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假郡主的自我修养 > 第一章

我是王府假郡主,有个国公世子未婚夫。
真郡主一朝找上门,未婚夫对她百般勾搭。
但媚眼抛给瞎子看。
这婚事还是你的,放心,我可不同旁人抢男人。
我看了看太子殿下俊美的脸庞和宽阔的胸膛,婉拒了:
不啊,别了吧。
你不要
我再看了看太子殿下堆在我房里的金银珠宝,坚定了:
嗯嗯!
哦,你不要那我也不要。
我眼波骤然一亮。
姐妹,真是如我一般慧眼如炬的好女人!
1
真郡主上门前,我是穆王府金尊玉贵的小郡主。
要权,我爹贼会打仗,是开国以来的第一位异姓王。
要钱,我娘祖上三代,都是江南那儿最有名的富户。
有钱有权,就算是在这皇城下,我也一直活得从心所欲。
只有一样,不合我心意。但不能拒绝。
就是我那自小就定下的国公世子未婚夫。
皇后说我和他是两小无猜,天定良缘。
宫宴上第一回相见,就互生好感,很快玩到一处。
不是,这对吗。
我发誓,宫宴过后我连魏承安长什么样都记不得了。
那天我只是无聊,趴在池边栏杆上用糕点喂锦鲤玩儿。
一个一袭白衣,周身如雪的小郎君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你是穆王府家的小郡主,玉婵妹妹吧,刚才看到你同我母亲见礼了。是迷路了吗,要不要哥哥带你回去
我看他笑得还挺温和的,就是穿得太白了有些碍眼。
大片的白色总让我想到灵堂里沉闷的幡布,我不喜欢死亡。
所以我向来只爱艳丽张扬的颜色。
而且他或许是眼睛不怎么大,连我身边这两个有的是力气的大丫鬟都没看到。
找个搭话的借口也甚是蹩脚,这么多人搁这儿硬要说是我迷路了。
这点子路我怎会记不住,又不是你比我高就比我聪明!
我撇撇嘴,不想搭理他,一溜烟跑走了。
魏承安留在原地怔愣了一瞬,有些错愕。
2
缘分天定这说法似乎也有些道理。其实那天宫宴上,与我玩到一处的另有其人。
我同魏承安嘴硬不会迷路后,跑得可快。
丫鬟们忙着给魏承安行礼告退,没来得及追上我。
皇宫里大路多小径也不少,绕来绕去我还真的找不着北了。
看这地方花草挺多的,有可能就是御花园。
我不打算乱走了,总归爹娘没见着我肯定会让人来寻我的。
我就留在原地一样一样的摸一下这些漂亮的花。
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攥住了我的手腕。
我仰头,视线对上一双黑沉沉的眸子。
哪里来的小孩,谁准许你乱碰这些花。
眼前人身着一身玄色常服,金线勾勒的龙纹精致又沉稳,看上去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他的脸是很好看的,只是眉眼间不似寻常同龄人般生机勃勃,反而带着淡淡阴郁。
我瞧他面色不善,有些怯,但一贯的脾气上来嘴比脑子快:
只是摸一下也不行吗,我是很小心的,并没有损伤它们。
而且你这么宝贝它们,可是风、雨、太阳又不会听你的话,它要凋落的时候就会凋落了,不如在它们最好看的时候好好赏玩。
祁晏澜垂眸打量了这个胆大包天的采花小贼一眼。
粉团子似的小脸上是一双明亮澄澈的眸,带着丝狡黠得意的笑容,好像自己吵赢了什么了不得的架。
这让祁晏澜感到新奇。
母后难产生下他后便去了,父皇很快又立了继后,继后虽无亲子但有自襁褓里养大的养子。
他从记事起就被立为太子。
多了一层储君的身份,论父子、兄弟之前都是君臣。
父皇多是用上位者的姿态教导他为君之道,
兄弟在他眼里也是臣子,姿态第一位的必定要是恭敬。
其实没什么人能和他说得上话,更遑论这样式的吵嘴。
