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阿姨来把照片取走了，袁帅却越想越憋气。索性心一横，掏出手机直接拨给卓子卿。
电话一通，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卓子卿，你什么意思？把自己的妈介绍到别人家当保姆，伺候我妈？我是该说你太慈悲呢，还是太不孝？”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
可袁帅的火气还没撒完：“你但凡有点良心，也不能让你妈这么大年纪了，到外头来干这种活，你自己心里过得去吗？”
卓子卿被噎得半晌没回话，良久才低声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还能是哪样？”袁帅撺着火接着说：“你知道我妈在病床上怎么说的？天天夸你妈儿子有出息，全镇第一考出来的大学生，脸上那叫一个光彩。可你呢？让她出来当保姆，当着朋友的面都不敢说她是你妈。你这算什么？这叫不孝！”
电话那头沉默，只有呼吸声在电流里沉重起伏。过了一会儿，卓子卿叹了口气：“出来喝一杯吧，我当面跟你说。”
夜里，两个人在街角小酒馆对坐。啤酒瓶子咣当一声碰在一起，袁帅黑着脸，一口闷下去。
“我想起来了。就求婚那天，我见过方阿姨，那次你当着我的面说她是你请来的钟点工。林菲菲也在。她现在知道了吗？”
卓子卿放下杯子：“你能别告诉她吗？”
袁帅噌地站起来：“你请我来就是为了这个？”
卓子卿坐着没动，眼神有些飘忽：“你骂我不孝，也没错。但她这样的妈，我也确实没法孝顺。”
“理由再大，也不能这么对老人。”袁帅冷冷插了一句。
卓子卿苦笑，手指捏着瓶口：“我爸是矿工。矿难死的。”
袁帅重新坐下，没说话。
“我爸埋在井下没出来，我妈守寡守了一年多。家里穷，我能理解她改嫁，可她嫁给谁不好，偏偏嫁给那个矿难的矿主。”他的声音低沉而僵硬，每一个字像从牙缝里挤出来。
袁帅怔住，酒意和火气一齐被压下去。
“说白了，矿难就是那男的造成的。事故后赔点钱了事。换谁心里能服气？”卓子卿猛灌了一口酒，眼睛泛红，“说白了他就是杀人凶手，我的杀父仇人。我从小就这么觉得，就跟他对着干。但我妈从来不向着我，哪怕一句话不对，她抬手就打我。她护着那个男人，护得比护我还紧。”
他伸手搓了搓脸，声音透着沙哑：“你说我凭什么孝顺她啊？我能原谅她，我爸能原谅她吗？谁知道她和那男的是不是在我爸活着的时候就好了？”
空气凝固了片刻，只剩下桌上酒水的余味和外面夜风掠过的声响。
袁帅手里握着杯子，半晌终于开口：“话不能这么说。我想你很了解一个单亲妈妈带着孩子有多难。在她们身上会有多少闲言碎语，多少猜忌，但你是她儿子，你这么说，她得多委屈。”
卓子卿明显是怔了一下。他想到了林菲菲，他从前从没有把林菲菲和自己妈放在一起想过。直到今天才恍然发现，她们俩竟然有共同点。
但即便这样，卓子卿的嘴还是硬的：“她现在是委屈，那是因为后老头死了，她被人家家赶出来了。活该！”
“所以她来找你。你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卓子卿没说话，把头低下了。这是他最不想承认的一点。但没办法，血缘连着亲情，毕竟还有这么一层法律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