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帅送外卖的事，终究还是纸包不住火。
他自认聪明，专挑人少的时候进出小区，回家前外卖制服一脱一卷，电动车停在最不起眼的犄角旮旯。但千防万防，没防住家里的“网格员”。老袁带着红袖标，一辆挨一辆地登记小区里的电动车，当然也不会放过那辆后座带着外卖箱、停在角落的车。
“这车哪来的？”袁帅低着头，像做了坏事被家长抓包的小学生。“问你话呢！”老袁的语气越发像家长了。“借的。”袁帅憋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俩字。“借的？”老袁两只眼睛死死盯着他，嗓音抬高了一格，“跟谁借的？”“一个朋友。”袁帅不敢对视。“你还有送外卖的朋友？”老袁冷哼一声，“沦落到和送外卖的交朋友了？”袁帅的头垂得更低了，挫败感席卷而来。“爸，不是朋友是我自己。”他憋了很久，终于开口：“我不能再这么闲着了，就想找点零活。”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底气一点也没有。
“找零活？送外卖的零活？放着好好的正道不走，净干这些丢人现眼的活！”老袁火气蹭一下就上来了。
袁帅心里的火也忍不住往上蹿：送外卖怎么丢人了？又不偷又不抢，怎么就不是正道了？什么才算正道？你给我铺好的路才是正道？我自己的路就不算数了？可这些话，他嘴上半句也没蹦出来。
他早习惯了这种否定、误解、贬低。他只能受着，不敢回嘴。接受已经成了肌肉记忆。我喂熊猫，你看不上；我送外卖，你更看不上。说到底，你看不上的还是这个儿子吧。
父子俩在雨棚底下僵着，气氛沉甸甸的。
这时蒋晴撑着伞过来了：“下雨了，在外面杵着干嘛？淋了别指望我给你们煮姜汤。”老袁哼了一声，把登记本夹在胳膊下，顶着雨点扭头进楼。袁帅跟在后头，耷拉着脑袋，像个被雨水打蔫的茄子。
晚饭时，桌上空气像开锅的小米粥，粘稠得让人喘不过气。老袁绷着脸，不说话。袁帅更不敢说，生怕哪句话说不对，招来一通机关枪。可他心里明白，反正早晚都得中枪，还不如让子弹随便飞。
奇怪的是，这顿饭老袁一句埋怨都没说。明明枪口都顶脑门了，可子弹愣是没上膛。袁帅反倒因为此刻的侥幸更加忐忑。
蒋晴若无其事地给他夹菜：“这鱼多吃点，补身体。”
终于，这锅粘稠的空气炸开了。
“你那个活儿别干了。”袁和生话一出口，一字一个钉。
蒋晴坐在一边，脸色平静，但脚下一直绷着劲，随时准备给老袁来上一脚，可这会儿也来不及了。
老袁像下命令一样，没半点商量的意思：“以后就在家，专心复习考公务员，别操心别的。考不考得上再说，家里每月给你生活费，不比你跑外卖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