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秒钟后,亚历克斯身体向后靠进椅背,双手交叉放在平坦的腹部。他抬眼,再次看向伊森。
“米勒先生,”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带着一种事务性的疏离
“你的档案,我看过了。”
他顿了顿,指尖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点了点
“文员岗处理的主要是行政和预算类文书。”
他陈述着事实,灰蓝色的眼睛直视着伊森
“反间谍刑侦组的工作节奏和内容,与你之前的经验有很大不同。我们处理的是时效性强、细节要求极高的案件材料。”
他的语气里没有嘲讽,只有基于现实的、合理的疑问
“丽莎主管坚持推荐你过来支援一周,处理证物室积压的基础登记工作。我需要确认,你是否理解这项工作的性质和要求?以及,能否适应这里的节奏?”
伊森听懂了对方的潜台词:丽莎塞了个不对口的人来,我对你的能力持保留态度。
他垂下眼,盯着自己磨旧的皮鞋尖,姿态放低
“我明白,里德组长。霍布斯主管强调了是基础文书工作。我会尽我所能,尽快熟悉流程,仔细完成登记任务,尽量不影响大家的工作。”
他把自己定位成一个工具人,释放出“我是来干基础活的,干完就走”的信号。
亚历克斯盯着他看了几秒钟,那目光里的审视让伊森感到压力,但并不带有恶意。
最终,亚历克斯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似乎对丽莎的安排有些无奈。
他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按下一个键。
“凯特,请来一下。”
不到五秒,一个身材高挑、扎着利落马尾、穿着黑色战术裤和深蓝T恤的年轻女人出现在门口。她动作迅捷,眼神明亮。
“头儿?”
她的目光快速在伊森身上扫了一下,带着职业性的评估。
“凯特·莫雷诺,后勤保障队

亚历克斯朝伊森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这位是伊森·米勒,文员岗,丽莎主管安排过来支援一周,处理证物室积压的登记归档。”
他特意强调了“丽莎主管安排”和“一周”。
“你带他去证物室,把积压的清单和空白登记表交给他,确保他明白工作规则和要求。基础工作,但务必准确。”他的指令清晰、职业。
凯特点点头:“明白。”
她转向伊森,语气公事公办,但还算平和:“跟我来吧,米勒先生。”
伊森抱着他的保温杯,跟在步伐利落的凯特身后。
亚历克斯的目光在他背影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丝未解的疑虑和对丽莎决策的不认同,但很快收回,重新投入到眼前的屏幕上。
证物室厚重的金属门在凯特刷开权限后无声地向内滑开。
那股熟悉的、混合着消毒水、灰尘、橡胶手套、金属以及某种渗入物品纤维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
里面空间很大,温度略低,一排排灰色金属架子整齐排列,上面摆放着各种证物袋、纸箱、金属托盘。惨白的LED灯光照亮空气中漂浮的微尘。
“就是这儿了。”
凯特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响起。她走到靠墙一张堆满文件的长桌前,拍了拍桌上几大摞半人高的文件夹和散落的表格。
“你的任务区。这些,”
她指着最厚的一摞,“是积压的证物入库原始清单,信息比较原始杂乱。这些,”
点了点旁边另一摞,“是空白的标准登记表。你需要把清单信息,按标准格式誊写到登记表上,每一项编号必须准确对应。”
她指了指旁边的手持扫描枪和扫码器,“然后扫描关联系统里的电子档案。”
她又走到旁边一个金属推车前,上面堆着几十个大小不一的证物箱和袋子。
“这些是清单上对应的实物。有些需要你对照实物补充描述细节,比如颜色、磨损、特殊痕迹等,越准确越好。”
凯特强调着,语速清晰,“核心要求:仔细,准确。编号是唯一标识,关联错误会影响后续工作,甚至影响案件。明白了吗?”
伊森看着那堆积如山的工作,胃里还是有点抽搐,但凯特清晰专业的讲解让他稍微安心了一点。
至少不是故意刁难。“明白了,莫雷诺探员。信息转录、实物核对、系统关联,重点是编号准确和细节补充。”他总结道。
“没错。”凯特点头,对他的理解表示认可。
“洗手间出门左转走廊尽头。饮水间在出门右转。午饭时间一小时。我就在外面大办公区,”
她顿了顿,语气坦诚,“手头有案子跟进,会比较忙。有紧急情况或者规则上实在搞不懂的地方,可以来找我。不过,墙上有详细的证物登记流程指南,”
她指了指旁边墙上贴着的流程图,“建议先仔细看看,大部分问题都能解决。”
“好的,谢谢您,莫雷诺探员。”伊森真心实意地道谢。凯特的态度比他预想的要好得多。
凯特离开后,沉重的金属门合拢落锁。伊森长长吁了口气。
环境压抑,任务艰巨,但至少对接的人还算专业。他走到桌子旁,放下保温杯,拖过椅子坐下。
翻开原始清单册,拿起笔,开始机械地誊写:
“证物编号:CT-2024-0731-A…
描述:刀具…
来源:格里菲斯公园凶案现场…
接收人:莫雷诺…”
字迹工整,速度不快不慢。他刻意忽略旁边推车上的证物。
直到需要核对一个模糊编号,他不得不站起身走向推车。
推车第二层,一个深色的硬塑料证物箱。标签写着编号:CT-2024-0731-A
“凶器,疑为致命伤造成”。
伊森伸手去拿。指尖即将碰到箱子时,目光无意中落在箱盖的观察窗上——一把猎刀。
刀刃厚重,哑光深灰,刀柄根部残留深褐色干涸痕迹,刀柄防滑纹路的凹槽里也嵌着污渍。
注视超过五秒。
“啊啊啊啊——!血!都是血!我不干净啦啊——!”
“就是他!那个蓝夹克!眼睛像毒蛇!他把我捅进去!搅动!拔出来!又捅!热乎乎的血喷在我身上!洗不掉了!永远洗不掉了!”
尖利、扭曲、充满极致痛苦和怨毒的嘶吼在伊森脑海里轰然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