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河水中刘艳徒劳挣扎着
双手拼命挥舞拍打着河面试图抓住那一丝生机,呛水、咳嗽、窒息感涌上大脑使得她挣扎越来越无力越来越微弱。
在彻底沉入湖水中这一生的经历在犹如幻灯片在脑海中一晃而过
真希望没放弃高考
真希望下辈子做个有钱人
真希望为自己活一次...
伴随着最后的意识消散陷入黑暗虚无河面重归于平静
教室中刘艳茫然睁眼感受着四周的喧闹,一时间她有些恍惚喃喃道
我不是淹死了么难道重生了
窗外骄阳正艳春色正好,同学的嬉笑追打处处透露着青春的气息
仔细回忆现在正是高考前夕,如果没有意外放学回去父母就会找她谈话
回忆起记忆中父母轮番上阵对她进行的劝导
现在家里情况困难,没那么多钱同时供你和弟弟一起读书,我和你妈妈的意思你放弃高考出来找一份工作养活自己,为以后嫁人做准备。
是啊小艳,爸爸妈妈也是为你好,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没什么用,结婚生孩子才是咱们女人该做的事。
想起自己那个弟弟的所作所为
高考失利只能读技校,毕业后分配进厂觉得来钱太慢染上赌博。
以做生意为由骗走家里的积蓄用去赌博,输光后借了高利贷没钱还,债主找上门说不还钱就打断他的手脚。
最后父母没办法只能卖了家里的住房还了高利贷。
经过这件事后一家人开始租房住安稳一段时间后又染上毒瘾
父亲被气得一病不起母亲也为他整日担惊受怕,而他自己也落得个监牢的下场。
而自己却在放弃高考后不久以一万六的彩礼嫁为人妇,因为没带回礼被婆家处处针对仇视。
一人操持一家两老两小日常,常年劳作风吹日晒早早失了容貌身材,某些时候看着镜子中的人都不敢相信
镜中脸色蜡黄一脸褶皱身材臃肿的人是自己,是那个扎着马尾辫斯斯文文清瘦的自己。
刘艳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就算父母不再出钱让她读书她也会靠自己继续读下去！
她不想再过上辈子那样凄惨的人生
她刘艳这辈子要为自己而活！
活的精彩、活得放肆、活得耀眼！
回到家父母早就准备好一桌丰盛晚餐,看见她回来母亲殷切开口
小艳你洗洗手马上就吃饭了,今晚可是有你最爱吃的猪头肉！
看着母亲那张熟悉殷切的脸呆了一瞬,若无其事走到一旁洗手。
饭桌前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父亲不停对母亲使着眼色她装没看到埋头吃饭。
小艳啊,妈妈这有个事想和你说说。
母亲终于拗不过还是开口,只是出于心虚语气上并没同往常那样强势。
刘艳放下碗筷直直看着母亲静待下文,虽然早已知道可她还想再争取一下。
面对刘艳的目光母亲别过头去不敢看她
还是我来说吧,小艳现在家里条件不太好,不能同时供你和弟弟读书,
我和你妈妈的意思你读完这学期就不要再读了,出去找个工作养活自己,为以后结婚做准备。
父亲受不了这样的沉闷和墨迹,一股脑将结果抖了出来也不再看刘艳
因为这是他身为一家之主的特权
弟弟在一旁丝毫不关心正大块朵颐啃着猪头
你爸说的对,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没用都是要嫁人的,生儿育女才是我们女人该做的。
母亲也在一旁附和
我不同意
刘艳声音低沉却透露出矢志不渝的坚定
你说什么！
父亲像被踩到尾巴的猫怒目圆瞪大声呵斥
母亲连忙拦住父亲不敢置信看着刘艳
我不同意放弃高考,我还要继续读,就算家里不给我钱我也会想办法继续读下去。
刘艳脸色平静语气平淡却透露出决心
似乎是没想到一向乖顺的女儿会忤逆自己,父亲当场起身呵斥
我这是在通知你,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你不放弃也得放弃！
家里不会再给你一分钱如果你有本事就自己挣钱去读书！
扔下这句话父亲转身出门
你这孩子就不能听...
