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我接受了一个富豪的天价委托,去照顾他常年卧病的独子。
进入庄园后,我却发现那个富豪早在上个月就已经死于心梗,而他的儿子正坐在轮椅上,健康地对我笑。
我从书房的暗格里,找到一份泛黄的医疗档案。
封面上用钢笔写着:别治好他。
中间的诊疗记录被全部抽走了。
翻到最后一页的医生手记:
第十五天了……它们在等他站起来……记住,无论他怎么哀求——千万别解开他腿上的锁!
1
我叫林安,是个护工。
接到这份委托时,我正因为母亲高昂的医疗费焦头烂额。
委托人是城中巨富季元亨,要求去他郊外的庄园照顾独子季寻,月薪三十万。
唯一的条件是,签三年合同,期间不能离开庄园。
我没有丝毫犹豫就签了字。
可当我拖着行李箱,站在金碧辉煌的庄园大门前时,迎接我的只有一位面无表情的管家,陈妈。
她引我穿过空旷得能听见回声的大厅,来到二楼的房间。
房间里,一个年轻人坐在轮椅上,正望着窗外。
他听见声音,转过头来,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
他五官俊朗,眼神清澈,气色红润,看起来没有半点病容。
你就是林安他笑着问,我叫季寻。
我有些局促地点点头:季先生,你好。
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我父亲给了你一大笔钱,让你来照顾我这个『病人』,对吗
我没说话。
他却自己说了下去:可惜,他上个月就死于心梗,没办法亲眼看你工作了。
我脑子嗡的一声。
给我开出天价薪酬的雇主,已经死了
那我是谁雇来的这钱,还算数吗
季寻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他指了指床头柜上的一个信封:别担心,你的薪水会由信托基金按月支付。我父亲的遗嘱里,这是最高优先级的条款。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他膝盖上那条厚重的羊毛毯,声音低了下去。
他只是……希望我永远这样坐着。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注意到,毯子下,他的脚踝处,扣着一副精钢打造的锁。
锁链的另一端,焊死在轮椅沉重的底座上。
我的心猛地一沉。
这不是照顾病人,这是看管犯人。
2
陈妈把我带到隔壁的房间,面色冷硬地交代我的工作。
你的任务很简单,照顾好少爷的饮食起居。记住,除了你,任何人不准进入他的房间。尤其是,绝对不能碰他腿上的锁。
她说完,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晚上,我躺在陌生的床上,辗转难眠。
三十万的月薪,死去的雇主,健康的病人,还有那副冰冷的脚镣。
这一切都透着诡异。
但我需要钱,我只能留下来。
第二天,我试着和季寻聊了聊。
他很健谈,从艺术聊到哲学,知识渊博,言语风趣。除了不能站起来,他和一个正常的年轻人没有任何区别。
我没有病。他看着我,眼神坦诚,我父亲只是有些偏执,他觉得我身体里住了个魔鬼,站起来就会毁灭世界。
他自嘲地笑了笑:很荒谬,对吧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下午,趁着季寻午睡,我鬼使神差地走进了书房。
季元亨的书房,一切都维持着他生前的样子。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纸张和灰尘混合的味道。
我按照季寻的提示,在书桌下找到了一个暗格。
里面只有一份牛皮纸袋装着的医疗档案。
我打开档案,看到了那行字迹锋利的警告:别治好他。
我的指尖有些发凉。
我快速翻阅,中间关于具体病症和治疗方案的几十页,全都被人抽走了。
我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那是潦草的医生手记,字迹因为惊恐而扭曲。
第十五天了……它们在等他站起来……记住,无论他怎么哀求——千万别解开他腿上的锁!
