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仪馆月薪四万四的岗位,到底招的什么人
胆大心细,会讲故事。
昼伏夜出,两班倒。
必须有收藏爱好。
我盯着招聘页面上诡异的要求,手指却在月薪四万四上来回摩挲。
电话接通那一刻,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穿透听筒:
我终于等到你了!
可我,还一句话都没有说。
01
电话是我打的。
薪资太诱人,我没办法不心动。
尽管要求离谱得像恶作剧——
殡仪馆招会讲故事的,给死人讲
昼伏夜出两班倒,是上班还是自掘坟墓
收藏爱好,收藏什么,骨灰吗
我在网上查了查工商信息,信息确实属实,这家殡仪馆确实是存在的。
既然月薪四万四,那不妨试试。
打出电话时,我有些忐忑,话筒里传来一个苍老的的声音。
像是从肺里面挤出来的声音,干瘪、破裂,像个老旧风箱。
我终于等到你了!
啊我满腹疑惑,转念一想倒也符合常理,这样的好事,确实不多见。
于是我问出心中最担忧的一件事:
那个,你们的招聘要求我都符合,不歧视女生吧
话筒里那个苍老的声音似乎轻笑了一声。
就你了,先到先得,明天试岗。
挂断电话后,我愣了半晌。
这老头,连我的名字都没有问。
在对一个面试者知之甚少的情况下,这样就应聘上了,是不是有些太敷衍了
但我没有犹豫。
猫狗都得溜一圈才知道好坏。
人也是。
02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收拾好后就出了门。
电梯门一开,我进入电梯正准备按键,一只小手突然伸进来拦住了电梯门。
我低头看了他一眼,是对门家的小男孩。
奶奶,电梯到了,快一点。
小男孩朝身后喊了一声,又和电梯里面的我对视了一眼,表情有些焦急,额上全是细密的汗水。
我冲他笑了笑,语气中没有一丝不耐烦,小朋友,出去玩啊
他点点头:我和奶奶去超市购物。
我随口接了一句,你都这么大了,还要和奶奶一起出去啊
说完我就后悔了。
这句话有些冒犯,小男孩腼腆地低下头。
事出有因。
我们这儿最近不太平。
我刚搬来这儿不久后,新闻便报道,这个地方出现了一个连环杀人犯,专杀小孩,每次杀人后,还会取出一颗小孩牙齿收藏。
失去孩子的家庭痛心疾首,有孩子的家庭人心惶惶。
谁也不知道下一个出事的会是谁。
大概一分钟后,小男孩的奶奶终于紧赶慢赶小跑进了电梯。
我和祖孙之间仿佛隔了一道银河,本也谁都不搭理谁。
或许是因为刚刚让我等待的事情觉得抱歉,那奶奶看了我几眼,欲言又止。
我注意到她的目光,依旧面容和煦,怎么了,姨
她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
小吴啊,别怪姨多嘴,最近别穿太嫩,背影看着跟初中生似的,不安全。
我的脸瞬间一沉,意识到什么之后又立马扬起笑脸。
我知道了,谢谢姨。
电梯门映出我的影子——一米五高,短头发,卫衣牛仔裤。
的确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但,我不是。
03
应该是受遗传因素的影响吧,我自小个子就不高。
网上流传的增高方法我试了很多种都没办法改变我的身高。
事已至此,我也不再去管。
只是每次从身材修长的女孩子身边经过,还是会有深深的自卑感。
我长得算好看,奈何个子不高,平时也没有心情打扮。
或许,只有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吧!
04
要不说上班赚不到钱还身心疲惫呢!
这家殡仪馆在远郊,距离我住的地方很远,地铁到站后没有直达的公交车,要么走路半个小时到达,要么打车十五分钟到达。
算了,人不能自己给自己找罪受,我选择了后者,打车十五块,那黑心司机收了我二十元。
气得我牙齿发酸。
终于是来到了殡仪馆门口。
是一幢老式建筑,灰墙旧窗,一股子陈年香火和说不出的味道混杂在一起。
门口守卫大爷眼神警惕,像审问犯人一样盯着我填完访客登记。
就在这时,一辆金杯鸣笛示意门卫大爷开门。
我看过去,是一辆送葬专用车,估计是刚从某处拉了人回来。
我没多看,门卫大爷的眼神很不友好,填写好后,他仔细地浏览我写下的个人信息,而后白了我一眼,抬抬下巴,进门直走上二楼左拐,第二间房就是李馆长的房间,他在等你。
我礼貌地道了一声谢,尽管大爷态度不好,我能理解打工人的心情,门卫大爷这么老了还在工作岗位上坚守,怎么不算是命苦呢!