祁晏澜想,应是童言无忌,待这小丫头知晓了自己的身份,想必不敢这样张牙舞爪了。
哦你是哪家的小孩,怎么不给孤见礼这是孤母亲的院子,你贸然闯入,又意图破坏花草,被孤拿住还巧言善辩,拒不认罪。你自己数一数,现下犯了几条罪了
听到他的自称,我才反应过来,嘴唇呐呐也没说出一句话。
我心底暗暗发愁,不知道爹娘何时才能找到我呀。
万一在那之前太子就狠狠罚我了怎么办。
这可是他的地盘,识时务者为俊杰。
所以我膝盖一软,干脆利落给他行了一个大礼,然后半起身一把抱住他的腿,嚎啕大哭。
太子殿下臣女错了,我不知道这是皇后娘娘的院子呀,皇后娘娘种的花肯定都好珍贵。要是有别人不经同意就碰我娘的东西我也会很生气的,对不起太子殿下我不应该随便摸你娘种的花,呜哇哇哇哇~
祁晏澜被我突如其来一长串的话吵得头疼,听到我一口一个皇后娘娘眉头皱了皱。
他一把捂住我的嘴,手动关掉声音后,将我从地上抱了起来又扶着我站稳。
看到我光打雷不下雨仍旧清凌凌的眼眸,手指关节轻轻敲了敲我的头。
不是皇后娘娘,孤的母亲是先皇后,知道吗。
噢,先皇后也是皇后娘娘呀,干嘛非要加个先字,难道等以后太子殿下当皇上了,先皇后娘娘就变成先太后娘娘了吗,哪有这个称呼。哎呀现在的皇后娘娘和你又没有关系,我同你说的皇后娘娘自然就是说你的母亲呀。
我称呼教我琴艺的谢夫子就是叫先生的,说到先字我就想到学习啦,真讨厌。我们以后不要说先字了嘛。
我不想称呼祁晏澜的母亲为先皇后,我知道先字代表着他的母亲已经去世了。
这个称呼总是一遍又一遍地提醒他这个事实。
许是理解了我的好意,祁晏澜看向我的目光柔和了许多。
孤差人送你回宴上,以后莫要这般莽撞了,可不是谁都像孤这般好脾性。
我有些无言,太子殿下是怎么理直气壮说自己好脾性的呀。
瞧他那面无表情黑脸包公的模样,和下巴抬到天上去谁都看不上眼的姿态,夸他俊美都不会夸他好脾性!
祁晏澜看懂了了我的表情,轻笑一声拂袖走了。
我一时被晃了眼。
别说,是真的很俊美呀。
3
宫宴过后,祁晏澜的心腹向他回禀了我的身份。
他心下了然,难怪是那么个横冲直撞的性子,原来确实有个有力的靠山。
我爹娘只我一个女儿,如珠似宝地疼大。
我爹不恋权不贪污也没把柄。
之所以早早为我应下与魏国公世子的婚约,是为了一株药材。
娘生我时适逢打仗,没能有个好环境生产,又受了惊吓,落下了病根。
我爹寻医问药多年,终于得了个好方子。
可惜方子里缺一味重要的珍稀药材,能寻到的一株已经被上贡进宫,到了皇后的手中。
当今皇后是继后,自己没能有亲生的孩子,便养了三皇子。
为了他,皇后一心扑在同先皇后的嫡子太子殿下打擂台上。
想尽办法来拉拢手握兵权的我爹。
我爹心思都在用兵上,但人也活络,从不参与这些争斗。
这下可是送上门的好机缘。
我爹求到了皇后跟前,皇后自是不会吝啬这点东西。
只是并未一口应下。
又说,先前宫宴上看我和她外甥魏承安玩在一处,颇为合得来。
两个小儿有缘分,不如定下婚约,青梅竹马长大,也是一桩好姻缘。
我爹听明白了皇后的未尽之意。
沉默半晌,还是应了。
回府后我爹抱着我娘哭了一场,我偷偷看到的。
他说他对不起婵儿,但他已是无父无母之人,娘是他心里最重要的人,如果娘早早离去,他一个人是活不下去的。
娘看起来也很是难过,安慰爹说,这也未必不是好姻缘。
等孩子们长大再看,若是不好,我是他们唯一的女儿,想尽办法也要给我寻一条别的出路。
4
再次见到我时,祁晏澜并不高兴。
皇后的眼线知晓了我和太子在宫宴上相遇的事情。
我不仅同他说上了几句话,他还差人送我回宴上去找我娘。
这不是祁晏澜这种高傲的性子会做的事。
皇后冷笑。
还没上朝堂就想着给自己找助力了,年纪不大心思这样深。
许是老天爷都站在她这边,正巧穆王求药求到了她这里。
