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血液仿佛在“我是陈默啊!”那句绝望嘶喊冲入耳膜的瞬间冻结了。铁链拖拽的奔跑声如同死神的鼓点,精准地敲击在她因震惊而几乎停跳的心脏上,从回响廊前方的黑暗中急速逼近!
我是谁?
这个终极的哲学拷问从未像此刻这般具象而恐怖。如果那个镜中人、那个实验体零号才是真正的陈默,那站在这里、拥有着全部记忆和情感的这个“她”,又是什么?一个被“源底”编织出的幻影?一个同步率提升后正在被覆盖的存档?
巨大的认知颠覆带来的眩晕感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认知同步率:53%】
口袋里的手机疯狂震动,猩红的数字冰冷地提醒着她,每多犹豫一秒,她与这个恐怖之地的捆绑就更深一分!
不能停下!无论真相多么骇人,必须前进!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思维的混乱,她猛地一咬舌尖,尖锐的痛楚让她暂时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她不再去看两侧墙壁上那些疯狂闪烁、试图拉扯她意识的痛苦回响,将手电光死死锁定前方声音来源的方向,拔腿狂奔!
脚下的地面似乎变得粘稠,空气阻力大增,仿佛整个回响廊都在阻止她逃离。那些凄厉的哭嚎和呓语凝聚成实质般的音波,不断冲击着她的后脑。
铁链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已经能听到沉重的、湿漉漉的喘息声!
手电光柱在剧烈晃动中,终于捕捉到了前方的一个轮廓——
那不是一个完整的“人”形。
更像是一团勉强维持着人状轮廓的、不断蠕动变化的阴影!阴影中似乎包裹着破碎的病号服布料,无数根锈迹斑斑、沾染着暗红污渍的铁链从它的“躯干”和“四肢”中穿透出来,拖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它的“头部”位置没有清晰的五官,只有一个不断旋转、吞噬光线的黑暗漩涡!
这就是每晚在天花板奔跑的东西?!
它发现了光线,那个黑暗漩涡猛地“盯”向了陈默!
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极致痛苦和狂暴恶意的尖啸直接炸响在陈默的脑海,让她眼前一黑,耳鼻瞬间涌出温热的液体!
它猛地加速,带着碾碎一切的疯狂气势,铁链哗啦作响,直扑而来!
陈默头皮发麻,根本生不起任何对抗的念头,转身就向侧方一个翻滚!
轰!
那东西擦着她的后背猛冲过去,带起的腥风恶臭几乎让她窒息。它重重撞在身后的回响廊壁上,整条走廊都在震颤,墙壁上闪烁的影像和声音瞬间变得极端混乱和刺耳!
陈默甚至不敢回头去看,连滚爬爬地继续向前狂奔。手电光胡乱扫射,试图找到任何可以躲避或出路的地方。
就在那铁链怪物发出愤怒的咆哮,再次调整方向追来时,陈默的手电光突然扫到了侧前方墙壁上的一道裂缝!
那不是影像回响,而是一道真实的、狭窄的物理裂缝!仅容一人侧身挤入,后面似乎有空间!
没有时间犹豫!她不顾一切地冲向那道裂缝,在那铁链怪物再次扑到的前一秒,猛地侧身挤了进去!
肩膀和肋骨被粗糙的石壁狠狠摩擦,火辣辣地疼,但她成功挤进了裂缝之后!
那铁链怪物狂暴地撞击着裂缝入口,石块簌簌落下,但它庞大的、由阴影和铁链构成的身体显然无法进入,只能发出不甘的、震耳欲聋的咆哮。
陈默背靠着冰冷石壁,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心脏快要跳出胸腔。她抹了一把脸,手上全是鼻血。
暂时……安全了?
