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隨身空间出现
轿帘掀开的刹那,王府门前森冷的空气如同淬了冰的刀锋,狠狠刮过苏晚的脸颊。天光刺目,将门前那两尊巨大的、面目狰狞的貔貅石兽影子拉得老长,如同盘踞在深渊入口的守卫。数十道目光,或惊愕,或鄙夷,或纯粹看热闹的麻木,齐刷刷地钉在她身上。
为首的王嬷嬷,那张涂着廉价脂粉的老脸瞬间僵硬,三角眼瞪得溜圆,仿佛白日见了鬼。她尖利的嗓子因为过度惊愕而劈了叉:“你!你怎敢……盖头!你的盖头呢?!还有绳子……老天爷!你怎么挣脱的?!”她指着苏晚凌乱却不再被束缚的手腕,肥胖的手指都在哆嗦。这可是浸透了桐油、专门用来捆新娘的“喜绳”!
王府门前值守的几名黑甲侍卫,按在腰间刀柄上的手瞬间收紧,冰冷的面甲下,眼神锐利如鹰隼,牢牢锁定着这个不同寻常的“新娘子”。空气中弥漫开无声的肃杀。
苏晚对此视若无睹。她深吸一口气,那冰冷、带着铁锈与沉木气息的空气涌入肺腑,反而激得她濒临极限的神经更加清醒。手中紧攥的、被揉成一团的大红盖头,如同一个耻辱的烙印,灼烧着她的掌心。
药力在体内奔涌。基础回春丸暖流滋养着枯竭的经脉,基础解毒丸中和着残余的麻痹毒素,手腕脚踝涂抹金疮膏的地方传来持续的清凉感,压制着皮肉的刺痛。力量在绝境中一丝丝回升,但远远不够!身体依旧虚弱得像一张拉满的弓,随时可能崩断。
目光扫过王嬷嬷身后那群抬轿的壮汉。他们脸上惊愕过后,迅速转为一种毫不掩饰的贪婪和恶意。尤其是为首那个曾口出恶言的轿夫头子,嘴角咧开,露出满口黄牙,眼神在她单薄的身躯和凌乱却难掩清丽的脸上肆无忌惮地逡巡,仿佛在打量一件即将到手的货物。
“呵,王嬷嬷,看来这位‘新王妃’……不太懂规矩啊?”轿夫头子嘿嘿笑着,搓着手上前一步,一股浓重的汗臭和劣质酒气扑面而来,“要不……让哥几个再辛苦一趟,帮王妃娘娘好好‘拾掇拾掇’,保证让她‘规规矩矩’地进去伺候王爷?”他故意加重了“拾掇”和“伺候”两个词,引得身后几个轿夫发出心照不宣的猥琐哄笑。
王府侍卫们的眉头皱得更紧,但并未出声阻止。冲喜新娘,如同牲口祭品,在进府门前,似乎本就低贱得不值得他们干预。
王嬷嬷浑浊的眼珠转了转,脸上迅速堆起假笑,尖声道:“对对对!几位兄弟说得是!王妃娘娘初来乍到不懂礼数,是该好好‘教导’一番!还不快把王妃请回轿子里‘休息’,把盖头给她重新盖上,手脚嘛……记得捆结实点!”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咬牙切齿,带着毫不掩饰的快意和命令。
“得嘞!王妃娘娘,咱们走着!”轿夫头子狞笑一声,伸出蒲扇般粗糙黝黑的大手,五指箕张,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风,肆无忌惮地朝着苏晚纤细的肩膀抓来!他身后的几个壮汉也嘻嘻哈哈地围拢上来,如同群狼扑向待宰的羔羊。
退?身后是冰冷的石阶和王府侍卫审视的目光,退一步便是跌落尘埃,万劫不复!
进?眼前是恶臭熏天、意图不轨的爪牙!
一股冰冷到极致的怒火,如同沉寂万载的火山,在苏晚濒临崩溃的身体深处轰然爆发!血液在血管里奔涌咆哮!绝境之下,求生的本能压榨出这具身体最后一丝潜能!
“滚——!!”
一声嘶哑却穿透力极强的厉叱,如同受伤孤狼最后的咆哮,骤然炸响在王府沉闷的空气中!
就在那肮脏的手指即将扣住她肩膀的瞬间,苏晚动了!