她便暗示一番,定下了穆王府郡主和她外甥魏国公世子的婚事。
又把两个孩子都召进宫,一起带给皇上看看,算是在帝王面前将婚事过了明路。
见皇帝那天祁晏澜也在。
皇帝正在御书房考校他的功课,这时皇后施施然带着两个孩子进来了。
见到那个小丫头祁晏澜眉头微挑,有些好奇她来做什么。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他出离愤怒。
皇帝金口玉言定下婚事后,皇后故作不经意瞥了祁晏澜一眼,好似在炫耀自己抢夺成功的胜利果实。
祁晏澜嗤笑一声,一下子明白了这场荒谬婚事的由来。
原是皇后又自顾自的同他斗起来了。
倒是他连累了这小丫头。
这么小,懂什么婚事不婚事的。
看皇后的做派便知,魏国公一党都是些什么权欲熏心的货色,不择手段一心想扶持三皇子上位。
这样的环境教出来的男儿又能是什么良人。
如若将来长大要嫁进这种人家,岂非害了她一生。
祁晏澜心里有点闷,一连几天都没个好脸色。
这天出宫办差,终是一时冲动,让暗卫去探路清场,他自己翻进了穆王府小丫头的院子。
5
我正倚在廊下翻话本子呢,眼前突然大变活人。
我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把马上要惊呼出的太子殿下吞进肚子里。
祁晏澜看着我瞪得圆圆的眼睛,兔子似的确是有几分可爱,眉眼微微弯了弯,又轻轻敲了下我的头。
回神。
太子殿下,你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呀,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有事。小玉婵,你知道婚事是怎么回事吗,你爹娘怎会这样轻易将你许了人家孤上次瞧着你对那魏国公世子并没有多熟悉。
想到这个我神情也低落了下来。
太子殿下,这是我的秘密噢,我分享给你,但你不要同旁人说。我娘生病了,这个皇后娘娘那里有她需要的药材,所以我爹才同意我和那个世子订婚的,不然这个皇后娘娘肯定不会给。
祁晏澜无言一瞬。
你娘也同意了吗,万一你长大后,那个世子并不是好人呢
我知道他的未尽之言,他是想说我娘怎么会让自己的孩子赔上一生去换取她续命的药材呢。
我急急地拉了一下他的袖子。
不是的呀。我娘不知道呢,是我爹自己答应的。在他心里,娘是第一位的,谁也比不上她。我娘的病是生我的时候落下的,我的婚事能给她换来药,我是很愿意的。而且,而且娘说,如果将来我长大了魏承安不是个好人,他们也会给我再另寻出路。
我没说可能魏承安或许会是个好人这种话,祁晏澜也没想过这种可能,因为我们俩都不大喜欢他。
小玉婵安心,如若将来不想嫁他,孤也会为你寻个好去处。
祁晏澜想,就当是给被他连累的小丫头一点补偿吧。
我眼睛噌一下亮了,抱住了祁晏澜的胳膊。
真的吗太子殿下,有你这个承诺我真是比什么都安心呀,你就像是我哥哥一样好!
太子哥哥!
祁晏澜垂头看着小丫头熠熠生辉的笑脸,好似骄阳般明媚灿烂,让人看着就心生欢喜,嘴角不自觉同她一道勾起弧度。
孤是太子,更是君子,自是一言九鼎。
6
这天之后,我和祁晏澜开始有了联系。
每逢他出宫办差,大多都会挤时间和我见一面。
我们见面就是一块儿说说话。
什么都说,吃了什么玩了什么,宫里宫外的八卦,市井酒楼的热点,民间流传的奇闻轶事,都是我们天马行空的谈资。
祁晏澜实在很忙没办法见面的时候,我偶尔也会不犯懒写上一篇长长的信给他解闷。
光风霁月的太子殿下出手十分大方。
他知晓我喜欢一些华丽花哨的物什,见面或者回信都会带给我一块珠宝玉石,颜色各异,流光溢彩。
我慢慢攒了好几盒子,经常美美地拿出来把玩。简直让人心旷神怡!