顺着门卫大爷的指引,我走了进去,大厅里摆放着一些常见的白事用品,最中间放置着一具被白布覆盖的尸体,周围的人穿着黑衣,一位中年妇女蹲在地上小声地掩面哭泣。
告别仪式
我冷哼一声,这有啥值得伤心的早死早登极乐世界早投胎,新的一轮循环又开始!
我面无表情地朝那边多瞥了一眼。
送来殡仪馆的尸体,本着人道主义原则,在被焚烧之前,殡仪馆都会组织一场或大或小的仪式。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死人什么都不知道。
所谓的仪式,仪式上的泪水,都是哭给活人看的。
我刚抬步到第三级台阶,仪式刚好结束。
那个中年妇女突然扑上去掀开白布,露出那张青白僵硬的孩子的脸。
我脚步一顿,嘴角无声地扬了一下。
还好,来得及。
05
李馆长所在的办公室并没有关门,我站在门口朝里面张望,并没有看见李馆长的身影。
我敲响了门,里面传来一声,进!
是昨天那个熟悉的苍老的声音。
未见人先闻其声。
我步履放缓,仔细打量着这个房间的陈设,不像是个办公室,倒像个书房,两排书架上摆放着满满当当的书籍,充当办公桌的书桌上也杂乱无章地摆放着乱七八糟的书籍,桌角还有一台老式的留声机。
看得出,李馆长是个老古董。
李馆长正蹲在桌下,捡拾整理落地的书籍。
背影干瘦,一股难以描述的陈旧气味围绕着他。
我站在书桌前愣了三秒,而后恍然大悟,想着这应该是对我的考察。
我将随身携带的帆布包放下,也走过去蹲下身,帮李馆长整理落在地上的书籍。
李馆长戴着一副老花镜,脸上布满皱纹,那股难闻的气味更浓烈了。
他没有拒绝,也没有抬头。
但我知道,老花镜后面的那双眼睛,像钩子一样刮过我的全身。
整理好所有书籍,我重新站起身,差点因为低血糖晕倒,是李馆长扶了我一把。
他的手像枯枝一样扼住我的手腕,没有生气,凉得像一块冰,年轻人还是得多锻炼啊!
我腆着笑走到书桌前,和李馆长相对落座。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犹疑片刻,我从帆布包里拿出一张简历递了过去,李馆长,这是我的简历。
李馆长摆摆手,没有接,我这儿的招聘不看这些。
只要符合那三个条件就行。
我尴尬地收回简历,抿了抿嘴唇,李馆长,你们的招聘条件我倒是都符合,只是我不明白,这三个条件的用意在哪里
代代相传,李馆长拿下那副眼镜,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珠,你先讲个故事吧,我听听看。
06
我有点儿犯难。
此情此景应该要讲恐怖故事吧!
是不是只要能吓到面前这古怪的老头儿,我的面试就能通过
但话又说回来,要说这恐怖故事,每个人心中害怕忌讳的点不一样,谁又能保证每个人都会被同一个恐怖故事吓到
况且这老头这么大年纪,应该看过很多事情,要把他吓到,这不是天方夜谭嘛!
但是来都来了,我不能白花那二十块钱的车费。
我紧张地搓了搓手,李馆长,那我就开讲了!