它们是谁
我正惊疑不定,书房的门突然被推开。
陈妈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地看着我手里的档案。
谁让你进来的她的声音像淬了冰。
我……我只是想打扫一下。我慌忙把档案塞回暗格。
不该你碰的东西,别碰。陈妈走过来,砰地一声关上暗格的门,好奇心会害死猫,也会害死人。上一任护工,就是因为不守规矩,才『主动辞职』的。
她特意加重了主动辞职四个字。
我后背窜起一股寒意。
3
日子在平静和诡异的交织中一天天过去。
季寻对我越来越好。
他会凭着记忆,指导我从酒窖里取出最醇厚的红酒。他会让我推着他去花园,告诉我哪一朵玫瑰开得最盛。
他看我的眼神,也从最初的客气,变得温柔。
林安,你和她们不一样。他说。
她们
我父亲之前给我找的所有护工。季寻的眼神黯淡下来,她们看我的眼神,都像在看一个怪物。只有你,把我当成一个正常人。
我的心微微一动。
你本来就是正常人。我说。
他笑了,那笑容干净得像个孩子。
可一到晚上,这座庄园就会露出它狰狞的另一面。
我总能听见奇怪的声音。
像是有人用指甲,一遍遍刮擦着我房间的墙壁。
又像是有人在走廊尽头,用极低的声音窃窃私语。
我问过陈妈,她只说是我压力太大,出现了幻听。
可我知道不是。
这天晚上,我起夜喝水,路过季寻的房间。
门没关严,留着一道缝。
我听见里面传来他压抑的,痛苦的呻吟。
我心中一紧,推开门。
月光下,季寻正蜷缩在轮椅里,额头上全是冷汗。
他腿上的锁链,因为他痛苦的挣扎,已经将他的脚踝磨出了一圈血痕。
季寻!你怎么了我冲过去。
他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声音嘶哑:林安……帮帮我……
他抓住我的手,力气大得惊人。
钥匙……钥匙在陈妈的房间……帮我拿来……我受不了了!他哀求道,我只是想站起来,哪怕只有一分钟!
看着他痛苦的样子,我心乱如麻。
一边是档案上血淋淋的警告,一边是眼前这个活生生的人。
我犹豫了。
就在这时,我眼角的余光瞥见窗外。
花园里,那些白天还娇艳欲滴的玫瑰,此刻全都变成了灰黑色。
几道模糊的黑影,正静静地站在花丛中,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们这个方向。
它们没有五官,只是一团团人形的阴影。
我浑身的血液都快凝固了。
它们在等他站起来……
医生手记上的那句话,在我脑海里炸开。
4
我猛地抽回手,后退了两步。
季寻,你冷静点。
季寻眼中的哀求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失望。
他不再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让我感到陌生。
我落荒而逃。
第二天一早,我顶着黑眼圈去给季寻送早餐。
他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温文尔雅,仿佛昨晚那个痛苦挣扎的人不是他。
他脚踝上的伤口已经自己处理过,涂了药膏。
林安,昨晚吓到你了吧他抱歉地笑了笑,我偶尔会这样,旧毛病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默默地把餐盘放下。
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林安,他突然开口,你相信我吗
我抬起头,对上他真诚的目光。
我真的没有病。我父亲的死对头,给他下了心理暗示,让他坚信自己的儿子是恶魔。这把锁,这个轮椅,都是他保护我的方式。一种偏执的,错误的保护。
他的话听起来合情合理,找不到任何破绽。
可那些黑影,又要怎么解释
那……那些黑影呢我在花园里看到的……我还是问出了口。
季寻的脸色白了一下,但很快恢复正常。
那是父亲安装的全息投影安保系统。他解释道,用来吓退闯入者的。他死后,系统偶尔会出故障,别在意。
全息投影
这个理由太过牵强,但我找不到反驳的证据。
那天下午,陈妈给了我一把钥匙。
这是地下室的钥匙。她说,夫人……季先生的母亲生前喜欢画画,她的画室在地下。季先生去世后,那里就封存了。你去打扫一下吧。
我拿着钥匙,走下阴冷潮湿的台阶。
地下室很大,弥漫着浓重的松节油和颜料的味道。
画室里,蒙着白布的画架错落有致地摆放着。
我掀开其中一个画架上的白布。
画布上,是一个被锁在轮椅上的年轻人,面容和季寻一模一样。
但画上的他,表情狰狞,双目赤红,身后是无数扭曲攀爬的黑影。
那些黑影,正争先恐后地想从他的身体里钻出来。
画的右下角,有签名和日期。
日期,是十五年前。
那时候,季寻才几岁。
我心中巨震,接连掀开了所有的白布。
几十幅画,画的都是同一个人,同一个场景。
从孩童到少年,再到青年。
季寻的脸在变,但那狰狞的表情和身后的黑影,从未变过。
最后一幅画,画上的季寻已经和现在一般大。
不同的是,画里的他,站了起来。
他脚下的锁链已经断裂,他张开双臂,脸上是狂喜的笑容。
而他的身后,不再是模糊的黑影。
那是一个巨大到无法形容的怪物,它的身体由无数哀嚎的人脸组成,正从季寻的背上破体而出,笼罩了整个天空。
画的角落里,有一行用红色颜料写下的小字。
寻儿,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只能把他和你一起,锁在这里。
5
我踉跄着跑出地下室,浑身冰冷。
那些画,就是季寻母亲留下的真相。
季寻没有撒谎,他身体里确实住着一个魔鬼。
季元亨和他的妻子,用尽一切办法,不是在治病,而是在镇压。
这把锁,锁住的不是季寻,而是那个即将破体而出的怪物。
它们在等他站起来……
它们,就是那个怪物的一部分。
我冲回二楼,季寻正安静地看着书。
他见我脸色惨白,关切地问:怎么了,林安
我看着他那张无害的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张脸下,到底藏着什么
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他放下书,语气平静。