7
这天我爹下朝回来,同我娘提起我的婚事。
我离及笄还有好几个月呢,怎么突然提及此,娘奇怪地问了爹一嘴。
没想到,是因为皇上要定下太子的婚事了,我爹也想起了我的婚约。
虽说这些年魏承安看着还挺像模像样的,对我也有心。
只是如今皇后为了三皇子同太子斗得水深火热,这浑水他是一点都不想掺和。
他得尽快想想办法给我另寻出路了。
我听到这个消息只觉心里一沉,脑子有一点空白。
祁晏澜他,要娶妻了么。
我回到院子里躺到榻上发了好一会儿呆,又起身慢吞吞地把祁晏澜这些年给我的信件和宝贝都找出来。
看着厚厚的纸张和几个大匣子,我吃了一惊。
竟有这么多吗。
我又有好多话想同祁晏澜说了。
只是就算这次我不偷懒全部都写到信上,也不能再送去给他看了。
8
许是心里闷闷的有些不舒服,晚上就寝时我没能马上睡着,在床上翻来覆去。
脑袋里不自觉得想到祁晏澜会选谁当他的太子妃呢。
可千万别是同我不对付的人呀。
夫妻一体,若是他的妻子同我不对付,那么我将失去我唯一的聊天搭子兼财神爷。
想着想着眼睛变得热热的。
突然我好像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龙涎香,双手条件反射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紧接着房间内响起了两声手指叩击桌面的声音。
小玉婵,别怕,是我。你把衣服穿好再拉开帐子出来,我有些话要同你说。
真的是祁晏澜。
真是越来越不知分寸了,怎么半夜还翻进女儿家房里呀。
我撇撇嘴,却是动作很快地起身穿衣。
房间没点灯,祁晏澜扶着我一起坐到了小榻上。
黑暗中谁都没开口,静谧的夜里我们只能听到彼此交缠的呼吸声。
好一会儿,祁晏澜才开口。
小玉婵,今天有没有听到关于我的消息。
嗯,你是要娶妻了吗。
不会,当然不会。我若是要娶妻,定是和两情相悦,能与我携手共度一生的人。
玉婵,你马上快及笄,是个大人了。我同你讲讲我母后的事吧。
9
祁晏澜的母亲沈疏桐和当今也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真正的两小无猜情投意合。
时局动乱,皇帝聚集了一伙志同道合的人,自己挑大梁开启了起义之路。
皇帝在前线浴血奋战,沈疏桐便在后方安抚伤兵流民,收买人心。
他们是相互扶持一路同行的至亲夫妻。
登基大典过后不久,沈疏桐就怀上了祁晏澜。
皇帝很是高兴,这是他人生中最志得意满,意气风发的一年。
可是自古人心易变,登高易跌重。
成为了掌握最高权势的人并没能满足皇帝的欲望,他想要的越来越多。
在沈疏桐怀孕期间,他便和她的手帕交林挽月有了往来。
林挽月并不是一开始就存着小心思的,她有家境殷实的未婚夫。
只是未婚夫死在了动乱中,而她家道中落,吃穿用度一下子大不如前。
她几乎失去了所有的依靠,想要优渥的生活不得不倚仗手帕交沈疏桐的庇护。
越来越大的落差感滋长了她的嫉妒心。
不就是选了一个好男人吗,如果选得好就能过上好日子,那么她也要为自己做一个好选择!
所以她选择了背叛,义无反顾爬上了皇帝的床。
沈疏桐孕中发现丈夫和好友的双重背叛,心情郁郁,怀相很差。
她生产那天,林挽月设局让皇帝落入险境,自己冬日跳湖救下皇帝,只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伤了身子再难有孕。
沈疏桐终是没能等来那个负心汉最后的一点良知,拼尽全力生下祁晏澜,便解脱了。
皇帝得知发妻难产而亡,又是一副悔不当初愧疚难当的深情做派,把祁晏澜看得跟眼珠子似的,亲自抚养教导。
不过他有点良心,但不多。
发妻新丧没多久,为了补偿为救他子嗣有碍的林挽月,将她立为了继后。
林挽月不能生,更是给了皇帝接连纳妃的理由。
不过她并不在乎,只要她是皇后,将来是太后,永远没有人能越过她去。
所以祁晏澜的存在便是她唯一的威胁。
毕竟他母亲去世,林挽月在其中的手笔太大了。
眼看他一日日长成,总有知晓真相的一天。
如若最后是他登上皇位,她的一切都将是水中月镜中花。
林挽月没办法阻止皇帝立祁晏澜为太子,于是选中一个颇为伶俐但家世低微的小才人,去母留子,抚养了襁褓中的三皇子,一心培养他和太子争皇位。
10
黑暗放大了人的感官情绪。
祁晏澜寥寥几语讲完,我不自觉慢慢蹭进了他怀里。
祁晏澜轻轻摸了摸我的头发。
玉婵,你将来想要嫁什么样的人呢,有没有想过我知你不喜魏承安,不会让你嫁他。