母亲还想继续劝她却被打断
妈我是不会放弃读书的,生儿育女不全是女人的一生,只是人生中很小的一部分,我想走出去看看,不想像您一样一辈子围着财米油盐酱醋茶过活。
说完也起身离开
餐桌前就只剩下母亲和弟弟
弟弟一直啃着猪头肉丝毫不关心外界
你这孩子就知道吃吃吃,唉！
母亲点了点弟弟额头有些气恼,她想不通乖巧懂事的女儿怎么会变成这样。
回到房间刘艳打开小金库
这些钱远远不够,钱...
对于父亲她太过了解,传统的大男子主义说一不二不许人对他提意见,能说不给她钱以后就不会给,想要以此让她低头服软听从他的安排。
第二天课间刘艳找到了班主任李老师
小艳怎么哭了有什么事给老师说,是不是那些男生欺负你了
看着泪流满面从门外进来的刘艳李老师连忙上前询问
办公室里其他的老师也关切围了上来查看情况
呜呜呜,李老师家里不想让我继续读书还不给我生活费,想让我把机会让给我弟弟,可是我还想继续读。
李老师闻言眉头一皱安慰道
你先别哭,告诉老师家里是不是遇上什么困难了不是一直读得好好的么
刘艳还没开口就有老师猜测
肯定是家里重男轻女,经济上可能会有一点压力但既然能供她弟弟为什么不能供姐姐,明显就是觉得女孩子读太多书没什么用,反正以后都是要嫁人的。
老师们齐齐回头看向窗边,女老师正批改着作业头也不抬
临近高考她家里肯定怕她考上又怕她考不上,前者若是她考上了就得拿出更多的钱供她读书回报却是未知的,
后者考不上就浪费了这这些年的投入现在想要及时止损,让小艳回家找份工作等着嫁人。
老师们细细思量确实有这个可能,可也有老师提出疑问
你怎么知道不是因为其他是不是太过片面了
刘艳心中诧异她本来是想借助李老师拖延一些时间,至少这个学期内家里不要断了她的各种学杂费。
可这位老师一席话抵得上她所做的一切
女老师抬起头推了推镜框
因为我家里当初就是这样,要不是我坚持现在早已嫁为人妇围着财米油盐而活了吧
刘艳在女老师身上看到了那种坚定、不屈服。
女老师也在刘艳身上看到了当初的自己,倔强、手足无措、渴望改变命运的精神。
老师们此时沉默了,他们不了解刘艳的家庭情况但是女老师他们却很了解,在十里八乡对方也算独一份。
一个从深山里考出来的女老师
小艳别怕,老师会去你家里拜访,争取让你继续读书,老师不会放弃你的,你是个好孩子不该这样过一生。
李老师摸着刘艳的头眼神陷入回忆
这是第几个被迫辍学的女学生了
十个八个不太记得清了。
女老师走上前拉起刘艳的手认真看着她的眼睛
你告诉老师你想不想继续读书
那双眼睛清澈、明亮像童话里的神灯问她想要许什么愿望
想！老师我想读书,我不想一辈子像妈妈一样围着柴米油盐一辈子,我想像老师一样做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教书育人。
她的眼睛里泛着光眼神坚定声音洪亮
女老师笑了浅浅的酒窝露了出来满意点点头
好,你想读老师就想办法让你读下去。
李老师去家访的时候叫上我,我和你一起去。
好
家访当天天色晦暗狂风呼啸
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景象
因为刘艳提前告诉家里老师会来家访,父亲母亲都在家里等待
我们今天来主要是为了小艳读书的事而来,听小艳说家里不想让她继续读下去了这是为什么有什么困难么
刚一坐下女老师就迫不及待直奔主题
父亲瞪了一眼刘艳面露难色
不是不想让她继续读下去,而是家里条件不允许,供一个孩子就拮据不少,两个孩子确实供不起。
女老师呵呵一笑直接拆穿
怎么会突然供不起,之前不好好的么应该是不想供吧毕竟小艳的成绩不错上大学应该是没问题,为了省一点钱害了孩子一生,你这个当父亲的就不称职！
这一刻女老师在刘艳眼中就是上天派来拯救她的天使
父亲也想不到老师会直接当面说出他心里的小算盘一时间脸色涨红气急败坏吼道
你懂什么,这是我们的家事你老师管不了！
