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饭局上回来那晚，袁和生直接失眠了。
凭什么到你那就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到我这就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那些蒋晴没有说出口的评价，他用眼睛早看明白了。他已经很久没有从蒋晴眼里看到那种欣赏了。
那晚，老袁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会揉揉鼻子，一会抠抠耳朵。吴先生口中那一句“投人”，像钉子一样扎在耳朵眼里。
他突然坐起身，骂了一句：“投人？投你个老荒子！我看这老家伙是想偷人！”
睡在一边的蒋晴猛不丁被吵醒，迷迷糊糊嘟囔了一句：“你有病吧？”便转头继续睡去了。
老袁是害上病了。公园里下棋的那些棋友，菜市场碰上聊天的老街坊，他都不待见了，摇身一变，成了老婆的跟屁虫。蒋晴去票友会排练，他非要车接车送。做司机还不只满足于干司机的活儿，还要在票友们面前耍花活。
他端着个保温杯，溜达到打鼓拉胡琴儿那边，跟人家挑眉：“这锣鼓点，我也行。我年轻时候插队的时候练过。”
“呦，您还有这手艺呢？”
“咳，那时候坐大轿子车去乡下演出，这玩意儿还不是拾起就来！”
正说得高兴，拆台的来了：“你耳朵不说听不得锣鼓？”蒋晴瞪他一眼。
“那不是中耳炎犯了，现在早没事了！”
单到了，他也没敲上鼓，人家拿鼓槌的不能交给他瞎嘚瑟。他蹲在拉胡琴的老师傅边上，打听：“那个姓吴的老头，今儿没来排练？”
“姓吴的老头”老师傅一时没反应过来：“是说吴先生吧？他不排练，人家是玩摄影的，是我们票友会的首席摄影师。”
老袁瘪了瘪嘴，闭上了。
玩摄影的他知道，那些长枪短炮都是钱砸出来的。要说论一论嗓子，敲个锣打个鼓，他都能单拎出来跟他练练，但玩摄影这块，不是说技术，先是硬件他就比不过了。
正想着，吴先生来了。脖子上并没有长枪短炮的挂着，走路却自带气场，路过的人都要跟他点头致意。
老袁不想主动上去打招呼，头一扭，假装没看见。还偏要把脖子梗得老高，想让吴先生先看到他。
果然，吴先生开口了：“呦，袁老师来了。”
“老师可不敢当，今天来着，我就是学生，来围观学习的。”老袁说得字正腔圆，在这场合能展示的也只剩下口条上那点基本功了。
寒暄完，老袁也不再跟别人闲聊了，就站在一边贼着吴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