还没有呢,我没想那么快嫁人。不过我觉得,自然要是对我好的人,最好身份比我低点,这样他就不能欺负我了,欺负我了我也有能力打回去。
太子哥哥,你想娶什么样的人呢
祁晏澜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双手交握在一起用力攥了攥。
玉婵,我想娶你。
我感觉自己的呼吸暂停了一瞬,血液冲上脑门,可能是夏天真的有些燥热,即使是晚上,我用手背贴上脸颊降温,好像要冒烟了。
我绝不会成为父皇那样的人,更不会让你重蹈母后的覆辙。我如今尚有事情未了,你年纪还小,待到事成那日,你且看我如何做。
玉婵,你还未及笄,我本不应当同你说这些话,只是,我很怕你听了乱七八糟的消息误会我。你和魏承安的婚事不成,穆王也许会多给你寻摸别的出路。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要看别人,把你的心留给我,好吗。
那天晚上,祁晏澜并没有逼着我给他确切的答案,好像他只是过来将自己剖析一番给我听。
我们还是按照之前的模式相处着,只是我每每会被他毫不掩饰的炽热目光看得脸红心跳。
11
我似乎找到别的出路了。
只是这出路不是爹娘为我找的,也不是他们要为唯一的女儿找的。
没错,造化弄人,我及笄不久后,真正的穆王府小郡主穆清雪找上门了。
原来当年娘生产时兵荒马乱的。
一个在逃命路上的富商夫人听说娘是将军夫人,看她身边还有许多有本事的护卫。
她担心在这乱世只有钱财身边却没有能保命的势力相助,她护不住自己的孩子。
一时起了歹念,将我和真郡主调换了。
待天下太平,得知当年威震一方的将军已被封为了异姓王,她畏惧权势更不敢将此事托出。
知道她的女儿被封为郡主过得很好,也就歇了相认的心思。
富商夫人待穆清雪也不错,许是因为真郡主的娘亲也是商贾之家出身,她颇有些经商的天赋。
因着心底道不明的心思,富商夫人没有反对穆清雪慢慢把生意做到了京城。
她还是期盼着能不能看上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小女儿一眼。
可能是年纪大了,又舟车劳顿,刚到京城没多久富商夫人就病倒了。
人在生病时的心思很脆弱,她遗憾自己还来不及见上亲女儿一面,对自己从小养大的穆清雪更有几分愧疚。
她想,她是知道内情的人,对不是自己亲骨肉的清雪也生出了怜爱,穆王夫妻对玉婵的感情应当也是很深重的。
也许,即使知道真相,他们也不舍得怪罪玉婵呢。
她实在是想,在临死以前还能见一见自己的女儿啊。
于是,她犹豫许久,还是将实情告诉了穆清雪。
12
事发后我的处境颇为尴尬。
穆清雪回来那天爹娘抱着她大哭了一场,我在一旁看着很是不知所措。
娘待我还是有感情的,只是爹不搭理我了。
我知道,在他的心里娘是第一位的,她九死一生伤了身子生下的女儿,却因为我十几年来承欢他人膝下。
可能过的也是富贵的日子,但怎么能与王府郡主这个金尊玉贵的身份相比呢。
他一定是厌恶我了。
我往日得到的优待和爱,都成了罪证。
穆清雪对我的存在并未有什么言语,只和我说:
她如今重病了,唯愿能见你一面,我虽恨她,曾经也是有感情的,毕竟是你的生身母亲,她生你,和我母亲一样,也伤了身子。
我觉得穆清雪当真是个善良的人,她是受害者,却没有对我恶语相向,还劝我成全作恶之人的心愿。
换作是我,一定会要她得到惩罚,这辈子都别想见到亲女儿一面。
晚上,祁晏澜又一次翻进了我的卧房。
原来我们小玉婵不姓穆姓宋呀,宋玉婵,感觉好像更好听了。
我扑进他怀里,低声呜咽,眼泪不要钱似的哗哗流。
白天的时候我不敢哭,爹娘和他们的亲女儿都在哭,可是我却没资格和他们一起哭。
他们都是受害人,我的亲娘是加害者,我是受益方,我们永远都不可能站在同一阵营上。
我不是爹娘的女儿,是假的郡主,你还会喜欢我吗
无论你是谁,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我只会娶你。
他懂得我没敢问出口的话。
太子哥哥,我明天要去找我亲娘了,穆清雪说她生了病,她也和娘一样,生孩子时伤了身子。我不能再用穆王府的钱了,你给我些银票,我给她买点药材补补身子。
我吭哧吭哧把那几匣子珠宝玉石找出来都拿给他。
这些都押在你那儿,可不许私自买卖了,等我有钱了我是一定会赎回来的。
祁晏澜好笑地看了她一眼,真机灵,拿他送给她的玩意儿来换钱,真是空手套白狼啊。
13