我们确实管不了你的家事,但作为刘艳的老师我有责任帮助她,你无非就是害怕刘艳上了大学学费高昂,
又怕她离开你们不再回来之前的投入打了水漂,你根本就不在乎她以后会怎么样,只想着把她嫁人收一笔彩礼就不问不顾,有你这样当父亲的么！
女老师面色冷峻大声质问,也不知道是在质问刘艳父母还是在质问她的父母。
李老师在一旁默不作声这一次他不想再装聋作哑他想试着拯救一下刘艳
母亲默默低下头双手摩擦着膝盖
面对质问父亲哑口无言又无奈
生女儿不就是为了多一个人干活多一个人照顾家里最后再收一笔彩礼这样么
为什么这个女人会为了传统大声质问他
面对父亲的沉默女老师再次开口
你不想你的女儿以后像我一样当上老师教书育人你不想你的女儿从政为民你不想老有所依儿孙绕膝。
谁不想晚年顺遂享受天伦之乐,可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和可笑的传统就要害了孩子一生,有你这样做父亲的么
从家访那天后
刘艳明显感觉家里气氛好了不少,父亲也不再那么抵制她继续读书。
课间
刘艳走进办公室
赵老师谢谢你,没有你和李老师我都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赵淑洁,这是她考上教师后重新改的名字。
赵老师笑笑目光柔和摸了摸刘艳的头
只要你用心读书就是对老师最好的报答,高考就要开始了有信心么
面对老师的目光她也平静下来
这种感觉很奇妙很舒适
我一定会考上大学！我一定会好好读书！
她面色坚毅语气肯定透着莫大自信
好,那老师就等着你报喜
高考如约而至
炎炎夏日骄阳似火炙烤着众多学子的心
考场外家长们盯着高温期待着一个好的结果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走出考场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正笑意吟吟看着自己的赵老师
别跑别跑,女孩子要矜持要庄重不能像这样有损形象。
边说着赵淑洁拿过刘艳手中的文具包
我要像老师一样一辈子都不嫁人,把心思精力都奉献在教育事业上,为国家民族出一点力！
刘艳面色坚定语气恳切
傻孩子,哪里有人会一辈子不结婚,只是还没遇上适合的人而已,一辈子不结婚会被人背后指指点点,没人养老送终的。
理了理少女额头的发丝有些好笑又有些遗憾
那老师什么时候遇上适合结婚的人一定要告诉我,不管多远我一定回来参加,
别人指指点点我不怕也不在乎,只要老师理解我支持我我就什么也不怕。
等以后我就给您养老送终。
赵淑洁看着面前的女孩欣慰的笑了
嗯,那你可要加油老师对生活质量还是很高的
两道人影就这样边走边聊越走越远
中了！老师我中了！
拿着手中鲜红录取通知书刘艳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
一路小跑着来到学校教师宿舍
老师你开门啊,我考上了我考上了！
许久不见屋里有人回应
心里有些不安,赵老师在这里没有亲戚朋友也不会乱走,平时休息也只在宿舍内看书。
绕到后窗向屋里看去
赵老师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书籍散落一地
霎时间她如遭雷击心脏开始莫名慌张
它在害怕,害怕有什么东西离它而去。
哗啦
石头撞碎玻璃散落一地
刘艳爬进宿舍顾不上被扎破的胳膊
老师！老师！你别吓我！
拼命摇晃着怀里的人,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在赵淑洁脸上。
哪里来的小哭猫,怎么在这哭鼻子也不知道害羞。
熟悉亲切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悲伤
只见赵淑洁正似笑非笑看着她
呜呜呜,老师我还以为...
