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图书馆比平时安静许多，只有零星几个学生在自习。许禾到的时候，凌音竹和江屿已经在了，两人正低声讨论着什么。
“抱歉，来晚了。”许禾放下书包。他刚结束书店的早班，匆匆赶过来。
凌音竹抬头看了他一眼，轻轻摇头：“我们也刚到。”
江屿笑着推过来一杯咖啡：“给你带的，没加糖。”
许禾有些意外地接过咖啡。温度刚好，是他喜欢的黑咖啡口味。江屿怎么会知道？
“开始吧。”凌音竹将一份文件推到桌子中央，“这是修改后的实验方案，我根据许禾的数据分析建议做了调整。”
三人进入工作状态。凌音竹讲解方案修改的部分，许禾补充数据分析的细节，江屿则负责记录和提出实际操作中可能遇到的问题。
“光电管的老化会影响数据准确性。”许禾指着方案中的一处，“我建议每组实验前都先校准仪器。”
凌音竹点头：“同意。江屿，设备方面能确保吗？”
“没问题，南大实验室的器材都很新，我叔叔会协助我们校准。”江屿保证道，“周日下午两点，实验室见。”
讨论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基本确定了实验的所有细节。会议结束时，江屿伸了个懒腰：“终于搞定了！饿死了，去吃饭吧？”
凌音竹整理着资料：“我回家吃。”
“别啊，一起嘛。”江屿看向许禾，“许禾也一起吧？有家新开的日料店，听说很不错。”
许禾摇摇头：“我也回家吃。”他需要省下每一分钱，日料店不是他消费得起的地方。
江屿似乎还想劝说，但凌音竹已经站起身：“周日见。”
走出图书馆，许禾正要告别，凌音竹却叫住了他：“等一下。”
许禾停下脚步，看到凌音竹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这是数学选拔测试的重点题型整理，你可能用得上。”
许禾接过文件夹，翻开一看，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笔记和例题解析，字迹工整清晰，重点部分还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出来。
“这太...”许禾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这份资料的价值远超他的想象。
“不用谢。”凌音竹淡淡地说，“希望我们都能入选。”
看着凌音竹离开的背影，许禾心情复杂。这份好意出乎他的意料，也让他更加困惑。
周日下午，许禾准时来到南大物理实验室。这是一间宽敞明亮的房间，各种仪器设备整齐排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金属和机油气味。
凌音竹已经到了，正在检查一台光学仪器。他今天穿了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看起来比平时更加清冷专业。
“江屿还没到？”许禾问。
凌音竹看了眼手表：“他说去接个人，应该快到了。”
正说着，实验室的门被推开，江屿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子。
“抱歉来晚了！”江屿笑着说，“这位是我叔叔的研究生助理，张学长，今天来指导我们操作设备。”
张助理推了推眼镜，笑着打招呼：“你们好，江屿都跟我说了，光电效应实验对吧？设备已经准备好了。”
在张助理的指导下，三人开始实验。凌音竹负责调整光学系统，许禾记录数据，江屿则操作电压和电流测量设备。
实验过程中，许禾注意到凌音竹对仪器操作非常熟练，完全不像个高中生。而江屿虽然看起来漫不经心，但实际操作时却异常专注精准。
“电流读数不稳定。”许禾指着示波器上的波形，“可能是光源强度有波动。”
凌音竹调整了一下光阑：“现在呢？”
“好多了。”许禾记录下数据，“电压增加0.5V，记录电流变化。”
实验进行了两个多小时，收集了大量数据。张助理在一旁偶尔指导，大部分时间只是观察，眼中不时露出赞许的目光。
“你们配合得很默契啊。”休息时，张助理笑着说，“不像一般的高中生组队。”
江屿拍拍凌音竹的肩：“那当然，我们可是最强组合！”
凌音竹轻轻避开江屿的手，转向许禾：“数据初步分析有什么发现吗？”
许禾调出刚才记录的数据：“基本符合爱因斯坦光电方程，但高频率光下的截止电压比理论值稍高，可能是表面污染的影响。”