她没有后退,也没有试图格挡那明显力量悬殊的手爪。而是将全身仅存的所有力气,连同那冲破极限的愤怒与决绝,毫无保留地灌注于被绳索勒伤、刚刚恢复些许活动能力的手腕之上!
她猛地将两只手腕狠狠向内一收,再向两侧全力一震!
“绷——嘎吱!”
不是绳索断裂的声音,而是筋骨不堪重负、强行超越极限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脆响!
剧痛如同电流瞬间席卷双臂!手腕处被粗糙绳索反复摩擦挫伤的皮肉瞬间崩裂,鲜血霎时渗出旧痕,染红了半旧的袖口!这完全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搏命之法!
然而,效果立竿见影!
那原本隐入皮肉、几乎看不见的、属于原来那枚祖传玉镯的印记所在之处——左手腕骨内侧!伴随着这超乎极限的爆发力,被她坚决无比的意志死死锁定!
给我——碎啊!
仿佛灵魂深处传来的一声呐喊!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清脆,却又清晰得如同玉磬碎裂的清响,在苏晚的腕骨深处、在她自己的耳膜深处,清晰地响起!
并非玉镯实物碎裂的声音——那镯子早已在花轿中撞碎。而是某种无形的、更深层次的、血脉相连的桎梏,在这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瞬间,被她用最惨烈的方式,强行震裂!
就在这一刹那!
时间、空间、声音、光线……王府门前所有的喧嚣与恶意,轿夫头子猥琐的狞笑,王嬷嬷刻薄的尖叫,侍卫们冰冷的视线……一切的一切,都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倒影,骤然扭曲、模糊、拉长!
一股无法抗拒的、温和却又浩瀚无边的吸力,猛地攫住了苏晚的全部意识!她的身体依旧僵硬地站在原地,手腕崩裂处鲜血渗出,但在精神层面,她感觉自己被轻柔地剥离了沉重的肉体,被卷入了一个螺旋向下的温暖通道。
失重感再次降临。
眼前骤然一暗,随即又被一种无处不在的、柔和的、仿佛月光沉淀而成的乳白色光芒所充盈。
她“站”在了一片奇异的空间里。
脚下是温润如玉的乳白色“地面”,触感坚实,却又仿佛蕴含着无穷的生机与活力。这片空间不大,长宽约莫十步见方(十平米),四壁与上方穹顶流淌着氤氲的光晕,如同流动的月光纱幔,将整个空间温柔地包裹。没有门窗,没有光源,光线均匀而柔和地发自每一寸“墙壁”本身。
空气干净得不可思议,没有丝毫尘埃,只有一种淡淡的、难以形容的清新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如同饮下甘冽的清泉,滋养着意识海中核爆残留的震荡与混乱,连手腕处那撕裂灵魂的剧痛都在迅速平复。
九玄洞天!
这个名字如同神启,自然而然地烙印在她的灵魂深处。这里是依附于祖传玉镯而生的奇异空间,玉碎灵显,洞天初开!血脉相连的悸动告诉她,这里是她的绝对领域!
短暂的震撼过后,苏晚的心猛地提起——时间!外界时间是停滞还是流动?!
她凝神感应。一种奇妙的联系维系着她与外界那具僵硬的身体。她能“感觉”到王府门前森冷的空气,能“感觉”到手腕崩裂处鲜血缓慢渗出带来的温热黏腻感,能“感觉”到轿夫头子那只肮脏的手依旧带着令人窒息的恶风悬停在“她”肩膀前方一寸之处,甚至能“感觉”到王嬷嬷嘴巴张开、那声刻薄的尖叫正卡在喉咙里……
洞天之内,时间流速与外界截然不同!这里的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稀释!外界那惊心动魄的短短一瞬,在这里拥有了近乎奢侈的喘息之机!
狂喜如同电流,瞬间冲散了剧痛带来的眩晕。苏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如炬,飞速扫过这片不大的空间!
