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十八岁的太奶带着祖传药神杀回来了!
重生回18岁当晚,豪门继承人捧着祖传金碗跪在我门前。
请太奶赐药方救家族!
我叼着棒棒糖翘起二郎腿:谁是你太奶叫祖宗。
身后千年守护神冷眼一扫:她说不救,听不懂人话
继承人突然吐血,皮肤浮现诡异符文——
那竟是我百年前为仇家设下的灭门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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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震耳欲聋的电音低音炮像是砸在胸口,每一下都震得老旧窗框嗡嗡作响。
虞归晚掀开身上那股廉价洗衣粉和烟草混合的薄被,猛地坐起身。
十八岁的身体轻盈又陌生,带着睡眠不足的酸痛和一种近乎眩晕的活力。喉咙干得发疼,胃里空荡荡地烧着。床头柜上扔着几张零钱,一个电量告急的破旧手机,还有半包劣质草莓味棒棒糖。
撕糖纸的窸窣声在隔壁房间传来的暧昧响动里微不可闻。甜腻的香精味在舌尖炸开,勾不起半点愉悦,只有一种冰冷的嘲讽。
她真的回来了。回到了这个混乱、贫穷、年轻得可笑的躯壳里。回到了噩梦开始前,一切还来得及……或者,更糟的时刻。
砰!砰!砰!
砸门声粗暴地切入嘈杂的音乐和隔壁的动静里,不是敲,是砸。用拳头,或许还用上了什么东西,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急切。
门外传来嘶哑的、几乎是哭喊的男声,怪异得变调:太奶!求您开门!虞太奶!救救我们!李家要完了!
虞归晚叼着棒棒糖,慢条斯理地赤脚下床。水泥地冰凉的触感从脚心窜上来。
她没开灯,摸黑走到窗边,撩开那条洗得发白的碎花窗帘一角。
楼下停着几辆黑色豪车,车灯像几只巨兽的眼睛,刺破廉价出租楼下的夜色。几个黑衣保镖模样的人紧张地围在下面,挡住了一些好奇或不满探头出来的邻居。
门口,跪着一个年轻男人。
西装革履,价格不菲,此刻却皱巴巴地裹在身上,像条丧家之犬。他头发凌乱,额头顶着肮脏的门板,手里死死捧着个东西——一只在楼道昏暗光线里都掩不住刺目金光的碗,碗身上繁复的古老纹路硌着他发抖的手。
李晟。她记得这张脸,虽然此刻扭曲得不成样子。后来那个在商场上手段狠戾,把她这具身体原主最后一点利用价值都榨干吞尽的李家继承人。
现在,他跪在她门口,叫她太奶。
虞归晚扯了扯嘴角,棒棒糖的塑料棍在齿间轻轻转动。
她走过去,没看猫眼,直接拧开了那把老旧但牢固的防盗锁链,咔啦一声响。
门猛地被从外面推开一条缝,李晟几乎是扑进来的,半截身子卡在门缝,仰起的脸惨白如纸,眼球布满血丝,巨大的恐惧攥取了他全部神情。他把手里的金碗高高捧起,几乎要怼到虞归晚脸上。
太奶!祖宗!求您赐药!李家……李家上下几十口,快死绝了!只有您能救!祖训说,只有您……
他的声音破碎,带着浓重的哭腔和绝望的臭气。
虞归晚后退半步,避开那几乎要碰到她睡衣的金碗边缘。草莓的甜腻混着楼道里飘来的霉味和这个男人身上的冷汗与恐惧,味道令人作呕。
她倚在门框上,叼着棒棒糖,慢悠悠地翘起一条腿,光洁的脚丫子在空中一点一点。
谁是你太奶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更多的是一种置身事外的凉薄,年纪轻轻的,眼神不好使叫祖宗。
李晟像是没听懂,或者说他已经被灭顶的灾难冲垮了神智,只是反复地磕头,额头撞在水泥地上发出闷响:祖宗!虞祖宗!求您看在过去的情分上,看在我家供奉百年的份上!药方……只要您写下药方……
不写。虞归晚打断他,糖块在嘴里咔哒轻响,没空。
李晟的哀求戛然而止,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他充血的眼睛死死瞪着虞归晚,那里面除了绝望,开始渗出一丝难以置信的怨毒。
就在这时,房间里的温度毫无预兆地降了下来。
一种并非源于夜深的、沁入骨髓的冷意悄然弥漫。角落的阴影似乎活了过来,浓稠得化不开。
一个冰冷低沉的声音,带着非人的空洞与威压,突兀地在狭小房间的每个角落响起,震得空气都在颤:
她说不救。
听不懂人话
李晟猛地一个哆嗦,像是被冰锥刺穿了天灵盖。他惊恐地四处张望,这房间除他和门口的女孩空无一人!那声音是从哪里来的
恐惧达到了顶点。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手里的金碗拿不稳,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滚到一边。
