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南大校园比平时安静许多，只有零星几个学生在林荫道上行走。许禾按照约定时间来到物理实验室门口，却发现门锁着，里面空无一人。
他看了眼手机，离三点还差五分钟。难道记错了时间？正当他疑惑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来这么早？”江屿的声音带着笑意。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卫衣，显得比平时随性许多。
许禾转过身：“你也挺早。”
江屿晃了手中的钥匙卡：“我叔叔给的权限，先进去吧。”他刷卡开门，动作熟练地打开灯光和设备。
实验室顿时明亮起来，各种仪器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许禾放下背包，开始检查今天要用的设备。
“音竹呢？”许禾状似无意地问。
江屿正在调试光谱仪，头也不抬：“他说有点事，晚点到。”停顿了一下，补充道，“你们最近关系好像不错？”
许禾正在检查光电管的手微微一顿：“都是同学。”
江屿轻笑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先预热设备吧，今天主要做高频光测试，对吧？”
两人开始忙碌起来。许禾发现江屿在实验室里的状态与平时截然不同——那种玩世不恭的态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专注和专业。他操作仪器的动作流畅而精准，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实验。
“你在国外经常做实验？”许禾忍不住问。
江屿调整着光路，嗯了一声：“参加过几个科研项目，有点经验。”他瞥了许禾一眼，“你操作也很熟练，不像新手。”
“书上看的。”许禾简单回答。其实是原主为了超过凌音竹，私下里花了大量时间研究各种实验操作。
一小时后，核心设备都已校准预热完毕，但凌音竹依然没到。这很不寻常，凌音竹是出了名的守时。
“打个电话？”许禾建议。
江屿拿出手机，拨号后皱起眉头：“关机了。”他尝试了几次，结果都一样。
实验室陷入沉默。这种情况从未发生过，凌音竹不是会无故失约的人。
“我们先开始吧。”最终江屿说，“可能他被什么事耽搁了。”
实验进行得比预期顺利。没有了凌音竹的存在，许禾和江屿的配合反而更加默契。许禾负责记录数据和计算，江屿操作设备，两人几乎不需要语言交流就能理解对方的意图。
“电流读数异常。”许禾盯着示波器，“比理论值高了很多。”
江屿调整光阑：“频率太高了，可能产生了二次电子发射。降低电压试试。”
许禾调整电压设置，读数逐渐恢复正常：“好了，记录数据。”
工作中，许禾的刘海不时滑落，妨碍视线。他不得不一次次地把它拨开，有几次差点碰到实验设备。
“给。”江屿递过来一个简单的黑色发夹，“实验室常用，夹住头发比较安全。”
许禾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将过长的刘海夹到一侧。这个动作让他整张脸的轮廓更加清晰，虽然大部分依然被剩余的头发遮挡，但已经能看出优越的骨相和那双特别的眼睛。
江屿的目光在他脸上多停留了几秒，才转身继续操作设备：“下次记得带发夹，长发在实验室不安全。”
实验又进行了两个小时，收集到了足够的数据。当最后一组数据记录完毕时，窗外已是黄昏。
“差不多了。”江屿关闭设备，“这些数据应该够了。”
许禾整理着记录表：“嗯，比预期的还好。高频区的异常现象很有研究价值。”
江屿靠在实验台上，看着许禾认真工作的侧脸：“说起来，你考虑过未来吗？大学想学什么专业？”
许禾的手顿了一下：“数学或者物理吧。”
“不考虑计算机？你的数据分析能力很强，很适合做计算科学。”
许禾摇摇头：“更喜欢理论。”
江屿笑了：“和音竹一样。他也要学理论物理。”语气中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
许禾想起凌音竹的缺席：“他真的没事吗？从来没这样过。”
江屿的表情严肃起来：“我再试试联系他。”他又拨了几次电话，依然关机。“奇怪，这不是他的风格。”
收拾好实验室，两人并肩走出大楼。秋日的夕阳将天空染成橙红色，校园里的路灯陆续亮起。
“我请你吃饭吧？”江屿突然说，“算是补偿你周末还要来做实验。”
许禾想拒绝，但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他这才想起自己中午只吃了个面包。
江屿笑起来：“看来你的胃比你的嘴诚实。走吧，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面馆。”
面馆很小，但干净温馨。老板娘似乎认识江屿，热情地领他们到靠窗的位置。
“经常来？”许禾问。
江屿点头：“音竹喜欢这家，以前常一起来。”他顿了顿，“其实他今天没来，我有点担心。”
许禾看着江屿难得严肃的表情，突然意识到他们的关系可能比表面看起来更加复杂。
面上来了，热气腾腾。许禾饿极了，也顾不得形象，低头吃了起来。吃着吃着，他感觉额前的发夹松了，刘海又滑落下来遮住了视线。
他下意识地想把头发别到耳后，但这个动作让原本被遮住的脸完全暴露出来。在面馆温暖的灯光下，那张妖冶的脸庞显得格外动人，鼻梁上的小痣在光影中若隐若现。
江屿的动作停住了，筷子悬在半空，眼神直直地看着许禾。
许禾意识到问题，慌忙低下头，让刘海重新遮住脸。但那一瞬间的惊艳已经刻在江屿的脑海中。
“对不起，”许禾低声说，“我不是故意的...”
