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前几日商议如何照拂慕氏遗孤时,秦远将军就曾主动请缨,言辞恳切,表明愿意收留这两个孩子。
却不想此事正要敲定,太子竟匆匆赶来,称东宫阳盛阴衰,更适合抚养女孩。
双方各执一词,吵得不可开交,皇上听得心烦,便做主由两家各自收养一个,以全善意。
故而秦远听见云澜如此说,只能再次无奈道:“太子殿下仁义,但我秦家也一直没有女儿,全家都等着盼着呢。”
“行行行,不给就不给呗。”云澜牵起慕曦,顺势站在了她和秦远之间,“走喽,回家咯!”
被云澜一挡,那充满压迫感的身影便从视野里消失了,慕曦的心跳慢慢平复下来。
而云澜也觉得很满意。
小家伙的手瘦得硌人,胳膊上布满了交错的瘀痕,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转来转去的,很是不安。
相反她姐姐就不一样了,珠圆玉润,进宫跟回家似的,自在得不行,一开口全是冠冕堂皇的话,云澜听着就烦。
还是小的好,估计平时没少被家里苛待,这好办,东宫里那么多好东西,随便哄上几天准能开开心心地叫爹。
云澜就不信了,宫里那几个皮猴子他教不了,这乖巧可爱的小女孩他还能养不好???
此时的大殿外站着许多人。
最前方的是一位衣着雍容的夫人,她面容温婉,眉眼间都是期盼,急而不躁,正是靖威将军夫人沈秋韵。
她身旁站着几个小公子,身后还有几个丫鬟候着,浩浩荡荡好不隆重。
今日情况特殊,皇上特意恩准将军府入宫来接人,以示天子隆恩。
见他们出来,沈夫人终于展露笑意,忙向太子行了礼,又冲着秦远身边的慕彩儿招手:“好孩子,快过来。”
慕彩儿上一世见过沈夫人,便立刻像乳燕投林般奔了过去,抱住了她。
云澜一看这种母子情深的场景就觉得浑身刺挠,正想带慕曦离开,却发现小家伙脸色苍白,像是站不住了。
他蹲下身,让慕曦把额头靠在自己肩上:“怎么了?哪里难受?”
慕曦也说不出来,沈夫人明明温文尔雅,可一看见她,那种恐惧感又蔓延了出来。
她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些破碎的画面,黑暗的房间,尖锐的银针,滚烫的茶水……
“曦曦,头、头疼……”慕曦晃了晃脑袋。
那厢,沈夫人体恤了几句后,便拍了拍慕彩儿的肩膀:“彩儿,准备回家了,跟太子殿下和郡主见礼吧。”
慕彩儿的笑容一滞,上一世只有慕曦给她行礼的份,这一世……
罢了,为了往后的荣华富贵,慕彩儿还是冲着两人盈盈一拜:“彩儿拜别太子殿下、郡主殿下。”
听见慕彩儿的声音,慕曦抬起小脑袋,却发现一个人影默默走到了慕彩儿身后。
正是刘嬷嬷!
她当即晕晕乎乎地冲了过去,没留意撞了一下慕彩儿。
“嬷嬷!”她抓住嬷嬷的衣角,磕磕绊绊道,“爹爹的木、木雕……”
“小姐!”刘嬷嬷先搀住慕彩儿,又狠狠将慕曦甩开,破口大骂,“该死的小野种!你竟敢撞彩儿小姐?”
云澜的脸瞬间布满了寒霜,他大步上前扶起慕曦,冷声道:“来人!好嚣张的奴才!当着孤的面就敢打骂郡主。”
“看来在你眼里,天子之孙还不如你身后的主子金贵!”
刘嬷嬷的冷汗立刻下来了,她在家呵斥慕曦习惯了,一下子忘记慕曦已经是郡主之身。
自己区区一个奴才死不足惜,但若是不慎连累了彩儿小姐,她怎么有脸去地下见对她恩重如山的夫人?
刘嬷嬷连忙跪了下来:“奴婢不敢!奴婢是一时情急说错了话,与彩儿小姐并无关系,求太子殿下,郡主殿下饶命!”
都怪这个该死的小杂种,已经捡了天大的便宜竟然还不知足!当初就应该直接掐死她!
慕彩儿也慌忙跪下告罪:“请太子殿下恕罪!”
她暗暗咬牙,这没用的老家伙,简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竟然还将她攀扯上了!
云澜平日里虽然浑了点,但护犊子的厉害,否则也不能将几个皇太孙养成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他一开口,太子亲卫就赶过来押住了刘嬷嬷。
云澜冷哼:“曦曦,你想问什么直接问,孤倒是要看看,谁敢当着孤的面欺负东宫的人!”
“嬷嬷有,爹爹给、给曦曦做的木、木雕。”慕曦听懂了太子的意思,期盼地指着嬷嬷,“嬷嬷说过,会、会给我的!”
这等情形下,刘嬷嬷哪还敢撒谎,慌忙解释:“奴婢当时只是随口一说,二小姐所说的木雕,其实早在敌军攻城时就烧毁了!”
闻言,慕曦急得泪水在眼眶打转:“有的,就在、在嬷嬷的包袱里!”
她偷偷摸过,嬷嬷的包袱里有一个硬硬的木制品。
云澜在宫中见惯了恃主行凶的刁奴,冷哼道:“恐怕不是烧毁了,是想留着给你真正的主子吧?追风,把她的包袱扔过来!”
“是!”面无表情的追风长剑一挑,刘嬷嬷的包袱就被扔到众人面前。
慕曦吸吸鼻子,用手背擦了擦眼眶,跑过去翻找起来。
可她翻了半天,包袱里除了衣物和碎银,就只有一个盒子,并无木雕。
慕曦小心地取出盒子,这本是她的首饰盒,爹爹去年给姐妹俩一人打了一个。
慕彩儿很是喜欢,但不小心将盒子摔坏了,嬷嬷便强行将慕曦珍藏的首饰盒抢去给了慕彩儿,还告诉爹爹是慕曦不喜欢用首饰盒。
刘嬷嬷小心地伸出手,想将盒子接回来:“二小姐可能是将这盒子误认为木雕了,奴婢不敢撒谎的!”
云澜踢开了她的手,抬了抬下巴:“那这玩意儿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