下一秒,他猛地躬起身子,像是腹部遭受了重击。
噗——
一大口暗红发黑、粘稠得不像活人该有的血,从他口中狂喷而出,淅淅沥沥地溅落在脏污的水泥地上,散发出难以形容的腥腐气味。
他痛苦地蜷缩起来,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喉咙,西装外套和衬衫的扣子在挣扎中崩开。
裸露出的脖颈、锁骨处的皮肤,像是被无形的笔蘸着墨汁划过,一道道诡异扭曲的黑色符文,正以一种可怕的速度,从他皮肤底下浮现出来,蜿蜒爬行,组成令人头皮发麻的古老图案。
那图案阴毒、狰狞,散发着浓浓的死气和不祥。
虞归晚嘴里棒棒糖的甜味彻底消失了。
她站直了身体,看着地上痛苦抽搐、皮肤被诅咒符文迅速吞噬的李晟,看着那无比熟悉、刻印在她灵魂最深处的恶毒笔触。
那是她的字迹。
是她虞归晚,百年前身陷囹圄、恨火焚心之时,用半条命做引,为她不共戴天的仇敌——李家的老祖宗,亲手设下的灭门诅咒。
血脉断绝,死尽死绝。
她的瞳孔微微收缩,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和诅咒特有的阴冷气息,钻进她十八岁的鼻腔。
角落的阴影里,那股非人的寒意无声地翻涌了一下。
虞归晚轻轻啧了一声。
这下,有意思了。
李晟蜷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像一只被扔进沸水的虾米,每一次抽搐都牵扯着脖颈上那些疯狂滋长的黑色符文。它们像活着的藤蔓,贪婪地吸食着他的生命,皮肤下的青筋凸起,被染成不祥的墨色,蜿蜒盘踞,组成古老而恶毒的语句——那是百年前虞归晚用血与恨书写的判词。
腥腐的血气混杂着绝望的味道,在这狭小的出租屋里弥漫开来,压过了劣质香精和霉味。
虞归晚嘴里的棒棒糖彻底没了滋味。她看着地上那摊属于她杰作的活体证明,十八岁的心脏在胸腔里平稳地跳动,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了然。
啊,原来如此。
重生不是恩赐,而是债主上门,逼她亲手清算自己留下的血债。
角落的阴影无声地涌动,那股非人的寒意愈发浓重,空气凝滞得像一块冰。看不见的存在似乎正将全部的注意力投注在她身上,审视着她每一丝细微的反应。
虞归晚舔了舔尖尖的虎牙,草莓的甜腻褪去,只剩下冰冷的锐气。她弯腰,不是去扶那个快要被诅咒吞噬的继承人,而是捡起了那只滚落在地的金碗。
沉甸甸的,做工精细,碗沿内侧刻着细小的李家徽记和祈福的符文——祈求她虞归晚当年赐下的恩泽能永佑家族。讽刺得让人发笑。
她用指尖弹了一下碗沿,发出清脆的一声叮。
啧,成色还行,熔了应该能卖几个钱。她语气平淡,像在评价菜市场的一块猪肉。
地上,李晟的抽搐微弱下去,瞳孔开始涣散,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箱般的声音。诅咒的符文已经爬上了他的侧脸,狰狞可怖。
救……祖宗……求……他挤出最后一点气音,手指无力地抓挠着地面。
虞归晚没看他,目光却落向房间那片最浓重的阴影,仿佛能穿透虚无,与那双冰冷的非人眼眸对视。
寂灭,她开口,叫出了那个藏在阴影里的名字,声音里没有祈求,而是理所当然的指令,别让他死在这儿,脏。
阴影凝固了一瞬。
随即,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淡金色细线从阴影中射出,精准地没入李晟的眉心。他猛地一颤,像是被电流击中,喉咙里的异响戛然而止。皮肤上疯狂蔓延的符文像是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虽然依旧漆黑狰狞,却暂时停止了扩张。
李晟涣散的眼神凝聚起一丝微光,巨大的痛苦似乎被某种力量强行压制,他瘫在地上,只剩下剧烈喘息的能力,看着虞归晚的眼神如同看着真正的神魔。
虞归晚走到他身边,蹲下身,棒棒糖的塑料棍几乎要戳到李晟的鼻尖。
听着,小李子,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能冻结血液的冷漠,救你们李家,不是不行。
李晟眼中猛地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
但是,虞归晚的话锋像淬了冰的刀,代价你付不起。
她用塑料棍轻轻点了点那些凝固的符文:这玩意儿,是我当年心情不好随手画的。解,麻烦得很。我要你们李家现存的所有祖产地契、旗下最大三家公司的绝对控股权、还有你们家祠堂供桌底下埋着的那个紫檀木盒子。
李晟的呼吸骤然停滞,眼睛瞪得几乎裂开。这些条件,每一条都是在刨李家的根!尤其是那个紫檀木盒子,那是家族最核心的秘辛,她怎么会知道!