呜呜呜
赵淑洁躺回到床上打趣
以为什么再也见不到老师了
揉了揉眼睛泪眼婆娑
嗯！
傻孩子老师只是低血糖晕倒了,没什么大碍别担心。
伸手擦去刘艳脸上的泪珠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找老师录取通知书下来了快给老师看看。
经过赵淑洁这么一说她才想起今天来的目的
老师你看,这是我的录取通知书
鲜红封面上布满灰尘
通知书要好好保管不能这么随便一放,要是被别人拿去你哭都没地哭。
拿过通知书
好！你果然没让老师失望,以后要更加努力用心这样才能帮助更多的人。
这时她才注意到破碎的窗户,满地的碎玻璃和上面的斑斑血迹
伤到哪了让我看看你这孩子怎么冒冒失失的,下次不许再这么做了,遇上急事要先静心。
起身拉过刘艳看着她的手臂和膝盖
密密麻麻都是玻璃割开的小口子索幸不大
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想进来看看老师,下次我知道了。
清理了一下伤口
待会可能会有点痛,你忍着一点。
嗯,我不怕。
嘶～
酒精抹在伤口上刺激的痛感让她龇牙咧嘴
伤口别碰水过几天就好了,你这孩子就是太毛燥,明明是个女孩子这性子又像男孩子。
你家里都知道你考上了吧
刘艳点点头
是快递员送到家里去的,当时大家都在。
那就好
对于女儿考上大学刘洪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家里终于出了个大学生
忧的是未来一切的不确定
老刘恭喜你啊！家里出了个大学生,我听说上完大学就可以考老师就能教书呢
路过的邻居满脸笑容向他祝贺
刘洪也露出笑脸
都是孩子自己努力,希望她继续保持下去。
别的可能是未知的可眼下在附近长脸那可是真的
现在十里八乡谁不知道他老刘家出了个大学生
夜晚餐桌前同样是一桌丰盛晚餐只是不同于上次此时父母脸上都是笑意和欢喜
小艳你果然没让爸爸失望,考了个好大学让我在大家面前长足了脸。
想起今天那些人的恭维羡慕他就觉着这书得继续读,今天受到的追捧比以往几十年都多。
这样的感觉让人欲罢不能
小艳你真出息了,你今天没看见你大伯娘提起你那羡慕的样,还问我你有没有结婚的意思,要是有她可以帮你张罗个好婆家。
母亲也在出言附和,以往在私下里大伯娘一直都是眼高于顶,今天知道她家小艳考上大学后就一改往常变得熟络热情起来。
结什么婚结婚！小艳还要继续读书,现在说这些太早等以后再说！
她还没说话父亲就呵斥了一顿母亲
刘艳看在眼里不为所动此一时彼一时
就算她现在不想读父亲也不会允许
更别说让她去结婚
这一晚父亲喝的酩酊大醉,期间不断对她说着鼓励加油的话
你什么都不用操心,只要用心读书其他的爸爸给你搞定,不就是钱嘛,我挣！
弟弟依旧是那样眼里始终只有吃的,对外界丝毫不关心。
直到大学以后她才知道这个叫社会认知障碍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转眼
刘艳已经大学毕业参加工作
刘校长外面有人找您,说是姓赵。
一听这话刘艳直接放下工作一溜烟跑出办公室,看得下面的人目瞪口呆。
他们这位校长平时最注重个人形象,像这样丝毫不顾及形象跑起来还是第一次。
都在心里暗暗猜测来人是谁让她这么迫不及待
校门处远远就看到一道身影站在那
人影一袭青色长裙带着遮阳帽
老师！老师！
人还未到熟悉的呼唤就传了过来
赵淑洁淡淡一笑
像什么样子,都已经是当校长的人了还这么大大咧咧,什么时候才能稳重一点。
刘艳咧嘴一笑满不在乎
我才不管别人怎么看,在您面前我始终是您的孩子,孩子急于见母亲怎么了
看着眼前古灵精怪大大方方的女孩
她一时间有些恍惚
仿佛回到了那个夏天的中午
那个在办公室里哭哭啼啼的女孩
女孩的身影慢慢和现在的女孩重合
老师你这次来是想我了,还是有什么事让我去做
刘艳有些期待老师每一次来都会带给她一些惊喜
赵淑洁点点头苍老的脸上露出微笑
我准备结婚了,这不来告诉你也让你开心开心么
哈老师你准备结婚了和谁啊我认识么什么时候在哪
面对一连串的追问赵淑洁用手盖住她的嘴
唔唔..
直到刘艳安静下来这才放开手
又用这招堵我嘴！
赵淑洁瞥了她一眼
下个月在福临酒楼到时候你来就知道了。
果然老太太又给了她惊喜和期待
时间就这样在她期待中飞速消逝
当天忙完手里工作她破天荒下了个早班
只为多给自己一点时间打扮
为了给老太太撑场面
看着镜子中成熟知性书卷气浓郁的自己
慢慢的和记忆中那个肤色蜡黄身材臃肿的自己重合
最后定格在眼下
是的她成功了
她改变了自己
大厅里年轻人陪着赵淑洁坐着正聊着天
老师对方还没来么
白了刘艳一眼没好气
这是我那结婚对象的孙子,这是我学生。
双方握了握手她就迫不及待
老师和你结婚的对象到底是谁啊,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瞒着我,告诉我吧！
面对她的央求老太太无动于衷
房门打开一个人走了进来
小艳子,还认得我么
听着熟悉的声音那张似曾相识的脸渐渐清晰
李老师！
她脱口而出心里最后一丝担心也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