我攥紧了拳头,点了点头。
他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
我母亲是个伟大的艺术家,但她精神不太好,总是幻想一些不存在的东西。他轻描淡写地说,父亲就是被她影响,才会把我当成怪物。
他还在撒谎。
那你昨晚为什么那么痛苦我质问道。
因为我想你。他突然说。
他的目光变得灼热而专注:林安,我每天被困在这里,唯一的乐趣就是和你说话。昨晚你拒绝我,我很痛苦。我怕你也会像她们一样离开我。
他向我伸出手:林安,别怕我。帮我,也帮你自己。只要我站起来,我就能动用我名下所有的资产。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我们可以一起离开这里。
他的声音充满了蛊惑。
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呢
如果那些画,真的只是一个精神失常的女人的幻想呢
如果我因为这些虚无缥缈的猜测,就将一个无辜的人终身囚禁,那我和偏执的季元亨又有什么区别
我的内心在天人交战。
这时,陈妈端着药汤走了进来。
少爷,喝药了。
她将碗递给季寻,季寻看也没看,直接挥手打翻。
滚烫的药汤洒了陈妈一手,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默默地蹲下收拾。
我不喝这些没用的东西!季寻烦躁地吼道,我没病!
陈妈收拾好碎片,一言不发地退了出去。
我追了出去。
陈妈,那是什么药
陈妈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眼神复杂。
镇魂汤。她缓缓说道,夫人留下来的方子。能让他……安静一点。
她举起被烫得通红的手,上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旧伤疤。
少爷每次『犯病』,都会这样。这些年,我已经习惯了。
我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一个简单的犯病,需要用镇魂汤来压制吗
季寻,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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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那天晚上,庄园里的怪声消失了。
死一样的寂静,反而更让人心慌。
我一夜没睡,天快亮时才迷迷糊糊地合上眼。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又回到了地下画室。
但这一次,最后一幅画上的季寻,动了。
他从画框里走了出来,一步步向我逼近。
他的脸上,还带着那种狂喜的笑容。
林安,你为什么不信我他问。
我吓得连连后退,却撞上了一个冰冷的身体。
我回头一看,是陈妈。
她面无表情地抓住我的胳膊,将我往前一推。
时候到了。她说。
我被推向画里的季寻,眼看就要撞上他。
我尖叫着醒来,浑身都是冷汗。
天已经大亮。
我定了定神,起床洗漱,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可当我推开季寻的房门时,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轮椅还在原地,但季寻不见了。
那副焊死在轮椅上的精钢脚镣,被人用蛮力硬生生扯断了。
断口处,闪着狰狞的金属光泽。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站起来了。
他挣脱了。
我冲出房间,疯狂地寻找。
季寻!陈妈!
整个二楼,空荡荡的,只有我的回声。
我跑下一楼,大厅里依旧没人。
就在我快要崩溃的时候,我听到了厨房里传来了动静。
我冲进厨房,看到了让我永生难忘的一幕。
陈妈倒在血泊里,胸口插着一把餐刀。
而季寻,正站在她的尸体旁。
他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他站得笔直。
他听见我的声音,缓缓转过身,对我露出了一个完美的,温文尔雅的笑容。
林安,早上好。抱歉,我没找到钥匙,只能用这种粗暴的方式了。
他擦了擦手上沾染的血迹,慢条斯理地说:陈妈太碍事了,总想用那些恶心的东西灌我。现在,终于清静了。
我看着他,双腿发软,几乎站不住。
眼前的这个人,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季寻吗
你……你杀了她我的声音在发抖。
她只是睡着了。季寻微笑着向我走来,林安,别用那种眼神看我。现在,再也没有人能阻碍我们了。
他走到我面前,温柔地抚摸我的脸颊。
他的手指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你看,我站起来了。他说,世界没有毁灭,对不对我父亲,我母亲,他们都错了。
我惊恐地看着他。
不对。
有什么东西不对。
窗外,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变得阴沉沉的。
乌云汇集,黑压压地笼罩着整个庄园。
我突然想起了地下室里,那幅画。
那个从季寻背后破体而出的,由无数人脸组成的巨大怪物。
它们在等他站起来……
它们不是在等季寻。
它们在等他身体里的那个东西。
而现在,它自由了。
7
我们走吧,林安。季寻拉起我的手,离开这个牢笼。
他的手像冰块一样,冻得我一哆嗦。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跑,现在跑,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我猛地甩开他的手,转身就往大门外冲。
砰!