07
以下是我讲的故事:
这是我小时候亲身经历过的故事。
我那个时候七八岁左右,新的福利院又来了四个男孩儿。
听老师说,这四个男孩儿是从另一所即将倒闭的福利院转过来的。
据说是生性顽皮,不服从管教。
我在福利院是属于老师眼中的好孩子,并不需要其他大人操心的那种。
谁知那四个男孩儿一来就认准了我好欺负,经常在没人的地方欺负我。
我身单力薄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威胁我敢告诉老师就让我死得很难看。
所以我一直默默忍受着。
有一天,四个男孩儿在彻底摸清福利院的地形,看到后院厨房排水沟的角落里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狗洞,刚好能够一个孩子通过。
当天夜里,我被他们强行唤醒,他们揪着我的后衣领硬拉着我和他们一起出去。
我尝试过呼救,换来的是一顿捂嘴毒打。
穿过那个不大不小的狗洞,我们来到了一个灯光昏暗的小巷子里。
那是我第一次离开福利院进入外面世界,我对所有一切都很好奇。
他们带着我在城市的街头左拐右拐,最后在一个停放着汽车的老旧小区门口停下。
他们说要干一票大的当做路费。
选中老旧小区,也是因为往往这里的机会大一些。
那些推销的一般会将产品信息页放在门把手上,自然就能很简单地区分这家有人还是没人,没人的门把手上一定还会有那些推销传单。
不得不说,他们很聪明。
我跟在他们身后,轻手轻脚摸黑往楼上爬,到了四楼的时候,其中一个男孩儿轻呼一声,门牌为404的门口地板上有一些沾着灰尘的推销单,门把手上还别着一些新的。
一看就是许久没有人居住了。
四个男孩儿当机立断,就选中了这间房子。
不知他们从哪里掏出一根铁丝,随着轻微的咔哒声响起,房门被打开。
他们并没有急着进去,房门打开一个缝隙,其中一个男孩儿趴在门边朝里面张望。
我小心翼翼地也跟随他的动作朝门缝看了一眼,里面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下一秒他们几个相视一笑,一把将身后的我推了进去。
我还来不及反应,就明显听到了属于人类的呼吸声。
我挣扎着爬起来,明明房间里面很安静,可我就是觉得有个呼吸声在我耳边环绕,并且我感觉到房间深处有个人在看我。
我急忙去拉门把手,想逃出这个令人窒息的黑暗地带。
或许是我的表现让那些男孩儿觉得无趣,他们打开门走了进来,随意嘲笑了我几句,就分散开来翻箱倒柜找东西。
我没有动,背靠着门站着,腿止不住地打颤。
这间房子给我的感觉特别奇怪。
眼睛适应黑暗后,我注意到房间的地板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灰,但客厅摆放着的其他装饰品却是一层不染的。
就好像这里确实很久没有居住,但又好像有人居住,只是居住的那人够不到地板。
这个骇人的想法刚在脑海中初具雏形,其中的一个男孩儿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哇地惊叫一声,神色恐慌地冲了出来,推开我夺门而出。
data-fanqie-type=pay_tag>
其他三个也一个接着一个跑了出去。
我被他们关在了这间房子里。
我爬起身的同时,注意到不远处有一个很黑的人影朝我靠近。
就那一瞬,我全身汗毛战栗,也忘了起身逃跑,手中的动作顿住,我紧紧地闭上双眼。
像恐怖电影里送人头的无脑配角,等待属于我的最后审判。
08
直到阳光落在我身上,感受到久违的温暖,我蓦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熟悉的休息间。
我努力回想昨晚发生的事情,一切恍若梦境。
是我的一个梦,还是那个鬼影将我送回来的
我甚至还能感受到昨晚残留的恐惧。
还未等我仔细思索,外面传来嘈杂的人声,和我同寝的孩子已经趴在窗台上向外面看去。
有警察,有医生。
好像是出了事。
下午上学的时候我才知道,是那四个男孩儿莫名其妙地死了。
他们死在他们各自的寝室里,面容安详,只是都少了一颗牙齿。
09
故事讲完,我心虚地瞄了李馆长一眼。
他瘪了瘪嘴角,不屑地嗤笑一声。
浑浊的目光直直落在我身上,我不由得将头埋得更低。
这是我根据最近发生的连环杀手杀人案现编的故事。
沉闷的嗓音进入我的耳朵,真的还是假的
我挠挠头,当然是假的了!
