湾流G550公务机平稳地爬升,穿过对流层,进入平流层。
舷窗外,是翻滚如棉絮的云海,阳光刺眼。机舱内,气氛却截然不同。
反间谍刑侦组的精英们围坐在舒适的航空座椅旁,小桌板上摊满了格里菲斯公园凶杀案以及新指向的西雅图关联线索的卷宗、照片、地图。
亚历克斯·里德坐在中间靠前的位置,灰蓝色的眼眸锐利地扫过一张张现场照片和嫌疑人关系图
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滑动,调取着最新的情报汇总。
低沉而高效的讨论声在机舱内回荡,像一首精密机器的协奏曲。
“西雅图那边的线报确认了,‘蓝夹克’的绰号叫‘蝮蛇’,真名马库斯·邓恩,有多次暴力犯罪前科
最近一次保释出狱后行踪不明,与‘金丝雀’名下的一家空壳公司有过一笔可疑的资金往来…”
“邓恩在西雅图有个前女友,叫蕾妮·帕克,住在先锋广场附近的老公寓区,是重点监控对象…”
“公园案凶器上提取的微量组织残留,DNA比对结果刚出来
与邓恩数据库里的样本匹配度高达99.8%!就是他!”
“立刻联系西雅图分局,申请对蕾妮·帕克住所的监控和可能的突击搜查令!
同时排查邓恩在西雅图所有可能的藏匿点,交通枢纽、廉价旅馆、废弃仓库…”
案情在信息的碰撞中迅速推进,目标越来越清晰。
精英们眼神专注,语速飞快,空气中弥漫着猎手锁定猎物时的紧绷与兴奋。
而在这片高度运转的思维风暴中心,有一个格格不入的“真空地带”。
伊森·米勒蜷缩在机舱最后排靠窗的位置。
他脑袋歪着,抵在冰冷的舷窗上,眼睛紧闭,呼吸均匀而悠长,怀里还紧紧抱着他那形影不离的旧保温杯。
连续几天的精神高压、证物室的“信息轰炸”、会议室的“被迫高光”
以及被亚历克斯那发现“人才”的灼热目光持续炙烤,早已将他这条咸鱼榨得油尽灯枯。
飞机引擎低沉的嗡鸣成了最好的催眠曲,起飞不到十分钟,他就彻底陷入了昏睡。
什么“蝮蛇”,什么“金丝雀”,什么西雅图,统统被隔绝在意识之外。
此刻,他唯一的诉求就是
睡!死命地睡!熬过这一周!然后被打包扔回文员岗,继续他安全、稳定、无人注意的摸鱼大业!
“米勒?伊森?”
一个清脆的女声带着一丝无奈,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
伊森像被从深海里打捞上来,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他极其不情愿地“唔”了一声,勉强睁开一条缝。光线刺眼。
映入眼帘的是行动队那位身手利落、扎着高马尾的女探员奥利维亚·陈。
她正弯着腰,一脸“老大让我叫醒你”的表情。
“醒醒,到讨论时间了。”奥利维亚的声音还算温和,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
伊森的脑子一片混沌,像塞满了湿透的棉花。
他花了足足十秒钟,才勉强将“奥利维亚”、“飞机”、“讨论”这几个词串联起来。
哦,对了,他还在刑侦组的贼船上,正在飞往西雅图这个更大的火坑的路上。
一股巨大的疲惫和抗拒感瞬间淹没了他。
讨论?讨论个锤子!他只想睡觉!只想回家!只想他的小隔间和公园修剪预算表!
加班?高压?追捕危险的连环杀手?这些统统不适合他这条只想躺平的咸鱼!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嗯…醒了…”
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奥利维亚看他确实睁开了眼便点点头,回到了前面的讨论圈。
伊森勉强坐直了些,但整个人的精气神依旧处于神游天外的状态。
他像个被强行开机的老旧机器人,系统缓慢加载,核心程序只有一个:熬!
他努力将自己的视线固定在舷窗外那一片刺眼的白茫茫云海上,或者低头研究自己保温杯杯壁上那个熟悉的豁口
再不然就盯着前排座椅靠背上的航空杂志封面——一只憨态可掬的阿拉斯加雪橇犬。
总之,目光坚决不往中间那群精英围坐的区域扫一眼!
绝不看那些摊开的、血淋淋的凶案现场照片!不看那些画满箭头的复杂关系图!
不看亚历克斯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
讨论的声音源源不断地钻进耳朵:
“…蕾妮·帕克住所附近的监控需要24小时轮班…”
“…邓恩可能持有武器,行动时务必注意安全防护等级…”
“…西雅图分局的支援协调还需要里德组长亲自沟通…”
这些词汇像冰冷的雨点砸在伊森混沌的意识里,激不起半点涟漪,只有更深沉的厌烦和逃离的渴望。
他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一个误入战场的平民,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飞机立刻掉头返航。
时间在伊森度秒如年的煎熬和精英们高效的分析中流逝。
也许是睡醒后的生理反应,也许是高度紧张后的虚脱,一股强烈的、难以忽视的空虚感从胃部升起,迅速蔓延。
饿了。
他早上被奥利维亚火急火燎地从床上薅起来赶飞机,只在机场随便塞了个干巴巴的贝果。
现在,胃袋空空如也,发出了清晰而持久的“咕噜”声,在机舱相对安静的讨论间隙,显得格外突兀。
前排正指着地图分析邓恩可能逃亡路线的凯特,声音顿了一下。
旁边正快速敲击键盘调取数据的探员,手指也停了一瞬。
连亚历克斯的目光,也似乎不经意地朝伊森的方向瞥了一眼。
伊森尴尬地缩了缩脖子,把保温杯抱得更紧了些,仿佛那点残留的温水能充饥。
他努力忽略胃部的抗议,继续盯着那只杂志上的雪橇犬,心里默念:
忍忍!忍忍!下飞机就好了!赶紧开完会,赶紧抓人,赶紧找个地方吃饭!然后…熬过剩下的几天!
讨论还在继续,但伊森感觉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注意力更加无法集中。
精英们的话语在他耳边嗡嗡作响,却无法形成有意义的连接。
他的思绪完全被“食物”占据:西雅图有什么好吃的?
听说派克市场的海鲜浓汤不错?或者来个大份的炸鱼薯条?
再不行,飞机餐也行啊,怎么还不发?…
他脑子里只剩下对落地后尽快赶饭的强烈渴望,这渴望甚至暂时压倒了被卷入案情的恐惧和对暴露的担忧。
亚历克斯·里德结束了与一名探员的低声交谈,目光再次扫过整个机舱,确保信息同步。
他习惯性地将视线投向角落——那个被他寄予厚望、拥有惊人观察力的“新人”。
然而,看到的景象让他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
伊森·米勒依旧蜷缩在那里,姿势僵硬,眼神空洞地飘向窗外,仿佛灵魂已经出窍
飞去了某个与案情毫不相干的地方。
他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强烈的“我在神游,别理我”的抗拒气场,与机舱内热烈专注的氛围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