“为什么要道歉？”江屿的声音有些沙哑，“你又没做错什么。”
两人沉默地吃完面。结账时，老板娘看着许禾笑道：“小江第一次带朋友来呢，以前都是和那个冷冰冰的漂亮男孩一起。”
江屿的表情僵了一下，匆匆付了钱：“走吧。”
回程的车上，江屿异常沉默。许禾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心中忐忑不安。今天发生了太多意外，凌音竹的缺席，实验中的默契，还有刚才不小心暴露的脸...
车到小区门口时，江屿终于开口：“今天的事...”
许禾的心提了起来。
“...别告诉音竹你用了发夹。”江屿说，语气有些奇怪，“他可能会觉得不安全。”
这个理由听起来很牵强，但许禾还是点点头：“好。”
回到家，许禾第一件事就是查看手机。没有凌音竹的消息，但有一条来自林小雨的短信：“听说你们今天去做实验了？凌音竹没事吧？他家里好像出事了。”
许禾的心沉了下去。他立刻回拨过去，但林小雨也不清楚具体情况，只是听说凌音竹请假了。
犹豫再三，许禾还是给凌音竹发了条短信：“听说你请假了，没事吧？”
几分钟后，手机亮了。凌音竹回复了，内容简短却令人意外：“没事。明天图书馆见，有事商量。”
许禾盯着那条短信，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凌音竹的语气太平静了，反而显得反常。
周日一早，许禾提前来到图书馆。周日的图书馆人很少，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凌音竹准时出现，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但表情依然平静。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直接走向许禾常坐的角落。
“抱歉昨天失约。”凌音竹开门见山，“家里有点事。”
许禾摇摇头：“实验很顺利，数据都收集好了。”
凌音竹似乎松了口气：“那就好。”他打开文件夹，拿出一份文件，“找你是想谈这个。”
许禾接过文件，是一份国外大学的暑期研究项目申请材料。
“加州理工的暑期科研项目，研究方向是量子计算。”凌音竹说，“我觉得你很合适。”
许禾惊讶地抬头：“我？这需要很多钱吧？”
“有全额奖学金。”凌音竹指着申请要求，“只需要通过选拔考试和面试。我看过你的成绩和实验能力，很有竞争力。”
许禾翻看着材料，心中波澜起伏。这确实是个难得的机会，但对他来说太过遥远。
“为什么找我？”许禾忍不住问，“你自己不是更合适吗？”
凌音竹沉默了一会儿：“我也申请了。但我觉得你应该试试。”他的眼神异常认真，“你不应该被埋没在这里。”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许禾心中，激起层层涟漪。他从未想过凌音竹会这样看待自己。
“我需要考虑一下。”许禾最终说，“而且还要和我父亲商量。”
凌音竹点点头：“申请截止日期是下个月，你有时间考虑。”他顿了顿，“不管怎样，希望你能认真考虑。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谈话结束后，凌音竹很快离开了，似乎还有别的事要处理。许禾独自坐在图书馆里，看着手中的申请材料，心情复杂。
这个机会来得太突然，也太诱人。但现实的重重阻碍让他不敢轻易怀抱希望。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江屿的消息：“音竹找你了吗？他没事吧？”
许禾回复：“见了，他说没事。给我看了个暑期项目申请。”
那边停顿了一会儿才回复：“加州理工的那个？他也给我看了。你打算申请吗？”
许禾犹豫了一下：“还在考虑。”
“你应该申请。”江屿很快回复，“很适合你。如果需要推荐信，我可以让我叔叔帮忙。”
许禾看着这条消息，突然意识到什么：“你也申请吗？”
这次停顿的时间更长：“可能吧。音竹说我们都该试试。”
许禾放下手机，望向窗外。阳光透过玻璃照在桌面上，形成明亮的光斑。这个世界正在他面前展开前所未有的可能性，而这一切都与那两个本该与他敌对的人有关。
他的任务原本只是改变炮灰命运，但现在，他面前的道路似乎通往更加遥远的未来。
这种变化既令人期待，又让人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