凌音竹凑过来看屏幕，两人的肩膀不经意间碰到一起。许禾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但凌音竹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专注地看着数据。
“需要重复这组实验吗？”凌音竹问，呼吸轻轻拂过许禾的耳际。
许禾感到耳根微微发热：“最好重复三次取平均值。”
江屿看着两人的互动，眼神闪烁了一下，但很快又笑起来：“那继续吧？早点做完，我请客吃晚饭。”
又过了一个小时，实验终于完成。收拾器材时，江屿接了个电话，脸色突然变得严肃。
“怎么了？”许禾注意到他的变化。
江屿收起手机，勉强笑了笑：“家里有点事，得先走了。晚饭改天吧？”说完，匆匆离开了实验室。
张助理也告辞后，实验室里只剩下许禾和凌音竹。两人沉默地整理着实验数据，气氛有些微妙。
“我帮你吧。”凌音竹接过许禾手中的一部分资料，“这些数据需要备份吗？”
许禾点点头：“我已经存到云盘了，共享链接发到群里了。”
凌音竹查看手机：“收到了。”他停顿了一下，“周三的选拔测试，你准备得怎么样？”
“在看你的笔记。”许禾老实回答，“很有帮助，谢谢。”
凌音竹轻轻“嗯”了一声，继续整理资料。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问：“你平时都怎么复习的？”
许禾愣了一下。原主的复习方式几乎是自虐式的，每天学习到深夜，除了做题还是做题。
“就...做题，看笔记。”许禾含糊地回答。
凌音竹看着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点头：“很有效，你的进步很明显。”
许禾感到脸有些发热。这不是他应得的夸奖，而是原主多年来努力的结果。
离开实验室时，天已经黑了。凌音竹的司机等在楼下，这次许禾没有拒绝搭便车。
车上，两人各自看着窗外，气氛再次陷入沉默。许禾注意到凌音竹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打着，像是在模拟什么节奏。
“你在弹钢琴吗？”许禾脱口而出，随即后悔自己的冒昧。
凌音竹惊讶地转过头：“你怎么知道？”
“猜的。”许禾低声说，“看起来像在弹琴键。”
凌音竹的眼神柔和了些：“是的，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第三乐章。”
许禾对古典音乐了解不多，只能点点头。又是一阵沉默，但这次不那么尴尬了。
车先到了许禾家。下车时，凌音竹突然说：“选拔测试加油。”
许禾点点头：“你也是。”
回到家，许国强不在，桌上留着一张字条：“晚归，自己吃”。许禾简单煮了碗面，边吃边查看手机。
实验数据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许禾开始写初步分析报告。工作到一半，手机亮了起来，是江屿的消息。
“抱歉今天先走了，家里有点事。实验还顺利吗？”
许禾回复：“顺利，数据都收集好了。”
几乎立刻，江屿回复了：“太好了！下次一定补上晚饭！”
许禾看着那条消息，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没事吧？”
那边停顿了一会儿才回复：“没事，就是家里的一些琐事。谢谢关心。”
许禾放下手机，总觉得江屿的语气不像平时那样轻松活泼。
周一一早，数学选拔测试的消息让整个年级笼罩在紧张气氛中。
课间，同学们都在讨论可能的题型和难度。
“听说这次测试特别难，比竞赛还夸张。”
“李老师出的题一向变态，这次肯定更可怕。”
“凌音竹和许禾肯定没问题，我们就争取剩下的名额吧。”
许禾默默听着，手心微微出汗。虽然他准备得很充分，但还是忍不住紧张。
午休时，许禾本想再复习一会儿，却被江屿拉到了天台。
“呼吸点新鲜空气，比闷在教室里强。”江屿递给他一罐咖啡，“看你紧张的。”
许禾接过咖啡：“谢谢。”
两人靠在栏杆上，看着下面的操场。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微风拂面。
“音竹呢？”许禾问。
“被李老师叫去了，估计是赛前指导。”江屿喝了一口咖啡，“别太紧张，你肯定没问题的。”
许禾看着远处：“不一定，听说这次很难。”