我准备收拾一下东西去找亲娘,又意识到这府里没有什么东西是真的属于我的。
于是只换了一身最便宜的衣裳,两手空空去和穆王妃辞行。
娘,对不起,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了。都是我和我亲娘的错,害你骨肉分离这么多年。爹若是有什么惩治,我绝无二话。如今我便各归各位,只是不知道还能不能报答上你和爹的养育之恩。以后你若还想见到我,我一定来。
我想把从祁晏澜那儿换的银票给娘一些,但又没个拿出来的名头,只能来日再做打算。
穆王妃久久未言语。
我知道她是舍不得我,又怕不送走我会伤了穆清雪的心。
然而穆王却拦下了我想走的心思。
你好歹也是我和你娘养了十几年的女儿,这么些年的感情怎是说舍下就能舍下的。听说你亲娘病了,我派人送你去看看她,以后你还是住在府中,还是我和你娘的女儿。
我有些吃惊,这些话娘或许会说,但爹绝对不会。
我不敢往心底隐隐的猜测去想。
我被人护送着去见了亲娘最后一面。
本想着能陪她一段时间,算是尽最后一点孝心。
可我过去的当天晚上,她就离世了,走得颇为痛苦。
我沉默着替她理了仪容,好好操办了丧事。
祁晏澜下朝后听暗卫来回禀,说是玉婵的亲娘昨晚就去了。
他心下一惊,立刻赶去了灵堂。
看到小丫头面色苍白,没什么表情,只呆呆地做些重复的体力活。
他上前握住她的手,吩咐人帮着处理剩下的流程。
祁晏澜轻轻摸她的头发,搂着人上下给她顺背。
她好似回神般大哭起来:
祁晏澜,我昨天回来还好好的呢。怎么,怎么一下子人就没有了呢,她走得好痛苦啊,她的表情很痛很痛。是穆王做的,穆王在惩治她。我不应该回来的,是我把穆王府的人带来的,是我害了她。
祁晏澜看着她哀哀哭泣的模样,心脏密密麻麻针扎般的疼。
不是,不是。小玉婵,听我讲,各人有各人的因果。她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穆王要惩治她,不会因为你回不回来改变。你回来看她,至少全了她的心愿,她走时也没有遗憾了。
富商爹在兵乱逃亡时就不知所踪了,他的小妾和孩子们也不知去向。
亲娘将她的所有财产一分为二,说是给我和穆清雪的嫁妆,我带着这些钱财回了王府。
穆王请旨给了穆清雪郡主身份,我也改回了宋姓。
从今以后,除了这一半的钱财,我在这世上已是孑然一身,一无所有了。
14
我知晓穆王会留下我的用处,那份自小定下的婚约。
只是,我如今是假千金,难道那位魏国公世子还能看得上我吗。
果不其然,没几天皇后就召见了穆王妃,隐晦地问起真假千金一事,又旁敲侧击这婚约的人选。
自然还是玉婵这丫头,当年说的也是两个孩子有缘分这才定下的婚事。我们夫妻二人还是把玉婵当女儿养着的,她出嫁之前仍旧住在府中。
皇后闻言面色不变,心底已是怒火滔天。
这是连个养女的名分都不给了,就想用这起子身份的人搪塞她外甥。
果然都是商贾出身的贱民,走大运成了王妃也是上不得台面。
那些话是穆王交代给穆王妃的说法,穆王妃虽对我还有些感情,但到底不能越过她的亲女儿。
所以最终他们做了一样的决定。
我没有为这件事情忧心,我知道这事一定不成的,皇后不会轻易放弃穆王府这一大助力。
我只管盘算着自己的嫁妆,把亲娘给我的庄子铺子好好理了一遍。
我不大懂生意上的事,从前有穆王妃从小给我培养的嬷嬷和管事,我是不必为此发愁的。
如今他们虽也还在我身边伺候,只是我不能指望他们了,毕竟他们的身契都在王府,以后我也是带不走的。
我犹豫许久,还是去求了穆清雪教我经商。
她要是拒绝我,也是应该的。
可是穆清雪答应了。
我想得没错,她果然是一个善良的人。
在我忙忙碌碌攒家底的时候,京城出了一件大事。
太子被废了,圈禁在定隐寺中。
这下子皇后的动作就更快了。
穆王府收到的帖子越来越多。
邀约穆清雪应当是为了方便魏承安偶遇,邀约我是顺带的,可能也是想借此奚落一下曾经趾高气昂如今虎落平阳的我吧。
15
在魏国公府的赏花宴上,我又一次遇上了魏承安。
这些年我碰到他的次数不算少,每年的节礼魏国公府也总会带上单独给我的一份。
只是我实在不喜魏承安成天一身白,看着要羽化登仙似的,说话也是温温柔柔的调子,显得我咋咋呼呼的十分不稳重,所以我向来不乐意搭理他。
不过今天他的目的就不是我了。
你是穆王府家的郡主,清雪妹妹吧,我是魏国公世子魏承安。你今天第一次来许是不认路的,我母亲托我来寻你和玉婵妹妹一道去见见她。
我生生忍着笑。
魏承安怎么从小到大搭话都是一个路子啊,他真的是一位非常热心的领路人。
