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纱帘照在何悠悠苍白的脸上，嘴角的伤口已经结痂，像一抹暗红的讽刺。
"夫人，何先生到了。"陈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少爷请您去会客厅。"
何悠悠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抬头挺胸。镜中的女孩眼神倔强，与当年那个被何旭宇按在喷泉边、浑身湿透却仍不肯求饶的小女孩重叠在一起。
会客厅位于庄园东翼，铺着厚重的波斯地毯。何悠悠刚走到门口，就听见父亲熟悉的大笑声——那种只有在讨好权贵时才会发出的、刻意压低又故作豪爽的笑声。
"...祁少爷年轻有为，小女能入您的眼，实在是她的福气啊！"
何悠悠的手指掐进掌心。她轻轻推开门，室内的谈话声戛然而止。
会客厅里，祁夜端坐在主位沙发上，修长的手指搭在鎏金扶手，黑色西装衬得他肩线如刀削般凌厉。何宋杰则半躬着身子坐在对面，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
"啊，悠悠来了！"何宋杰立刻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作势要拥抱女儿。
何悠悠后退半步，避开他的触碰。何宋杰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压低声音："别给脸不要脸。要不是你还有这点用处，你以为——"
"何总。"祁夜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何宋杰立刻噤声，"过来坐。"
何悠悠绕过父亲，走向祁夜。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虚浮而不真实。
"这里休息得好吗？"何宋杰重新堆起笑容，问题明明是问何悠悠，眼睛却看着祁夜，"祁少爷有没有...好好照顾你？"
那个刻意的停顿让何悠悠胃部一阵绞痛。
祁夜视线从何悠悠身上收回。
"何总不必担心。"祁夜端起茶几上的骨瓷杯，轻啜一口，"令爱在我这里，会比在何家舒服得多。"
何宋杰干笑两声，突然凑近祁夜，压低声音说了句什么。何悠悠只捕捉到几个零碎的词："...干净吗...检查过..."
祁夜的眼神骤然变冷。
某种敌对何家的情绪不那么强烈，准确来说利用何悠悠来报复何家的情绪没那么坚定了。
她不是何家设计攀附祁家的人，仿佛也是一枚利用的工具？
何宋杰却误把这沉默当作默许，竟直白地问出了那句让何悠悠血液凝固的话："祁少爷，可验过货了？"
会客厅里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何悠悠耳边嗡嗡作响，眼前浮现出母亲佝偻着腰擦地板的样子，浮现出付珍珍把剩饭倒在她床上的那个雨夜，浮现出何旭宇当众扯开她衣领时周围人的哄笑...
"何宋杰！"她猛地站起来，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你简直——"
一只温热的手突然扣住她的手腕，力道不重却不容抗拒。祁夜不知何时已经起身，就站在她身侧。
"悠悠。"他唤她的名字，声音出奇地柔和，"别激动。"
下一秒，何悠悠感到一只手臂环过她的腰，轻轻一带，她整个人就被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祁夜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瞬间包围了她。
"何总多虑了。"祁夜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带着几分慵懒的笑意，"令爱...很完美。"
他的手臂在她腰间收紧，是一个充满占有欲的姿势："不过，好东西要慢慢品尝。等熟一些..."他故意停顿，拇指在何悠悠腰侧轻轻摩挲，引起她一阵战栗，"我会好好享用，再给您...详细反馈。"
何宋杰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是是，祁少爷说得对...是我太心急了..."
祁夜的手从何悠悠腰间移开，转而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何总今天来，不是要谈聘礼的事吗？"他拉着何悠悠重新坐下，姿态亲密却不容拒绝，"季叔，把协议拿来。"
管家捧着一个鎏金文件盒走来。祁夜取出一份烫金合同，推到何宋杰面前："按照约定，城东那块地皮的开发权归何氏，另外..."他瞥了一眼何悠悠，"作为对令爱的尊重，我再加三千万聘金。"
何宋杰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迫不及待地拿起钢笔："祁少爷果然爽快！"
"不过，"祁夜突然按住合同，"有个条件。"
"您说！"
祁夜转头看向何悠悠，眼神是她读不懂的复杂："从今天起，何悠悠与何家再无瓜葛。她母亲林素琴的监护权，也将转移到祁家。"
何悠悠猛地转头看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何宋杰脸上不太好看。
"这..."何宋杰的笑容僵住了，"祁少爷，林素琴不过是个佣人，何必——"
"我的条件。"祁夜的声音冷了下来，"答不答应？"
何宋杰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好！"何宋杰一拍大腿，"就这么定了！"
他龙飞凤舞地签下名字，仿佛甩掉了一个大麻烦。祁夜也签了名，然后示意管家送客。
"悠悠啊，"何宋杰临走前突然转身，脸上又挂起那副虚伪的慈父表情，"以后好好伺候祁少爷，别给何家丢脸。"
何悠悠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她看着父亲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突然开口："爸。"
何宋杰疑惑地回头。
"你知道吗？"何悠悠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会客厅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我宁愿自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何宋杰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快步离开了会客厅。
门关上的瞬间，何悠悠的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环住她的腰，将她稳稳扶住。
"都出去。"祁夜对会客厅里的其他人命令道。
当会客厅只剩下他们两人时，何悠悠猛地推开祁夜："你什么意思？"
祁夜不慌不忙地整理袖口："字面意思。"
"我母亲...你真的能把她接来？"何悠悠的声音发抖，"还是这又是你的什么游戏？"
祁夜走到窗前，阳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明天这个时候，林女士会坐在这个会客厅里喝茶。"他转头看她，"我从不食言。"
何悠悠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她急忙用手背去擦，却牵动了嘴角的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别碰。"祁夜不知何时已经回到她面前，手中拿着一条干净的手帕。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小心翼翼地擦拭她眼角的泪水，"伤口会感染。"
这个动作太过温柔，与刚才在众人面前那个轻佻的祁少爷判若两人。何悠悠困惑地看着他："你……"
祁夜的手停顿了一秒，然后继续动作："我说过，这一年里，我是你唯一的救赎。"他放下手帕，深邃的眼睛望进她的灵魂，"但别忘了，我也是你的恶魔。"
窗外，一阵风吹过花园，掀起漫天樱花。粉白的花瓣拍打在玻璃上，又无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