编的不错,骗小孩儿行。
礼尚往来,我也给你讲一个故事。
他没等我回答,就开口讲起他的故事。
10
以下是李馆长口述的故事:
我出生在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爸妈感情十分恩爱,从未有红脸的时候。
可在我六岁的生日会后,我妈妈从二楼楼梯上摔倒滚落,脑袋砸到了放置在楼梯口的一个金属雕像上。
毫无预兆的不幸侵占了我们一家的幸福。
我爸爸第一时间发现了受伤的妈妈,急忙打了急救电话,将我妈妈送到了医院抢救。
我爸爸没来得及管我,将我留在了家里面。
我站在那片还未凝固的鲜血面前,感到无尽的恐慌。
幸运的是,妈妈送医很及时,性命是保住了。
不幸的是,我妈妈头部受到的撞击伤伤到了大脑,她成了植物人。
她就像是一棵植物,长久被禁锢在见不到阳光的躯壳里。
妈妈从医院回来后,我觉得很愧疚,如果我不过生日,妈妈就不会给我准备惊喜礼物,那她就不会摔倒。
是我,是我残害了我们一家的幸福。
从那以后,我不再过生日。
事已至此,我只能被迫接受这个伤心的结果,生活还得继续。
我爸爸的生活变得一团糟,他不仅要上班维持我妈妈的治疗费用,还得照顾我和妈妈。
白天,爸爸请了保姆照顾妈妈;傍晚接我放学回家后,他全心全意照顾着妈妈,坚持每天给妈妈按摩舒缓肌肉。
爸爸始终相信,妈妈总有一天会醒过来。
我也时刻坚信着,他们都不知道,每天晚上我都躲在他们门口,陪伴他们很久很久。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十年。
在这十年时间里,我爸爸日复一日不知疲倦地照顾着我妈妈。
可我的心绪渐渐变了。
爸爸会将妈妈带到餐桌上吃饭,他用绳子固定住妈妈的身体,保证她不会倾倒。
妈妈不会咀嚼,只能吃一些流食。
爸爸每次都是先将妈妈喂好,再去吃已经冷掉的饭菜。
每次看到妈妈嘴角边那些不受控制往下流淌的浓稠液体,我会觉得恶心反胃。
我知道我不能这样,甚至是不该有这样的情绪,但生理上的厌恶,我控制不了。
我意识到,以前那个完好的妈妈再也回不来了。
可我爸爸完全没有这个意识,还是任劳任怨地照顾着我妈妈。
有时候我也分不清,我爸爸究竟是出自真心,还是只是在演一场感动自己的戏码
在我十二岁生日前夕,爸爸找到我,问我有没有心仪的生日礼物,他要买来送我。
也是在这个时候,我觉得爸爸真的是个有担当的好男人,生活的艰难并没有压倒他,虽然力不从心,但他还是会考虑我的心情。
以至于妈妈出事后的每一年,我都会收到爸爸的礼物。
只是这次,我看着爸爸疲倦的面容,问出一个问题。
爸爸,你会觉得累吗
日复一日照顾一个不会醒来的人,你会有一个时刻觉得厌烦吗
我们本来是最幸福的一家,如果妈妈没有出事的话。
我爸爸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狠狠地给了我一巴掌,没有下次了,不许这样想。
我和你妈妈发过誓,无论生老病死,都不离不弃。
照顾她是我的义务,你不许这样想。
那是我爸爸第一次生气,我知道我说错了话。
我同爸爸说了一句对不起,退出房间,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但也是从那次后,我爸爸就有些奇怪了。
11
李馆长停了下来,不动声色地瞄了我一眼。
我面露疑惑,俨然期待后续的故事。
说实话,我腹诽道,这个故事也一点儿都不恐怖!
不过咱现在毕竟处于求人阶段,还是默不作声就好。
我眼神里充满对故事后续发展的探索欲,看向李馆长。
他拿起一旁的杯子喝了一口水后,讲出了故事的后续。
12
李馆长的故事:
我能很明确地感受到,我爸爸看向我妈妈的眼神里,多了一丝纠结。
每当夜晚时分,他会坐在床头看我妈妈,很久很久。
在一个稀松平常的傍晚,我放学左等右等也没等到我爸爸,索性一个人回家,到家后发现家里面空无一人。
想着可能是爸爸带妈妈去医院复查,以前也发生过这样的情况,我并没有多想,回到卧室写作业。
一直到天边完全暗了下来,爸爸还是没有回来,甚至没有给家里面打一个电话。
我觉得有些不对,于是用家里的座机给我爸爸打电话,电话是通了,但信号不太好,我爸爸自言自语地说着带我走、不要之类莫名其妙的话。
我反复喊着爸爸,但电话那头的他对我熟视无睹,仿佛听不到我的声音。
不好的念头在我脑海里游荡,我已经失去了妈妈,不能再失去爸爸。
情急之下,我报警了。
警察说他们会派人来我家核查情况,叫我关好门窗等他们来。
按照警察的要求,我做好一切安全措施,感觉有些饿,我打开冰箱拿了一些吃剩的饭菜,打算去厨房热一热填饱肚子。
还未进厨房,我看见一条蜿蜒的红色液体从厨房门一直蔓延到卫生间门口。
恐惧感霎时扼住了我,我站在原地愣了很久。
出事了!