我跟着一道去见了魏国公夫人,她对我这个名义上的未来儿媳态度淡淡,却是十分热络地关心穆清雪。
旁人也看出了其中门道,从前就与我不对付的几位官家小姐幸灾乐祸。
哎呀真凤凰成了假山鸡,如今却还要鸠占鹊巢,也不知这偷来的好婚事还作不作数了。
我全当穿堂风不过耳,她们并未指名道姓,现在我无权无势,起了冲突吃亏的只会是我。
然而我不理会,有人却不依不饶。
宋玉婵,你如今不姓穆了,不知你在穆王府是个什么身份,到时以什么名头嫁来魏国公府啊
她一介商贾之身还想高攀国公府,这婚事能成就怪了。到时候硬赖在别人家什么都没捞到,依我看,商贾还是与商贾才最为相配。
我暗暗赞同她的话。如若将来嫁人,能嫁一户殷实的商贾人家,这样我不低人一等,他有钱我也有钱,我们一起赚钱花钱,最好是去外地做生意,远离京城是非。
这样就很好了。
柳小姐你的消息好灵通呀,这可是皇后娘娘定下的婚事,皇上也是知晓的。难道是皇后娘娘告诉你我的婚事不作数了吗,那我要快点去和穆王妃讲明白了,免得闹了笑话,多谢柳小姐提前告知了。
我作势要走,柳疏月气急败坏来拉我。
我闪身躲过,飞快跑去刚准备过来的穆清雪身后。
诸位小姐都是未婚女子,婚事不婚事的自然都是长辈做主,疏月不过是和宋小姐说两句玩笑话罢了,当不得真。
与穆清雪一道过来的魏国公夫人适时解围。
我偷偷翻了个白眼,就委屈我一个人呗。
身前之人低笑一声,我抬眸,只看到慕清雪转头过去的侧脸。
这场赏花宴过后,慕清雪遇到魏承安的频率更高了,我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当初过明路定下的是我,也是穆王府唯一的小郡主。
魏国公这边不能硬要穆王换成真郡主,但只要穆清雪自己喜欢魏承安了,穆王为了亲女儿主动说要换人,这就没问题了。
可惜穆清雪也不吃魏承安那一套。
我知道她很聪明,也喜欢聪明人,怎么可能看不透魏承安那个装装的白孔雀。
其实魏承安人不坏,这些年相处下来我知道他是真的好脾气的人,但是目的性太强。
所以他会是一个不错的家人,但不会是个好郎婿。
16
皇后有些着急魏承安的进展。
毕竟皇帝的身体已经不大好了。
祁晏澜虽是废太子,但人圈禁也是在山明水秀的定隐寺,那是皇上开国之后花了大价钱好好修缮过的,环境可好了。
皇后不免觉得皇帝心里仍对废太子留有一丝余地。
万一人在病中心下念起旧情,临走还把皇位传给废太子怎么办。
况且做太子这些年祁晏澜在朝堂的势力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瓦解的。
这时候手里有兵权太重要了,必须把穆王牢牢地绑在三皇子这条船上。
思及此,皇后做了一个毁尸灭迹的决定。
当然是将我毁尸灭迹,然后带走穆王府一些钱财,作出我拿了钱财偷跑的样子。
等穆王府寻不到我的人,婚期将近,穆王府只能让亲女儿来履行穆王府郡主和魏国公世子的婚约。
于是这天夜晚,睡梦中的我便被迷晕掳走,连带着我的嫁妆一起。
真是的堂堂一个王爷府,护卫这么差劲。
待我醒来,却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一个人。
data-fanqie-type=pay_tag>
玉婵妹妹,我知晓你从来都不喜我。你和我的婚事另有目的,不过这些年一起长大的情分不是假的。这世间留不得你了,我有我必须要去做的事,从现在起宋玉婵便是偷带嫁妆出逃,下落不明之人。
你用这份新名帖和户籍,还有路引,离京城远远的,走吧。
我一时愣住,拿着魏承安给我的文书和钱财,不知说些什么。
魏承安,我第一次见你时,听到你爹和你说让你来同我玩,让皇上皇后看到我们说话,所以我才不想理你的。
谢谢这些年你送我的礼物,我都很喜欢。
每年魏国公府送来的节礼,总有一份是给我的各种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这样符合我的喜好,可见用心。
即使这份用心可能掺杂着别的东西,到底我是得了好处的。
魏承安脸上还是一贯的温和笑容:从前都说是我们有缘分才定下婚事,其实我和你最没有缘分了。玉婵,走吧,祝你一路平安。
17
魏承安的人将我送出了城门又护卫了我一段距离,天亮后我便一个人出发了。
走到京郊的定隐寺,我想着去上一柱香,临时抱抱佛脚,让他保佑我一路顺利,找到一个好山好水好吃的地方落脚,顺便去驿站租辆马车赶路。
香上完了,我还求得了一个上上签,大吉!