不……不可能……他嘶声道。
那就等着全家烂透臭绝呗。虞归晚无所谓地站起身,拍了拍睡衣上看不见的灰,滚吧。带着你的碗——她一脚将那只金碗踢到他手边,……和你的遗言。
她走到门口,拉开门,做出送客的姿态。楼道里浑浊的风吹进来,冲淡了些屋里的血腥气。
李晟挣扎着,巨大的恐惧和虞归晚提出的可怕条件在他脑中疯狂撕扯。他看着门口那个慵懒倚着门框、叼着棒棒糖的少女,她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刚才提出的不是要鲸吞一个百年豪门的条件,而是今晚要不要多加个菜。
角落的阴影里,那股寒意波动了一下,似乎对她提出的紫檀木盒子略微在意。
李晟猛地咳出一小口发黑的淤血,符文在皮肤下隐隐作痛,提醒着他时间不多。灭门的惨象在他眼前晃动,父亲、叔伯、堂兄弟姐妹……一个个皮肤浮现黑纹,吐血而亡……
他猛地伸出手,死死抓住那只金碗,指甲因为用力而泛白。
我……他喉咙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磨着血沫,我……需要请示……
哦虞归晚挑眉,那就找个能做主的来。我的时间,她顿了顿,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很贵的。
她不再看地上狼狈如狗的男人,转头对着那片阴影懒懒道:寂灭,扔远点。看着碍眼。
阴影无声地蔓延,如同潮水般卷过地面。李晟甚至没来得及发出惊呼,就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力量裹住了他,视线天旋地转,下一秒,他和他的金碗已经被毫无声息地送到了楼下冰冷的垃圾桶旁边。
楼上的房门砰地一声关拢,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虞归晚走回房间中央,嘴里的棒棒糖咬得咔咔作响。
角落里,阴影缓缓凝聚,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逐渐显现轮廓。墨色长发如瀑,肤色冷白,五官俊美得不似凡人,唯有一双眼,是沉寂了千年的寒潭,毫无波澜。他一袭玄色古袍,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与威压。
寂灭。她的守护灵,或者说,监视者。从她百年前最鼎盛时便存在,至今依旧。
他看着她,声音冷澈:你要那个盒子
虞归晚把咬碎的糖块咽下去,拍了拍手,走到窗边,看着楼下保镖们惊慌失措地扶起垃圾桶边烂泥一样的李晟。
是啊,她勾起唇角,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李家拿我的东西拿了一百年,该连本带利还回来了。那盒子里,可是有好玩的。
她转过身,背对着窗外混乱的夜景,看向寂灭。
而且,我不把他们剥皮拆骨,榨干最后一点价值,怎么对得起他们‘太奶’叫得那么情真意切
寂灭沉默地看着她,千年不变的冰冷眼眸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东西。
虞归晚伸了个懒腰,年轻的骨骼发出轻微的响声。
好了,她语气轻快起来,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戏看完了,该干正事了。冰箱里好像还有盒酸奶,再不吃要过期了。
她赤着脚,啪嗒啪嗒走向那个嗡嗡作响的老旧冰箱,
humming起不成调的小曲。
仿佛豪门诅咒、灭门惨案、百年的仇恨与算计,都不如一盒临期酸奶来得重要。
窗外的夜,还很长。
而李家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冰箱门发出沉闷的呻吟,虞归晚弯腰拿出那盒边缘有些鼓胀的酸奶,戳开盖子,舔了舔。酸涩冰凉的口感让她十八岁的味蕾打了个激灵,却也奇异地压下了心底那点因百年仇怨泛起的血腥味。
啧,果然快过期了。她嘟囔一句,却还是拿着小勺,慢悠悠地刮着盒壁。