是爸爸还是妈妈
没忍住强烈的好奇心,我握住门把手,小声地喊了一声爸爸,无人回应。
我狠下心一把打开了门,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地板上全是凝固的血液,仔细一看,还残留着一些人体组织。
我吓得尖叫出声,着急忙慌跑了出去。
对门的邻居听到刺耳的叫喊声,本想探出头来指责,看到我的一瞬间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又将门关上。
走投无路之下,我打算乘坐电梯到楼下等待警察,可在电梯口等了半天,两台电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我只能哆嗦着走楼梯,在若隐若现的昏暗光线下,一个毛骨悚然的想法在我的脑海中诞生。
难道是有坏人杀害了我爸爸妈妈,并且将他们分尸
可是我爸爸妈妈一向待人和善,什么人会对他们狠下杀手
刚走到二楼,我就听见杂乱的人声,我快步走到一楼,瞧见电梯口围了很多人。
我不是个爱看热闹的,抬步正往外面走去,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止住了我的脚步。
我带你走。
不要。
对不起。
是爸爸的声音!
我急忙推开看热闹的人们挤了进去,一看,真的是我爸爸。
我爸爸没死!
只见他呆坐在敞开的电梯门口,双眼无神,正念叨着什么。
我朝我爸爸靠近,语气激动地叫喊着爸爸,可我爸爸始终没有回应我。
两个电梯门都是敞开着的,不过一座电梯里面是还未凝固的鲜血,一座电梯里面放置着一个箱子,里面是白花花的人肉组织。
我上前的脚步一怔,语气变得惊慌,爸爸,你怎么了
你杀了妈妈
看热闹的人们瞬间退开了一大步,由远及近的警笛声在小区门口汇集,一大批警察围了上来。
13
故事讲到这儿戛然而止。
李馆长那双灰眼直勾勾地盯着我,似乎在观察我的反应。
我被他看得有些心虚,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倒不是因为这个故事有多吓人,这都算不上是恐怖故事。
不过这个故事,我也听说过。
李馆长,您的故事讲完了
我谨慎地打量了李馆长一眼,迟疑地开口:
意思是您爸爸杀了您妈妈,并分尸了吗
李馆长满意地笑了笑,收回了咄咄逼人的目光,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在桌上,向我推了过来。
你觉得这个故事的真实性如何
我从李馆长的手中接过文件,故作思索两秒,您描绘得很好,感觉是真的。
李馆长摆摆手,年轻人说话真有意思。
随后话锋一转,他的目光落在刚刚递给我的文件上。
可惜啊,故事的主人公没有同我讲过后续。
这个故事到这里戛然而止。
还真有些虎头蛇尾呢!
14
签字吧!
李馆长扬了扬下巴,示意我签字。
害怕是卖身契,这次我无视李馆长的催促,仔细看了看合同条款。
这么谨慎李馆长站起身揉了揉自己的肩背,那就好好看吧,有疑问就提出来。
合同条款没有任何问题,现在的合同都是些范本,再说一个殡仪馆工作的,有没有合同无所谓。
但我确实还有一个疑问。
李馆长,为什么招聘要求一定要这三个呢,尤其是最后一个收藏癖,我实在不明白
李馆长笑了一下,颔首示意我手上的合同,没有其他问题吗
我点点头。
没问题就签字吧,我带你去熟悉一下工作岗位。
虽然我确实还存有很多疑惑,但这里看样子不像是骗人的,而且待遇确实不错,一个月四万四,五险一金全额缴。
我咬咬牙,在合同上填好我的个人信息,然后签字画押一气呵成,将自己的下半身卖给了殡仪馆。
吴希
走吧,带你熟悉熟悉环境。
15
我们这里比较偏僻通勤不便,所以包吃包住。当然,你要想回家也行,只要你走得出去。
嗯这话什么意思
我不由得抬眸看了一眼李馆长佝偻的背影,走在我前面的李馆长敏锐地察觉到我的目光,回过头来,眼睛闪着异样的光,怎么这就怕了
哦!我心下坦然,这依旧是在考察我。
我摇摇头,当然没有。
他带我转了一圈殡仪馆,从遗容整理室到最后的焚烧炉前,我大致熟悉了殡仪馆的地形。
但很奇怪,鲜少出现的不安感在我的心间漫延开来。
整个馆里空旷得诡异。
刚才楼下还有不少人,现在全都消失了。
除了一排排空荡的长椅,就只剩下几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当然我也不慌,这依旧是在考验我。
毕竟这招聘要求的第一条的第一点就是要胆大,李馆长绝对是在测试我的胆量。
我不能怕,另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呢!