洞天的核心,存在着三样事物:
正前方:一架古朴温润的药柜。
通体呈温暖的木色,非金非铁,木质纹理清晰自然,仿佛由一株通灵古木直接雕琢而成。柜身线条流畅古朴,分上中下三层,每层均匀分布着九个方形的小抽屉。抽屉表面没有任何标识铭文,却隐隐散发着不同色泽的微弱毫光,青、白、赤、黄、黑五色流转,或清冽如冰泉,或馥郁如幽兰,或辛辣如烈焰,或苦涩如黄连,种种复杂精纯的药气交织弥漫,却又奇异地融合成一种令人心神安宁、血脉舒畅的独特韵律。仅仅是靠近,就让她崩裂的手腕传来一阵舒适的麻痒愈合感。
药柜左侧:一泓汩汩翻涌的清泉。
泉眼不过婴儿手掌大小,泉水清澈见底,纯净得仿佛能映照人心最细微的尘埃。泉水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在池中活泼地向上翻涌着细小的水花,带起一圈圈柔和的涟漪。肉眼可见的淡淡乳白色雾气氤氲在泉水上方,凝而不散,散发出浓郁到极致的生命气息!苏晚只是下意识地深深吸了一口那雾气,便觉浑身撕裂般的隐痛瞬间消减大半,意识从未有过的清明透彻!连之前被“断肠草”毒素轻微侵蚀的脏腑都传来一阵舒畅的暖意!
泉水之畔:一卷悬浮的泛黄卷轴。
卷轴材质非丝非帛,边缘晕染着淡淡的金色光晕,散发着古老而沧桑的气息。卷轴上没有任何展开的迹象,只是古朴地悬浮在那里,三个玄奥的古篆大字如同拥有生命般在其表面微微流转——《百草图鉴》。
就在苏晚的目光聚焦于这三样事物的瞬间,一个毫无感情、仿佛源自这片空间本身的意念,清晰地在她脑海中响起:
“九玄洞天(初阶),认主绑定完成。”
“宿主状态:外伤(多处挫裂伤,腕部撕裂),失血(轻微),毒素残留(微量‘断肠草’已清除,微量未知惰性毒素),精神受创(中度)。”
“核心资源解锁:”
“——【蕴灵泉】(初阶):微弱滋养,加速外伤愈合,净化毒素,凝神静气。(当前可用量:每日三盏)”
“——【百草秘藏·初阶药柜】:基础药物储备。当前权限解锁:基础解毒丸(3粒),基础金疮膏(1盒),凝神针(1支)。其余抽屉(未解锁)。”
“——【万药本源·百草图鉴】:涵盖基础草木、金石、虫兽药性及其相生相克之道。(需精神力沟通查阅)”
金手指!真正的金手指!
巨大的信息冲击着苏晚的意识,但她前世顶尖毒医的思维运转速度足以在瞬间消化这一切!时间紧迫,外界危机悬于一线!她必须在身体被抓到之前,找出破局之法!
泉水利于疗伤祛毒,但远水难解近渴!
药贵是当前的关键!
“基础金疮膏!”苏晚心中急念。
嗡!
药柜最下层的一个贴着地面、散发着温润黄光的抽屉无声滑开。一个扁平的乌木小盒静静躺在里面。苏晚心念一动,乌木盒便出现在她意识体的“手中”。打开盒盖,里面是散发着浓郁清凉药香的淡绿色膏体。
顾不得仔细研究,她立刻将“意识”沉回外界那具僵硬的身体,集中在剧痛撕裂的手腕处,心中默念:“敷药!”
刹那间,一股清凉到极致的药力凭空而生,精准地覆盖在手腕崩裂的伤口上!如同久旱逢甘霖,那撕裂皮肉、深入骨髓的剧痛瞬间被压制!清凉感渗透,伤口渗血的速度明显减缓,甚至开始传来细微的愈合麻痒!
有效!
苏晚精神一震!立刻又将意识沉入空间。“基础解毒丸!”药柜上层一个散发着莹白毫光的抽屉弹开,里面是三粒龙眼大小、色泽莹白如玉的药丸。她毫不犹豫地“取”出一粒,意识回归身体,意念驱动:“服用!”
药丸入口即化,一股温和清流迅速扩散全身,将体内最后一丝因强行爆发导致的紊乱气血和被“牵机引”侵蚀残留的微弱不适彻底涤荡干净!虚弱感再次减退一分!
但这还不够!面对数名虎视眈眈的壮汉,她需要的是反击的力量,是震慑的手段!
她的目光如电,再次投向药柜剩下的唯一一个解锁抽屉——凝神针!
抽屉无声滑开。一支通体漆黑、毫不起眼、约三寸长的细针静静躺在其中。入手沉甸甸,竟似金属材质,针尖一点寒芒凝而不散。
意念传入:【凝神针:刺激穴位,暂时激发潜能,凝神聚力。时效:一刻钟。副作用:时效过后,精神加倍疲惫。】
激发潜能!