角落里的阴影无声地注视着她。寂灭的身形并未完全凝聚,依旧像一抹晕染开的墨,唯有那双千年寒潭般的眼,清晰得令人心悸。
你心软了。他的声音没有疑问,只是平铺直叙一个事实,冷澈得如同冰棱相击。
虞归晚乜斜他一眼,勺子在酸奶盒里划拉得咔咔响:心软我是怕他们死得太痛快,我的债找谁讨她吞下一口酸奶,冰得眯起眼,再说了,那群不肖子孙,蠢得让我生气。一百年了,连个像样的解咒思路都摸不出来,就知道捧着个破碗来哭坟。我这祖师爷的脸都被他们丢尽了。
她语气嫌弃,仿佛李家子孙只是一群不成器的学徒。
寂灭沉默片刻,声线无波:你的诅咒,本就无解。
谁说的虞归晚挑眉,下巴微微扬起,带着一种近乎骄纵的、属于百年前药神的绝对自信,我虞归晚出手,从来留一线。毒药三步行,解药半步藏。是他们自己蠢,看不懂我留下的功课。
她扔开空酸奶盒,精准投入墙角的垃圾桶。然后拍拍手,走到窗边。
楼下,李家的车已经灰溜溜地开走了,只留下垃圾桶边一小滩未干涸的暗色污迹,证明刚才并非幻觉。
况且,她转过身,背靠着冰凉的窗玻璃,看向寂灭,眼神清亮,百年的仇,用百年的恐惧和供奉来抵,利息也收得差不多了。真正的债主……可不是那群只会啃老本的蠢货。
她没明说,但寂灭知道她指的是谁。百年前真正与她结下死仇、导致她最终下咒的那个李家老祖,早已化为枯骨。现在的李家,更多是背负着先祖罪孽的沉重枷锁,在诅咒的阴影下苟延残喘。
冤有头,债有主。她虞归晚恩怨分明,从不牵连真正的无辜——虽然李家现在这群人,也称不上多清白无辜就是了。
那你要如何寂灭问。
给他们一个机会。虞归晚直起身,走到那张堆着几本高中生课本和廉价护肤品的书桌前,抽出一张空白的草稿纸,又从笔筒里扒拉出一支快没墨的中性笔。一个……用他们拥有的一切来换重生的机会。很公平,不是吗
她垂下眼睫,笔尖在纸上滑动。不再是百年前那用血与恨刻下的恶毒符文,而是流畅清隽的药草名称和剂量,间或夹杂着几个玄奥的辅助手印或注意事项。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恰好落在她专注的侧脸和舞动的笔尖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暖光,冲淡了方才的冷漠与乖张。
这一刻,她不像个索债的祖宗,更像是个……耐心写作业的邻家女孩。
如果忽略她写的内容是能暂时压制百年恶咒的绝世药方的话。
寂灭周身的寒意似乎收敛了些许。他看着她,千年不变的冰冷目光里,那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东西又浮现出来,像是冰封湖底悄然游过的一尾鱼。
笔尖停顿,虞归晚拿起那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吹了吹未干的墨迹。
第一步,先吊着命别死光。第二步,她弹了弹纸张,赎罪就得有赎罪的样子。李家祖产赚的那些黑心钱,该吐出来了。旗下公司股份正好,拿来成立个医疗基金会,专助没钱看病的人。至于那个紫檀木盒子……
她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锐光:那里面装的,可是李家发家的‘原罪’,也是能真正动摇他们根基的东西。拿回来,物归原主,顺便……清清门户。
她不是在毁灭,而是在以一种近乎残酷的方式,逼着李家刮骨疗毒,断尾求生。
她把药方折好,放在桌角,用那半包草莓棒棒糖压住。
好了,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骨骼发出清脆的响声,作业写完了。接下来……
她话没说完,破旧的手机就在床头柜上嗡嗡震动起来。屏幕上跳跃着一个名字——班主任。
虞归晚:……
她认命地抓抓头发,接起电话,语气瞬间切换成乖巧怯懦:喂,王老师……啊,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昨天有点发烧,睡过头了……真的非常抱歉!我马上就去学校!