16
焚尸炉前停放着一具尸体,正是我刚在楼下看见的那个男孩儿。
四周无人,李馆长拉开焚化炉的门,就要把尸体送进去。
我连忙伸手搭上了尸体的推车。
李馆长,等一等。
李馆长面露疑惑,转过头看向我,有什么事
不是,这个男孩儿我认识,我想再好好地看他一眼。
李馆长挑了挑眉,是吗
17
以下是我讲述的第二个故事:
由于我身材矮小,大学毕业后,我在求职过程中受到了很多白眼。
活下去对我来说成了难题,没有一家企业愿意要我。
为了生存,我在网上当起了教育主播,每天在平台上开课讲述初中的一些知识。
直播间有一个人联系我,说愿意聘请我做老师。
不是在学校教书育人的老师,更像是一个私人保姆,顺便教书育人。
那个家庭很有钱,开出的薪资是我之前可望而不可即的,所以我立即搬到了他家,按照雇主的吩咐,全心全意照顾起雇主的小儿子,旭舟。
我原以为旭舟顽劣不堪,不听从管教,这才需要一个家庭教师。
其实不然,他患有自闭症,总是安安静静地呆在自己房间。
他父母说是他意外接触到了我的教学视频,情绪变得高涨,有了开口说话的迹象。
因此才联系我,如果我能让旭舟的病情好转,他父母还会额外给我几十万奖励。
除了每月的薪资,或许还有额外的奖励,并且这家人素养极高,对我也很好,拒绝的才是傻子。
可是意外出现了,旭舟的哥哥旭阳,在我来后,莫名其妙变得狂躁不堪。
发起疯来,不仅是我,连他的父母,也是照打不误。
很突然的情况,医生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所有人只得离他远远的,害怕他突然发病被伤到,得不偿失。
在一个雨夜,夫妻俩接到邀请要去参加一个无法推脱的聚会,已经下班的我临时又被拉了回来。
原因无他,旭舟害怕下雨天。
他父母十分不放心,连续打了三个电话嘱咐我一定要看好旭舟。
我一一应下,安抚好旭舟的情绪,将他哄睡着后,我蹑手蹑脚走出旭舟的卧室下楼,喝下一大杯水缓解自己的情绪。
就在这时,客厅的玻璃突然碎裂,风夹着雨水飘了进来,我急中生智,找了一个塑料袋将碎口挡住。
也就一分钟时间,再一回头,原本没有人的沙发上坐着一个浑身湿透的男人。
我谨慎地靠近,小声地叫了他一声。
旭阳
没有人回应,沙发上的那人止不住地颤抖。
我心里一惊,难道是进小偷了
我顺手拿起一旁的花瓶防身,看清男人脸的那一刻,我放松下来长舒了口气。
确实是旭阳。
不过他离家出走半个月了,怎么现在回来了,还瘦了这么多
旭阳,我再一次喊出他的名字,你怎么了
没事吧,淋湿了去楼上洗个澡,小心感冒。
我伸出的手落空,旭阳瞪大双眼怒视我,我向后退了一步。
这是他暴走的前兆。
果不其然,旭阳突然站起身,一只手快速拉住我的胳膊,一只手狠狠地砸向我的脑袋。
就那一下,我半边脸生疼,耳边传来尖锐刺耳的声音。
我无力招架,只能凭借本能反应将手中的花瓶朝他砸去,强撑着意志朝楼上爬去。
可我一个弱女子怎么会是一个正常高大成年男人的对手
我们在楼梯口发生严重的肢体冲突,我的意识很快就陷入昏迷。
我以为我会死在旭阳手上的。
该死的人没死成。
死的是旭阳和他的弟弟旭舟。
我是被赶回家的父母送到了医院才勉强捡回了一条命,只是旭舟,在他们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断了气。
我伤心欲绝,什么都没有要,回到了自己的小家,将自己藏了起来。
18
还真是一段感人至深的故事!
李馆长听了我这个故事,脸上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
我抽泣了一下,俯身抚摸旭舟冰冷的脸。
那行吧,那你送他最后一程吧!
李馆长留下这么一句话就走出了焚尸间。
我将身体压低了一些,眼角余光偷瞄李馆长的背影,直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焚尸间,我站直身,轻拍旭舟已经僵硬的脸。
早登极乐!
手指指腹从眉尾向下,最后停落在旭舟的嘴边,我轻抚旭舟的嘴角,心里感到惋惜。
明明在我的陪伴下,他慢慢开口说话表达自己的情绪,谁知道,唉!
有的时候被逗笑,旭舟会露出一口白净的牙齿,看着很可爱。
可是为什么,就在我不小心掀开旭舟的嘴唇,他那颗可爱的虎牙竟然消失了
难道,我眉头紧皱,旭阳才是那个连环杀人犯吗
但也不对啊,旭阳也已经死了!
