针刺入的瞬间,孩童的抽搐稍微减缓了些。林微又从急救箱里拿出个小瓷瓶,倒出些安神的药粉,用温水化开,撬开孩童的嘴喂了进去。半个时辰后,孩童的呼吸渐渐平稳,脸色也恢复了些血色。
妇人抱着孩子,对着林微连连磕头:“多谢大夫!多谢大夫!是我们糊涂,错信了谣言!”
周围的村民见孩童真的好转,也纷纷放下桃木枝,围上来请林微去诊治其他患者。
萧景琰却没放松警惕。他注意到人群边缘,有个穿着青色长衫的男子,见孩童好转后,悄悄往后退,还趁人不注意,将一个布包扔进了旁边的草垛里。萧景琰不动声色地对身后的护卫使了个眼色,护卫立刻跟了上去。
等林微治好最后一个患者,已是深夜。她回到村口时,萧景琰正站在草垛旁,手中拿着个布包,脸色阴沉。“这里面是致幻草药,”
萧景琰打开布包,里面的草药散发着淡淡的腥气,“护卫跟着那青衣男子到了村外的破庙,还在庙里发现了这个。”
他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三日之内,让张村乱起来,逼那女医出错,再散布谣言,让百姓不信她。”
“是王怀安的字迹,”
萧景琰的手指紧紧攥着纸条,指节泛白,“裴延龄倒了,他的余党还不死心,竟想用百姓的性命做筹码!”
林微接过纸条,看着上面的字迹,心中又气又急。她知道,若不尽快查清此事,不仅自己会被谣言所困,防疫馆的科普工作也会受阻。“萧公子,我们不能只抓王怀安,”
林微思索片刻,说道,“他背后定有更大的势力。我们得先稳住百姓,明日我就去张村开宣讲会,讲清癫痫的病因,再让护卫暗中调查,看看王怀安还和哪些人有往来。”
萧景琰点了点头,握住她的手:“你说得对。明日我陪你去张村,防疫馆那边我已经让人安排好了,不会耽误科普。你放心,无论背后是谁,我都不会让他们伤害你,更不会让他们祸害百姓。”
夜色渐深,两人牵着马往长安方向走。月光洒在土路上,映出两道并肩的身影。林微看着身边的萧景琰,心中满是感激
——
在这个陌生的时代,有他这样并肩同行的人,再大的风浪,她也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