挂断电话,她哀嚎一声,抓起椅背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校服外套。
差点忘了,这辈子还是个高三狗。她一边嘟囔一边手忙脚乱地找袜子,高考可比诅咒李家重要多了。
寂灭看着她风风火火的样子,玄色的衣袖轻轻一挥。
那道写着药方的纸张无风自动,如同有了生命的蝴蝶,翩然穿过紧闭的窗户缝隙,消失在外面的阳光里。它会找到此刻最需要它的李家人。
而虞归晚,已经单脚跳着穿好了鞋,嘴里叼了根新的棒棒糖,抓起书包甩到肩上。
走了走了!寂灭你看家!记得帮我看看冰箱里那半根火腿肠还能不能吃!
声音还在屋里回荡,人已经像阵风一样冲出了房门。
老旧出租屋的门砰地关上,将清晨的喧嚣隔绝在外。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阳光安静移动。
角落的阴影里,寂灭的身影彻底显现,他走到书桌前,目光扫过那些高中生课本,最后落在那半包廉价的草莓棒棒糖上。
他伸出手,修长冰冷的手指拿起一颗,透明的糖纸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千年寒潭般的眼底,似乎也落入了一星微不可察的暖。
窗外,属于虞归晚的、崭新而积极的人生,正和那张救赎与重生的药方一起,奔向各自的方向。
债要讨,仇要报,但路,要往前走。高三(七)班的教室弥漫着粉笔灰和睡眠不足的气息。数学老师在讲台上挥舞着三角板,唾沫横飞地讲解着解析几何。虞归晚支着下巴,中性笔在指尖灵活地转了一圈,又一圈。
窗外的梧桐叶子绿得晃眼。
她试着去听讲台上那些函数和方程,百年前她摆弄的是更复杂的药性配伍和五行推演,那些知识还庞杂地塞在她的脑海里,反而衬得眼前的一切简单得有些……枯燥。
同桌用胳膊肘轻轻撞了她一下,递过来一张小纸条,上面画了个哭脸:晚晚,最后一道大题完全看不懂啊
T_T
虞归晚侧头。同桌是个脸蛋圆圆的女孩,叫林小雨,眼睛很大,此刻写满了对数学的绝望。记忆碎片浮现——这个女孩,前世似乎因为家里凑不齐手术费,高三辍学,后来……消息就模糊了。
虞归晚拿过笔,在纸条背面唰唰写了几行清晰的解题步骤,推到林小雨面前。
林小雨瞪大眼睛,看看步骤,又看看虞归晚,嘴巴张成了O型。
虞归晚竖起食指抵在唇边,眨了眨眼。
一种微妙的、鲜活的暖意,顺着这小小的作弊行为,悄悄沁入心脾。这和看着李家人跪地哀求时的冰冷掌控感完全不同。
放学铃声解救了一切。学生们如同开闸的洪水涌出教室。
虞归晚慢吞吞地收拾书包,感受着这具年轻身体涌动的精力,以及空腹传来的清晰饥饿感。她计划着用那几张零钱去买街口那家香喷喷的鸡蛋灌饼,加两个蛋,一根火腿肠。
刚走出校门,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如同沉默的礁石,停在了汹涌的学生人流边,显得格格不入。车门打开,下来的不是李晟,而是一位头发花白、穿着中式褂子的老人。他神色憔悴但强撑着镇定,手里捧着的,还是那只刺眼的金碗,只是碗口盖上了一块暗红色的绒布。
老人径直走到虞归晚面前,无视周围学生投来的好奇目光,深深鞠了一躬,声音干涩而恭敬:虞…虞小姐。
他不敢再叫太奶或祖宗。
虞归晚嗅了嗅空气里飘来的鸡蛋灌饼的香气,叹了口气。债主上门,影响食欲。
说。她没停下脚步,继续往小吃街方向走。
老人亦步亦趋,压低声音:药方…收到了。但是里面有一味‘七月兰’,还有…还有需要直系血脉三人辰时滴入碗中的指尖血…家里…家里现在能找到的直系,只有两个还能起身了……老人的声音里带着绝望的颤抖,求虞小姐…能否通融……
虞归晚脚步没停,声音没什么起伏:西北角老宅书房,东数第三排书架,最底层有一套《本草拾遗》,牛皮纸包着。书页里夹着三片七月兰的干叶,应该还能用。
老人猛地一震,眼中爆出难以置信的光芒。李家老宅的书房那是家族禁地,连他进去的次数都有限!她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连牛皮纸都知道