苏晚眼中精光爆射!这正是她目前最需要的!透支未来一刻钟的精神疲惫,换取此刻翻盘的绝对力量!值得!
“使用!”意念决绝!
空间内的凝神针瞬间消失。与此同时,外界苏晚僵硬的身体,后颈“风府穴”的位置,仿佛被一道细微却极其精纯的电流刺入!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凉与灼热交织的洪流,如同沉睡的火山被引爆,猛地从脊柱深处炸开,瞬间冲入四肢百骸!
虚脱感如潮水般退去!
筋骨深处传来噼啪作响的轻微爆鸣!
五感瞬间被提升到极致!周围一切的声响、气息、光影都变得无比清晰、缓慢!
一股沛然的力量感,充盈着这具刚刚还濒临崩溃的身体!
这一切描述冗长,但在九玄洞天时间流速的奇妙差异下,外界仅仅过去了电光石火的一瞬!
在王嬷嬷、轿夫头子以及所有王府门前之人的眼中,看到的景象是——
那单薄苍白的新娘子,在轿夫头子脏手即将抓落的瞬间,突然发出一声凄厉决绝的嘶喊,然后手腕猛地用力向内一拗!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紧接着,她身体剧烈一晃,仿佛遭受了巨大的痛苦般踉跄了一下,手腕处衣袖瞬间被渗出的鲜血染红一小片。
随即,她的身体诡异地僵直了大约半次呼吸的时间……就在这短到令人忽略的僵直过后,她猛地抬起了头!
那双眼睛!
不再有丝毫的虚弱、恐惧或慌乱!如同被寒冰淬炼过、又投入烈火中反复锻打的利刃!冰冷、锐利、燃烧着焚尽一切的火焰!目光扫过之处,轿夫头子伸出的手猛地一滞,仿佛被无形的针扎了一下!王嬷嬷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化为一声惊恐的抽气!
就在这死寂的、被那双眼睛冻结的瞬间——
苏晚动了!
不再是待宰的羔羊,而是出笼的凶兽!
她没有后退半步,反而迎着那只肮脏的爪子,被鲜血染红的左手快如闪电般向上斜撩!精准地扣住了轿夫头子的手腕脉门!五指如同冰冷的铁钳,狠狠一捏!
“嗷——!!”轿夫头子猝不及防,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嚎!他感觉自己的腕骨仿佛被一块烧红的烙铁砸中,剧痛伴随着一股阴寒的麻痹感瞬间顺着手臂窜向半边身体!整条胳膊瞬间失去了知觉,软绵绵地垂落下来!
这突如其来的反击太过迅猛狠辣,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其他几个围上来的轿夫都愣住了。
苏晚趁此机会,沾着鲜血的右手,快准狠地探向发髻!
那支改造过的、暗藏双重剧毒与致命瓷刃的珍珠金簪,被她闪电般拔出!
冰冷的金簪入手,簪尖和断裂茬口处涂抹的深紫色“牵机引”膏体,在王府门前森然的日光下,反射出一点妖异的、令人心悸的幽光!
苏晚染血的脸颊苍白如雪,唯有一双眸子亮得刺眼。她无视众人惊恐的目光,手腕一翻,簪尖如同毒蛇的信子,稳稳地、精准无比地抵在了刚刚被她捏废手腕、正因剧痛和麻痹而瘫软哀嚎的轿夫头子的咽喉要害!
冰冷的金簪尖端,刺破了一点油皮。
鲜血,混合着剧毒的“牵机引”,无声地渗入了他的血脉。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靖渊王府威严的大门之前!
唯有那轿夫头子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鸡,嗬嗬地倒抽着冷气,眼珠因极致的恐惧和迅速蔓延的麻痹感而暴突出来,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死亡的阴影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苏晚的目光,如同淬了万年寒冰的利箭,缓缓扫过那几个呆若木鸡的轿夫,扫过惊骇欲绝、连连后退的王嬷嬷,最后,越过所有人,定格在王府大门内、那影壁深处投来的、更加幽深莫测的目光之上。
她沾血的唇微微勾起一个冰冷而锋利的弧度,一字一句,清晰地敲打在死寂的空气里,带着玉石俱焚的煞气:
“想碰我?”
“先问问我手里的簪子,答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