我还没跑出两步,庄园厚重的雕花铁门,自己关上了。
季寻并没有追上来,他只是站在原地,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别白费力气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愉悦,这座庄园,是我的一部分。没有我的允许,谁也离不开。
他张开双臂,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啊……自由的空气。
他再次睁开眼时,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变了。
他的瞳孔,变成了非人的,竖直的金色。
他的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
十五年了……我等了太久了。他用一种完全陌生的,重叠着无数声音的语调说,为了今天,我陪那个愚蠢的女人画了十五年的画,陪那个固执的男人演了十五年的戏。
你不是季寻。我颤声说。
我当然是。他笑了,我是更完美的季寻。
他一步步向我走来。
庄园里的光线越来越暗,那些我曾在夜里听到的刮擦声和窃窃私语,此刻在四面八方响起。
墙壁上,地板上,天花板上,渗出了一张张扭曲的人脸。
它们哀嚎着,挣扎着,向我伸出手。
它们,就是画里的那些黑影。
它们是我的养料。季寻欣赏着我的恐惧,是这座庄园里,所有试图反抗我的人的灵魂。包括我的『父亲』,和我的『母亲』。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季元亨夫妇,不是镇压了它,而是被它吞噬了。
那份医疗档案,那本日记,是季元亨在被完全吞噬前,留下的最后警告。
而陈妈,是最后一个守护者。
现在,她也死了。
现在,轮到你了,林安。季寻在我面前站定,你很特别,你的灵魂,一定很美味。
它向我伸出手。
我绝望地闭上了眼。
镇魂汤……
一个微弱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
是陈妈的声音。
我猛地睁开眼。
陈妈的灵魂,正站在厨房门口,那张布满伤疤的手,指着料理台上的一个药罐。
那是她每天用来熬药的罐子。
我明白了。
镇魂汤!
那是季寻母亲留下的,唯一能克制它的东西!
我用尽全身力气,推开身前的季寻,冲向厨房。
没用的。他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带着一丝被蝼蚁挑衅的恼怒。
我抓起药罐,拧开盖子。
里面是黑褐色的,粘稠的药渣。
我不知道该怎么用,只能凭着本能,将药渣狠狠地砸向他的脸。
啊——!
季寻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
药渣接触到他皮肤的地方,冒起了阵阵黑烟,发出了腐蚀般的滋滋声。
他脸上那完美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痛苦和狰狞。
有效!
我趁机向地下室跑去。
直觉告诉我,哪里是关键。
季寻母亲既然能画出镇压它的画,一定也留下了彻底封印它的方法。
8
我连滚带爬地冲进地下室,反手锁上了门。
门外,传来季寻疯狂的撞门声和怒吼。
林安!你以为你逃得掉吗!
我顾不上恐惧,冲到最后一幅画前。
画上的季寻,依旧站着,张开双臂。
但他的笑容,不知何时,变得和门外那个怪物一模一样。
我死死地盯着这幅画,试图找出一点线索。
寻儿,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只能把他和你一起,锁在这里。
锁在这里……
锁……
我的目光,落在了画中季寻脚下那副断裂的锁链上。
画里的锁链,和现实中轮椅上的那副一模一样。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我脑海里形成。
这幅画,不是预言。
这是一个……封印的阵眼。
季寻的母亲,将那个怪物的本体,封印在了这幅画里。
而现实中的季寻,只是怪物延伸出来的一个分身,或者说,一个投影。
那副锁链,是连接现实和画作的媒介。
锁链锁着,分身就被囚禁在季寻的身体里,无法动用真正的力量。
一旦锁链断裂,分身就能和画中的本体产生共鸣,获得力量,甚至……将本体从画中释放出来!
我必须……修复那副锁链!