至于血……虞归晚终于在一个鸡蛋灌饼摊前站定,从校服口袋掏出皱巴巴的零钱,三个直系你那个在国外醉生梦死的小孙子,昨天刚回来躲债了吧把他拎出来,正好凑数。
老人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小孙子偷偷回国,是家族极力掩盖的丑闻,她…她怎么会…
鸡蛋灌饼在铁板上滋滋作响,香气扑鼻。
虞归晚接过热乎乎的灌饼,咬了一大口,腮帮子鼓鼓的,语气含糊却不容置疑:条件,不变。东西和手续备齐了,再来找我。下次,她瞥了一眼那只金碗,空手来就行,这碗看着俗气。
她说完,拿着灌饼,汇入叽叽喳喳的学生人群,很快消失在校服组成的洪流里。
老人捧着金碗,僵在原地,额头上全是汗。恐惧依旧在,但一种更深层的、难以言喻的震撼攫住了他。她不是在刁难,她仿佛…仿佛在一步一步指引着李家,逼他们看清自己早已腐烂的根须,逼他们把自己最不堪的东西挖出来,曝晒在阳光下。
…
深夜,出租屋。
虞归晚盘腿坐在铺着廉价卡通地毯的地上,面前摆着几张李家人刚刚送来的、泛黄脆弱的旧地契复印件和股权转让意向协议的初稿。寂灭如同一尊冰冷的守护神雕像,立在阴影里。
她正拿着红笔,像批改作业一样在协议初稿上圈圈画画。
这里,收益百分之七十注入基金会不行,百分之九十。给他们留口饭吃就行了,惯得臭毛病。
这里,监督委员会必须由第三方独立机构担任,李家的人滚远点。
啧,这条款写得,跟我当年坑人时候用的套路一样,弯弯绕绕的,给我改直白了!
她一边嘟囔,一边毫不客气地留下龙飞凤舞的修改意见。
手机屏幕亮着,是班级群的界面。几条@她的消息跳出来。
林小雨:@虞归晚
晚晚!今天数学作业最后一题答案是不是根号三我算了好几遍都是!
学习委员:同求!虞归晚你今天上课是不是听懂了牛逼啊!
后面跟着几个+1的表情。
虞归晚拿起手机,单手打字:嗯,是根号三。辅助线做垂线,用相似比。
群里瞬间炸出一片谢谢大佬!救命的恩情!
她放下手机,继续对着那份能决定一个豪门命运的协议勾勾画画,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斟酌某个条款的用词是否足够严密,防止李家日后钻空子。
阴影里,寂灭的目光落在她时而认真、时而嫌弃、时而因为群里同学感谢而无意识翘起嘴角的脸上。
她记着百年的仇,下最狠的手,索最重的债,却又在细节处,给李家留下一点并非出于仁慈、而是出于某种原则的生机——比如,那三片她百年前或许就无意藏下的七月兰干叶。
她享受着操控一切的冰冷快感,却又会为一个鸡蛋灌饼而眼睛发亮,会耐心地给同学讲解数学题。
复杂而矛盾,鲜活而真实。不再是百年前那个只沉浸在药毒世界、睥睨众生也孤独至极的药神,也不再是刚刚重生时那个只有冷漠和嘲弄的灵魂。
她真的在活着,用这个十八岁的身份,认真地、甚至有点笨拙地,体验着这一切。
寂灭,她忽然抬头,指着协议上一处,这个词法律效应够强吧别到时候那群老狐狸耍赖。
寂灭的视线从她脸上移开,落到纸张上,声音冷澈无波:可追加补充条款,列明违约后果。
成。虞归晚满意地划下一笔,笔尖锋利,就写违约者烂嘴角三天。
寂灭:……
她说完自己先乐了,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眼睛弯了起来,嘴里还叼着半根草莓味棒棒糖。
窗外月色清明,屋内灯光暖黄。
古老的诅咒、百年的债、豪门的倾轧、冰冷的守护神……与高中数学作业、鸡蛋灌饼、同学间的玩笑、还有那包廉价的棒棒糖,荒诞又和谐地交织在一起。
虞归晚伸了个懒腰,校服外套滑落一点,露出纤细的脖颈和一小片锁骨。她拿起手机,又看了眼群里热闹的讨论,手指飞快地打了一行字发送出去。
明天早上谁帮我带份校门口的豆浆钱先欠着哈:P
然后,她把手机一扔,重新拿起红笔,深吸一口气,像是充满了电,斗志昂扬地再次投入修改作业的伟大工程中。
债要一点点讨,生活,也要一点点过。
这个太奶,忙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