那旭舟的牙齿是被谁取走的
脑袋中突然灵光一闪,收藏难道是李馆长取走了旭舟的牙齿
我不舍地将旭舟推进焚化炉,按下开关后,熊熊大火顿时燃起,四周的气温骤然升高。
刚一转身,李馆长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我们的目光刚好对上。
他在笑!
19
看不出你个子小小的,做事情还挺麻利的。
李馆长朝我走了过来,今天就这样吧!余下的时间你可以一个人去四处转转。
我点点头,语气中还是带着一丝讨好。
本职工作我得做好,那我是不是通过了您的考验呢
呵呵,李馆长注视着正在运作的焚化炉,当然。
领导都发话了,我也不准备多留。
时间还早,我得回家一趟收拾一些换洗衣物过来,既然殡仪馆包吃包住,钱还是能省就省。
我朝李馆长微微躬身,转身就走了出去,奇了怪了,我明明记得殡仪馆的大概布局,明明下楼的楼梯口就在不远处,我却始终走不出这一层。
只要你能走出去,烦躁的瞬间,我的脑海里突然冒出李馆长说过的话。
难道这家殡仪馆只许进,不许出的吗
可是大厅里的那些客人,旭舟的父母不是已经走出去了吗
20
我前前后后走了很久,确认我确实走不出去这座殡仪馆。
一直稳定的情绪渐渐变得急躁不安,然而转头,李馆长站定在我身后不远处。
察觉到他的目光,他依旧在打量我。
我嘴角弯了弯,双手环胸,挑衅地看向他。
有意思!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忽而想到,我出现在这座殡仪馆的契机太莫名其妙了!
沉寂的空气在我们之间无声无息地流淌,我不愿再走动,对视几分钟后,李馆长迈着轻快的步伐向我走来。
年轻人,太过于聪明可是一件好事儿。
哦!我轻浮地挑了挑眉,指尖缠绕一缕发丝,并没有抬眼看他。
我知道,李馆长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但是,我又转念一想,不可能啊,他不可能知道的。
我做的事情,连警察都一筹莫展,一个年迈的守门老头又能知道什么!
跟我来吧,我有你想要的东西。
21
我跟在李馆长身后,目光死死盯着李馆长的背影,脑海中却掀起一阵风暴。
我仔细回想我经手的每一个凶杀现场,我很确定,我做到了算无遗漏。
否则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不可能在警方的眼皮底下光明正大地活着。
除了这次,我低估了旭阳反抗的力量,以至于两败俱伤后,我没来得及取下我的战利品牙齿。
这件事情我做得更绝,他们的父母丝毫没有怀疑过这是一场精心谋划的凶杀案,自然警察不会插手。
警察刻画的连环杀人犯是个身高一米七以上的壮汉,谁又会想到,真正的凶手会是我这种身高一米五、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女人。
我该感谢我爸妈,金刚萝莉这种形象,带给我很大的便利。
但眼前的这个老头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的
李馆长在走廊最里面的一间房前停下,我握紧口袋里随身携带的匕首,莫名有些紧张起来。
往常我下手的对象都是小孩儿,虽然眼前这个老头看起来颤颤巍巍,但一个成年男性的力量还是不容小觑。
李馆长打开门,绅士地作出一个邀请的手势,灯打开的一瞬间,我瞪大了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满墙都是大大小小的玻璃罐,泡着各种人体器官,几乎占据了这间房的三分之二。
门边的架子上,有一个玻璃瓶,里面装着一颗牙齿。
这应该就是旭舟的那颗牙齿。
我刚想伸出手去触碰玻璃瓶,李馆长拍了拍手,看着我的眼神里全是赞叹。
很好,果然是天生坏种,胆大心细,没有一丝恐惧。
我挑眉看着这一切,死物而已,我见得多了,没啥好怕的。
他上前一步,朝我离得更近一些。
你相信邪不压正吗
旁边有一个椅子,我随意坐下,眼底满是讥讽,邪不压正
哈哈哈,笑话!
22
我疯狂大笑。
我杀了那么多孩子,我家的储藏室里的玻璃瓶里全是小孩儿的牙齿,可我还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我可不信这些,在我这里,没有人能打败我!
