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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言辞一脸不可置信,久久回不过神。
一瞬间他脸上的恨意、忐忑、害怕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攥着牛皮纸袋子的手发颤,面色煞白朝车奔去。
急得他钥匙都插错好几次,掉在地上,他弯下腰去捡,却再没有力气捡起来。
泪如断线珍珠,滴滴砸在他的军靴上。
“张素怎么会死她一向坚强能干不可能会死啊”
我坐在一旁,看着他失魂般的模样,神色平静。
每次看着他的脸,我都会不自住回忆起他将我们赶出门的雪夜。
他居高临下将包袱丢出门,满是不耐烦以及赤裸裸的嫌弃。
现在这幅宛如剜心的模样,倒是稀奇。
他不顾军规,油门踩到底在马路上疾驰,短短几分钟到达警局门口。
他两步并一步冲到那个警察面前,伸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用力到指关节都发白。
“警察同志,档案会不会出错?”
“三年前饥荒死了那么多人,会不会是登记错误?”
警察无奈叹气,摇了摇头,拿出一张画押的口供和一叠现场照片。
“许同志,我知道你短时间很难接受这件事,但这件事毋庸置疑。”
口供出自捅死我的劫匪,他亲自承认,三年前他用十三厘米的短刀生生捅了我十刀。
许言辞伸手去拿,指尖却无力颤抖,许久才抓紧纸张。
他心脏处的钝痛变成尖锐的一柄刀翻搅,疼得喘不过气。
“这不可能”
现场照片模糊,地上深色血迹一大片,触目惊心,可想当时场面惨烈。
“那劫匪是为了抢张素手中的粮食,可无论他怎么踢踹,张素就是不撒手。”
“他捅完刀子,人都是懵的,后面才知道那粮食是张素卖血买来给孩子的。”
“可人送去医院时已经来不及了,失血性休克”
许言辞用力按住心口,弯腰大口地喘气,眼泪大颗大颗掉出来。
他痛苦得浑身发抖,哽咽不成声。
“都怪我要不是我把她和果果留在家她不会去卖血果果更不会饿死”
警察将他扶起,满脸惋惜:
“我已经打听出您爱人和孩子的坟墓,您赶快过去看看吧。”
许言辞连忙朝外奔去,步伐不稳,一路上还险些摔跤。
他踏进村口山头,那里的草早已漫过小腿,两个孤零零的墓碑矗立在最深处。
“张素果果我来了”
话落,许言辞扑通一声跪在墓碑前,掩面哭泣。
“我对不起你们这么晚才回家。”
说着,他再也支撑不住,趴在墓碑上崩溃大哭。
碎石划破裤子,镶进膝盖,他也毫不在乎,跪在地上一遍又一遍说着“对不起”。
看见此景,我心弦微动。
三年前我倒在血泊中,脑海中最后一个念头也是亏欠,觉得对不起果果,没能让她吃上那一口粮食。
许言辞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我和果果再也不需要他那假惺惺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