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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离书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却像一座山,压垮了沧溟最后的尊严。
他赤红着眼,想要说些什么,却看到我身后的凤昭。
她不知何时出现在殿内,凤眸清冷,对我微微颔首。
“阿姐,东海灵脉的交接文书,我已经拟好。凤族即刻便会接手,用以修补被某人盗取灵气而变得薄弱的四海结界。”
凤昭的话,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东海灵脉是我带给龙族的嫁妆,是我身为凤族帝姬的私产。
一旦失去,龙宫将元气大伤,他沧溟的地位也会一落千丈。
我将那份血脉鉴定结果与厚厚的账册,一并呈给了匆匆赶来的龙族长老们。
铁证如山。
为了保全龙族的颜面,也为了保住那摇摇欲坠的龙王的位置,沧溟别无选择。
他提笔的手抖得不成样子,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在那封和离书上签下了他的名字。
墨迹落下的一刻,我与他之间三百年的姻缘,尘埃落定。
我走出缀雪宫,再也没有回头。
我离开龙宫的第三日,仙界传遍了一则惊天丑闻。
凤昭将洛云清与数位妖君、魔将私通的留影石散播了出去,画面不堪入目。
洛云清苦心经营的贞洁圣女形象,一夜之间沦为六界最大的笑柄。
我透过凤昭的水镜,看到了后续。
沧溟得知此事,非但没有动怒,反而立刻赶去洛云清的住处,想上演一出“不论你如何,我皆深爱”的戏码。
他冲进殿内,看到洛云清正在慢条斯理地收拾行囊,脸上没有半点惊慌。
“清清,你别怕,那些都是假的,对不对?就算是真的,我也不在乎!我只要你!”
他抓住她的手,眼神卑微又急切,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洛云清终于停下动作,她抬起头,那张曾令他魂牵梦萦的脸上,楚楚可怜的表情寸寸剥落,化为赤裸裸的轻蔑与厌烦。
她抽回自己的手,甚至拿出一方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被他碰过的地方。
“沧溟,你不会真以为我看得上你吧?”
她的声音变了,不再是娇嗲柔弱,而是冷得像冰。
沧溟脸上的深情凝固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你你说什么?”
“我说,”洛云清笑了,花枝乱颤,眼角眉梢皆是风情与恶意,“在我所有的入幕之宾里,你,是最蠢的那个。”
“魔君勇猛,鬼帝阴柔,就连那狼族少主,都比你这头老龙有趣得多。”
“你不过是我众多备胎里,看着权势最大,也最容易被哄骗的那个。”
屈辱像潮水般将沧溟淹没,他的脸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
“不不可能!我们青梅竹马我为你做了那么多”
“是啊,你为我偷了涅槃火,挪用你老婆的嫁妆,还像条狗一样,我崴了脚你都心疼得不行。”
洛云清抚上小腹,笑意更深,也更残忍。
“忘了告诉你,我腹中孩儿的亲爹,乃是魔界新主。他已承诺,待我诞下魔子,便封我为后。”
“至于你替我养的那颗蛋?不过是我众多后路中的一条,没了就没了。”
“如今你被废后,又没了东海灵脉,对我而言已经毫无价值。”
“沧溟,你现在还有什么用呢?”
一字一句,都像最锋利的刀,将沧溟最后的幻想凌迟得血肉模糊。
他为之背弃一切的爱情,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他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金色的龙瞳中,理智的光芒一寸寸熄灭,被无尽的疯狂与暴戾吞噬。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长嚎响彻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