可是怎么修复
我急得满头大汗。
门板被撞得摇摇欲坠。
我看向画的角落,那行红色的血字。
妈妈只能把他和你一起,锁在这里。
颜料……是红色的。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
我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支笔。
那是我平时用来记录母亲病情的红色签字笔。
我不知道有没有用,但这是我唯一的希望。
我冲到画前,用尽全力,在画中那条断裂的锁链上,画下连接的一笔。
轰!
在我落笔的瞬间,整幅画发出了刺目的红光。
画中,季寻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他身后的巨大怪物发出了不甘的咆哮。
门外的撞击声,戛然而止。
成功了
我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那幅画,突然燃烧了起来。
红色的火焰,从我落笔的地方开始,迅速蔓延了整个画布。
画里的怪物,在火焰中扭曲,消散。
而画里的季寻,那张年轻的脸,在火焰中,最后露出了一个解脱的,干净的笑容。
他对我,无声地说了一句:谢谢。
火焰吞噬了整幅画,最后,连同画框一起,化为了灰烬。
地下室里,恢复了死寂。
9
我瘫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
结束了
我扶着墙,慢慢站起来,壮着胆子打开了地下室的门。
门外,走廊里空无一人。
季寻不见了。
墙壁上那些恐怖的人脸,也消失了。
阳光重新从窗外照了进来,驱散了屋子里的阴霾。
我走上一楼。
厨房里,陈妈的尸体也消失了,地上的血迹荡然无存,仿佛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我走到大门口,那扇紧闭的铁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了。
我终于可以离开了。
我回到我的房间,收拾行李。
当我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时,我看到了那个装着薪水的信封。
信封下,还压着另一份文件。
是一份财产赠与协议。
季元亨将这座庄园,以及他名下所有的不动产,都赠与给了我。
协议的最后,是他的亲笔签名。
落款日期,是他去世的前一天。
他早就预料到了一切。
他知道守护者会牺牲,他知道我会是最后一个面对怪物的人。
这份天价委托,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份工作。
这是一场豪赌。
赌我能活下来,赌我能成为新的守护者。
我拿着那份沉重的协议,走出了庄园。
我没有回头。
我用季元亨留下的钱,治好了母亲的病。
我把她接到了新的城市,开始了新的生活。
我再也没有去过那座庄园。
我以为,我和那些诡异的过往,已经彻底告别。
10
三年后的一天,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苍老而疲惫的声音。
是林安小姐吗
我是。
我姓张,是一名医生。电话那头的人说,我曾经是季元亨先生的家庭医生。
我的心猛地一跳。
是那个在医疗档案上留下手迹的医生。
有什么事吗我问。
我不知道该不该打扰您,但是……有些事,我必须告诉您。张医生的声音里透着恐惧,那个东西,它没有死。
我手里的杯子,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什么意思
那幅画,不是封印的阵眼,只是一个……临时的牢笼。张医生说,它真正的本体,被季寻的母亲,用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封印在了季寻的身体里。
那副锁链,是用来锁住季寻的灵魂的,防止他的灵魂被怪物彻底吞噬。一旦锁链断开,怪物的分身确实会获得力量,但同时,季寻自己的灵魂,也会被惊醒。
那天,您修复了画里的锁链,暂时切断了分身和画中力量的联系。而画的燃烧,是季寻的灵魂在反抗,他用尽最后的力量,毁掉了那个临时的力量源泉,保护了您。
但是,怪物的本体还在。它只是因为分身受损,暂时蛰伏了。
我的脑子嗡嗡作响。
季寻……他救了我
那……那他现在在哪里我颤声问。
这就是我找您的原因。张医生叹了口气,三年来,我一直在用季夫人留下的方法追踪它的气息。就在昨天,它的气息,重新出现了。
在哪里
就在那座庄园里。
张医生继续说道:它在重塑身体。它需要一个新的宿主。而整座庄园,都是它的领域。它在等……等一个新的,充满生命力的灵魂,走进它的陷阱。
林安小姐,季先生的遗嘱里,把庄园留给了您。从法律上来说,您是庄园唯一的主人。
它在等您回去。
它在等您……自投罗网。
我挂掉电话,呆立了很久。
窗外,阳光明媚。
可我只觉得浑身冰冷。
我想起了季寻最后那个解脱的笑容。
想起了陈妈那双布满伤疤的手。
想起了季元亨在协议上,那沉重的一笔。
他们用自己的生命,为我换来了三年的平静。
现在,轮到我了。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搬家公司的电话。
你好,我要搬家。
地址是,城郊的季家庄园。
这一次,我不是护工。
我是这里的主人。
是新的,守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