江屿转过头看他：“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吗？”
许禾疑惑地看向他。
“开学第一天，我看到你一个人坐在教室角落，几乎被所有人忽视。”江屿说，“但当你抬头时，我看到你的眼睛——那么亮，那么专注，就像藏着整个星空。”
许禾愣住了，下意识地低下头，让刘海遮住眼睛。
江屿轻笑一声：“别躲啊。说真的，你比你自己想象的要厉害得多。”
天台门被推开，凌音竹走了出来。他看到两人，脚步顿了一下。
“李老师找你？”江屿问。
凌音竹点头，走到栏杆边：“给了些最后建议。”他看向许禾，“第38页的题型可能会考，重点看一下。”
许禾点头：“好。”
三人沉默地站了一会儿，看着校园里的景色。这是许禾第一次从这个角度俯瞰学校，感觉有些新奇。
“明天加油。”凌音竹突然说，声音很轻。
许禾和江屿都愣了一下，随即相视一笑。
“你也是。”许禾说。
周三的选拔测试终于到来。教室里静得能听到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和偶尔的叹气声。
题目确实很难，比许禾做过的任何练习都要难。他全神贯注地答题，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做到最后一道题时，许禾卡住了。这是一道极其复杂的组合数学题，需要巧妙的思路才能解决。他尝试了几种方法都无果，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突然想起了凌音竹笔记里提到的一种非常规方法。他尝试着应用那种思路，果然找到了突破口。
交卷铃响起时，许禾刚好写完最后一步。他长舒一口气，感觉浑身虚脱。
走出考场，同学们都在哀嚎题目的难度。许禾看到凌音竹站在走廊尽头，正和李老师说话。
李老师看到许禾，招招手让他过去：“感觉怎么样？”
“很难。”许禾老实回答。
凌音竹轻轻点头表示同意。
“最后那道题，”李老师问，“你们怎么解的？”
凌音竹简要说明了自己的方法，李老师连连点头。轮到许禾时，他描述了那个非常规的思路。
李老师眼睛一亮：“很巧妙的解法！音竹用的也是类似的方法，但你的更简洁。”
许禾惊讶地看向凌音竹。所以那种方法真的有效？
凌音竹也看着他，眼中有一丝赞许：“我没想到可以那样简化。”
成绩在当天放学后就公布了。凌音竹毫无悬念地排名第一，许禾第二，但分数非常接近。第三名是一个平时不太起眼的女生，赵明只排到第五。
“恭喜。”凌音竹对许禾说，“实至名归。”
许禾看着成绩单，心中百感交集。原主一直渴望超越凌音竹，但现在他明白，能与之并肩已是不易。
江屿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手搭一人肩：“太好了！你们都入选了！庆祝一下？”
凌音竹轻轻避开：“还有竞赛要准备。”
许禾也摇头：“我要去打工。”
江屿夸张地叹气：“你们真是...好吧，等竞赛结束，必须好好庆祝！”
放学路上，许禾独自走着，心情却比平时轻松许多。他完成了又一个任务，离改变命运又近了一步。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凌音竹发来的消息：“你的解法很精彩，能详细分享一下吗？”
许禾停下脚步，回复：“当然。谢谢你笔记里的提示。”
很快，凌音竹回复了：“是你自己的理解力好。”
许禾看着那条消息，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和这个世界的距离拉近了许多。
然而，当他转过街角，看到家门口停着的黑色轿车时，好心情顿时消散了。
江屿靠在车旁，正和他父亲许国强说着什么。许国强脸上带着罕见的笑容，不断点头。
许禾的心沉了下去。江屿怎么会找到他家？他和父亲在说什么？
看到许禾，江屿笑着招手：“回来了？正好碰到叔叔，聊了几句。”
许国强也看向许禾，眼神复杂：“小禾，怎么没听说你有这么有钱的同学？”
许禾握紧了书包带子，感觉刚刚好转的命运似乎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江屿的出现，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他努力想要压制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