见我张狂的模样,李馆长无奈地摇摇头,果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你本名叫李由希,出生在一个很幸福的家庭,但你的出生就是不幸的,因为你是天生坏种。
李馆长看了我一眼,我摆了摆手,示意他继续。
你生来就是邪恶,但你很会伪装,很多次你都忍住了。六岁那年,是你第一次没忍住,将你妈妈推下了二楼,自此你妈妈成为了植物人,你爸爸分身乏术,根本就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你。在你爸爸眼中,你一直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儿。
你第一次兴奋是从残害至亲身上得来的,此后你变本加厉。
可你在外面做的恶并不能带给你极致的兴奋,你变得焦躁,彻底了结你爸爸妈妈性命的想法随着时间的累加越来越强烈,终于你慢慢卸下伪装,扰乱你爸爸的心绪。
你的心理干扰很成功,你爸爸按照你的意愿将你妈妈残忍分尸,而你一直站在他身边成为目睹全程的旁观者,尤其当你看到你妈妈因为疼痛刺激发出尖叫有清醒迹象,你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满足。
事后你被送到福利院,成为院长眼中的好孩子,可是自从你出现,福利院便不太平了,总有孩子莫名其妙地死亡,并且死后都会少一颗牙齿。
你所在的福利院没办法继续,所以将仅剩的几个孩子送到了另一家福利院。
却不曾想,那是另一家福利院噩梦的开始。
长大后的你似乎一直沉迷于收集战利品,我想,李馆长试探性的目光落在我的帆布包上,你的牙齿应该收集得差不多了吧!
我赞赏地点点头。
这个老头知道我的一切,但那又怎样,他没有证据。
您这么了解我,要不是您年龄大了,我还以为您想追求我呢!
李馆长摇摇头,走向一旁的书桌,一脸惬意地坐下。
我对女人可没有兴趣。
随即他故意压低嗓音,我也没有想到,接替我的,竟然是个女人。
接替我站起身,什么意思
李馆长闲适地翻开桌上的一本书,姿态轻盈,甚至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既来之则安之。
李馆长话里有话,我搞不懂,既然我的目的已经达到,那也没有必要在这里和一个该死的老头周旋。
我不再理会李馆长,直接转身朝门外走,双手刚要触碰到那个装着旭舟牙齿的玻璃瓶,砰的一声,玻璃瓶突然炸开。
牙齿落地的瞬间,储物室的灯光闪烁着忽明忽暗,我刚弯下腰,那枚牙齿在我的眼皮底下变成一滩粉尘。
我一惊,刚才的事情已经超乎我的常识,我拧开门把手拔腿就要往外面跑,脚踝突然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我一个趔趄就往前扑倒。
无数只青紫色的小手从地板钻出,死死抓住我的脚踝向下拖。
密密麻麻的孩童亡魂爬上我的身体,张开利齿撕咬我的皮肉。
剧痛和从未有过的恐惧瞬间吞没我!
意识模糊之际,李馆长冰冷地声音落下:
我终于等到你了!
欢迎来到你的专属地狱。
23
李馆长的自述:
等那些小鬼啃噬完李由希的灵魂,我开始打扫。
残肢碎肉落了遍地,我拿起扫帚将碎肉扫拢,拿到了隔壁的遗容整理室。
我认真地拼接李由希的尸体,一针一线缝合得很仔细。
在以往的岁月里,我做过无数次重复的工作,唯有这一次的作品,我最满意。
她的魂已经没有了,永世不得超生,只剩这具空壳,会困在这座名为殡仪馆的监狱里,日复一日煎熬等待,直到下一任合格的继承者出现。
我生前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死在我手下的人不说一千也有八百,我已经记不清了。
我阴差阳错来到了这座殡仪馆后,就再也没能走出去。
每天不仅同尸体作伴,那些死在我手底下的亡魂每日排着队让我经历一遍死亡的痛苦。
直到我送走最后一个亡魂,那人笑了笑,说我很快就自由了。
于是我依照指示,发布了那个招聘信息。
吴希——或者说,李由希——是第一个来的,就是要接替我的那个人。
现在,我终于要自由了!
我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深吸一口气后踱步走到门口。
门打开的刹那,我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这个困住我的地方。
起初我也认为自己就是神,从来不相信什么正邪两立,什么因果循环。
可我被困在这个地方,日复一日循环死亡的痛苦,我知道,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
门外边有温暖的阳光,有清新的空气。
我紧张地迈出第一步,紧接着第二步,感受到阳光的温度,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我仰面拥抱着这个久违的熟悉的世界。
我真的自由了!
下一秒,砰!
阳光下的我,崩塌成一地砂砾,风一吹就不见了踪影。
呵!
看来始终就不打算放过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