美滋滋地租了马车,雇了车夫,准备上路时,车厢里却钻进来一个不速之客。
我眼前一亮,但见来人一身玄衣如墨,衣袂边缘却以大红滚边,简单的绣纹图案均是用金线细细勾勒,瞧着气势恢宏,贵不可言。
他一双凤眼微挑,面上一派骄矜之色,此刻似笑非笑看着我,下颌扬起一股子天生的倨傲。
祁晏澜,你可是被圈禁的人,我这马车又不是停在这做摆设的,我马上走了,你这走不了的人赶快给我下去!
小玉婵,你怎知我走不了
祁晏澜突然近前来捏捏我的脸颊肉,转身坐下占了我大半的位置,然后兀自打开了魏承安给我准备的包袱,一番挑挑拣拣。
还以为他是什么大方人,这点子东西也好意思拿来打发你,可见他对你‘用情至深’。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皮笑肉不笑的。
我莫名心虚,一下子撞进他怀里娇声娇气,想蒙混过关。
太子哥哥,我又不知道他怎会做这些,明明我们先说好的,是你来带我走嘛~
想到什么我又一下子梗直身体。
再说了我的宝贝们你都没还我呢,还好意思嫌弃别人的心意。
听到我说自己是哥哥魏承安就是别人,祁晏澜又有点高兴了,他低头轻轻顶了一下我的额头,眉目揶揄。
还能少的了你的,真是小财迷。
18
我回到穆王府不久后,就发生了太子被废的大事。
祁晏澜怕我忧心,是提前给我通过气的,我知晓这是他的布局。
他有自己的仇要报,我也有自己的恩要还。
所以我拒绝了和他一起被圈禁,住山明水秀大院子的生活。
我在穆王府占着一个位置,不让穆清雪踏进魏国公那家火坑,就当是我偿还一些多年养育的恩情吧。
只我没想到,皇后突然对我动了杀心,更没想到魏承安居然还能放我一马。
我身边一直有祁晏澜给我的暗卫。
所以听完暗卫对我和魏承安情意绵绵的送别之言的禀报,祁晏澜的面色黑得不能再黑了。
我马上凑上前装乖讨好。
太子哥哥,他也送了我好多东西呢,我就是随口一说感谢感谢他罢了。我对你的感谢可是融入在你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呢,你难道感受不到吗,他根本不能与你相比。
祁晏澜这才消停了些,嘴里还是要啰嗦。
我们宋娘子如今也是顶顶能干的大掌柜了,何须旁的野男人殷勤讨好的物什。还是多看看生意经,待到小生落魄无依的那天,还望宋娘子行个方便,让小生攀上高枝。
我豪气地一甩袖子,真是区区小事。
19
又在京郊豪华别院里被圈禁了一段时间,祁晏澜终于熬死了皇帝,扶持了三皇子继位。
新皇登基第一件事就是废黜了林挽月的皇后之位,魏家被抄家,男流放女入贱籍。
又追封了他的生身母亲和祁晏澜的母亲为太后。
我明白祁晏澜从来都不想争那个帝位,每每先皇言传身教教给他所谓帝王心术都让他感到无比恶心。
祁晏澜早在他要服用的丹药里添了点好东西,让他能时时刻刻清醒地感受这具身体每一处的痛苦,直到走到生命尽头。
毕竟,他才是造成这所有罪恶的源头啊。
20
一切尘埃落定,我终于和祁晏澜一起包袱款款地上了经商的客船。
我们都从未离开过京城,站在船头,互相对望,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的都是对未知旅途的期待。
我是商贾,所以祁晏澜就做了商贾夫君,不做那劳什子王爷了。
太子和郡主很是般配,废太子和假郡主也勉强可以凑对,商贾和她的商贾夫君更是般配得没边啦。
此去经年,万事万物,随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