她惊魂未定地打量四周。这里似乎是一个被遗忘的夹缝空间,很小,只有几个平方,像是回响廊建筑结构上的一个失误。空气更加陈腐,但没有那种无处不在的疯狂回响,相对安静,只有外面那怪物不断撞击和咆哮的闷响。
而在这个狭小空间的中央,竟然歪斜地放着一把旧的木制椅子。
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一个低垂着头,穿着早已褪色、破烂不堪的蓝色条纹病号服的人。身形瘦弱,长发披散,遮住了面容,一动不动,仿佛早已化为了雕塑。
陈默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战术笔瞬间握紧。
是又一个回响?还是……实体?
她小心翼翼地用手电照射过去。
光线落在那个身影上,没有任何变化,不是虚幻的影像。这就是一个真实的、存在于这里的……人?或者尸体?
她慢慢靠近,警惕着任何动静。
直到她走到很近的距离,那个身影依旧毫无反应。
她的目光落在病号服胸口缝着的铭牌上,那里通常写着名字和编号。
铭牌布满污渍,但还能依稀辨认出上面的字迹:
【姓名:???】
【编号:0】
【诊断:重度现实认知溶解,高危】
零号?!
实验体零号?!
陈默的呼吸骤然停止!这就是那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女人?!她怎么会在这里?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拨开那垂落的长发,看清她的脸——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发丝的刹那!
那只低垂着的、苍白枯瘦的手,猛地抬了起来,一把死死攥住了她的手腕!
冰冷!僵硬!如同铁钳!
陈默吓得魂飞魄散,猛地想要挣脱,但那只手的力量大得惊人!
与此同时,那低垂的头颅,缓缓地、带着骨骼摩擦的咔咔声,抬了起来。
长发向两侧滑落,露出了那张脸——
确实是和她一模一样的五官!
但那张脸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新旧不一的细小伤痕,尤其是额角的位置,有一片深色的、反复撞击留下的淤痕和结痂。而最恐怖的是她的眼睛!
那双眼睛睁得极大,瞳孔却涣散无比,没有任何焦点,里面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凝固了的恐惧和空洞。仿佛她的灵魂早已在无尽的折磨中被彻底抽空,只留下这具刻满了恐惧印记的空壳。
她的嘴唇干裂,微微翕动着,发出极其微弱、气若游丝的声音,不断重复着几个破碎的音节:
“……镜……子……”
“……都……是……镜子……”
“……逃……不……掉……”
“……记……录…………”
陈默浑身冰冷,忘记了挣扎,怔怔地看着这个应该是“实验体零号”、却不断声称是“陈默”的女人。
她变成了这样……是因为同步率百分百了吗?她被“固定”在这里了?
那不断重复的破碎音节,像冰冷的针一样刺入陈默的脑海。
“……镜……子……”
“……都……是……镜子……”
突然!
零号(或者说,这个自称陈默的女人)那涣散空洞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极端恐怖的东西,她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抓住陈默的手更加用力,指甲几乎要掐进她的肉里!
她猛地抬起头,涣散的目光似乎越过了陈默,死死盯向她身后的某个方向,喉咙里发出极度恐惧的、“嗬嗬”的抽气声!
“来……了……”
“他……来……记录……了!!!”
伴随着她凄厉的、用尽最后力气发出的尖叫——
【认知同步率:59%】
手机疯狂震动!
与此同时,陈默感到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而庞大的“注视感”陡然降临!如同实质般压在她的背上!
她猛地回头!
只见那道狭窄的裂缝入口处,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站着一个身影!
正是那个石室中的无瞳记录者!
他依旧穿着那身黑色的古老袍子,枯瘦的手中捧着那本巨大的古籍和羽毛笔。没有瞳孔的漆黑眼窝,正“凝视”着裂缝内的两人,干瘪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散发着比外面那铁链怪物更加令人绝望的恐怖气息。
他缓缓抬起枯瘦的手,手中的羽毛笔尖闪烁着不祥的幽光,对准了裂缝内。
仿佛死神举起了它的镰刀。
他要……进行“记录”了?!
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