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吧，找护工不少花钱呢。对付几天，实在不行让我妈来换换班。”
“你得了吧。岁数都不小了，再累倒一个，咱可担不起。”这些日子，研究那些“账面”上的事，袁帅忽然意识到，没钱是个大事，可真用钱能摆平的事，多半不算大事。
于是，他当天就从医院找了个护工。姓王，五十多岁，壮实，一双手又粗又大，说话声也大连同着笑声也大，她在屋里嘎嘎一乐，走廊那头都能听到响。
“放心吧，我干这行十几年了，有经验。”
老袁对王姐挺满意，她一来就把病床旁边的床头柜里里外外整理了一遍，一边干活一边聊，能把话题从南方的茶叶聊到北方的窑洞。老袁倒也乐意聊，往自己感兴趣的话题上扯。王姐听得仔细，时不时补两句“可不是嘛”“这话就对”。老袁聊高兴了，临走前给了她几句评语：热情、开朗、挺靠谱。
前两个还有迹可循，最后一条也不知道是从哪得出的结论。
往后每天来了，王姐都陪老袁聊天，而且每次都能聊到老袁的心趴上。她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似乎远超过照顾病人。
袁帅觉得有点过，劝老袁被天天跟她瞎聊天，但老袁倒也理解她：陪你妈待着，一天也不说话，憋的。
王姐憋不憋得慌袁帅不知道，但她是真把蒋晴给憋着了。一个礼拜之后，隔壁床老太太的女儿把袁帅拉到走廊里悄悄说：“我不是多事，我是实在看不下去了。你们那护工夜里面睡得死，你妈叫她根本不起来，后来阿姨憋不住尿床上了。第二天还是让我跟护士说给换的新床单。”
袁帅什么都没说，回去就把王姐辞了。
那往后的几天还是老袁陪床，袁帅肉眼可见爸爸一天比一天憔悴。他也想过让妈妈放弃她那所谓的体面，但没办法，她就是这么个视体面比命重的人。
就在这档口，林菲菲和卓子卿拎着水果来探望。老袁当然也没放过聊天的机会，把那个护工的恶人行径狠狠吐槽了一番，反而是聊到被骗走房子的事，他不吭声了。林菲菲当然也不会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索性避开敏感话题，一心围绕着找护工聊。听了经过，她眼珠一转，对卓子卿说：“你们家那个阿姨不是挺好吗？干活多勤快，做饭也好吃。”
卓子卿一愣，连忙摆手：“她呀，她就会做饭打扫，照顾病人干不了。”
“你怎么知道人家干不了？我打个电话问问。”林菲菲说着这就掏出手机拨电话了。
卓子卿心里那个别扭。都给她在外面订了酒店，跟她说了多少次，没事别来。她非来，收拾家做饭，谁需要她做这些啊。偏偏来的时候还碰见林菲菲。这一来二去的，“钟点工阿姨”的误会就坐实了。林菲菲甚至还邀请她去自己家里打扫，这老太太也真敢答应，去干了一下午，把房子收拾的一尘不染。也怪不得林菲菲跟袁帅力荐。
这会电话就接通了，林菲菲只说了句“我朋友急需”，她就一口答应下来了。卓子卿心一沉，真想抢过电话来骂她一顿。但一个“钟点工阿姨”，他又师出无名。
从医院出来，他转头就把电话打过去了，一开口就是质问：“你怎么什么事都瞎答应？你缺这点钱吗？我给你。”
“不是钱的事。不是说朋友家急需嘛。反正妈闲着也是闲着，顺便也能动动。”
卓子卿闷声不语，心里堵得很。
转天这位新阿姨就上岗了，阿姨姓方，比蒋晴小几岁，干活麻利，不偷懒，最重要的是对蒋晴也有耐心。她知道她说不了话，但还是跟她聊天，给她读手机上的消息，放京剧片段给她听。没几天，蒋晴已经可以跟着锣鼓点哼戏了。
袁帅打电话感谢卓子卿：“多亏你介绍个好人，不然真愁死了。”
卓子卿“嗯”了一声，没多说。心里那叫一个不是滋味。没人知道，这位“阿姨”是卓子卿他妈。自己的妈妈给朋友家做护工，他觉得自己都被她带得低人一等了。不过，他早也习惯了，从小就是这样，他就是那个跟着妈妈一起嫁过去的孩子，打小就低人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