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帅一路飞车，载着老李直奔医院。
车窗外的灯光被飞驰的车速拉成了一道道模糊的线。
陈满意坐在副驾驶，下意识握紧了把手。
这一幕，像极了那一夜。
那晚，也是袁帅开车，油门踩到底，路灯一盏盏从头顶掠过。
她坐在后座，羊水破了，顺着腿一路流，热烫烫的，像是身体正在失控地决堤。
她慌了。
孕期学的缓解疼痛的呼吸法，早被剧痛冲得七零八落，什么“吸气吐气”，她根本记不住。
只记得胸口发紧，四肢发凉，喉咙干涩，脑子里一团乱麻。
车子每过一个减速带，她都忍不住呜咽一声，汗水湿透了后背。
可真正让她害怕的，不是痛。
是“妈妈”这个角色。
“我还没准备好，能给人家做妈妈吗？”陈满意在心里问自己。
那种未知的恐惧，比任何一次宫缩都来得深刻。
可孩子不会等她。
疼痛一浪高过一浪，命运推着她，根本容不得她犹豫。
果然，妈妈会选择性遗忘生产的痛。陈满意已经完全不记得那一夜她是怎么熬过来的了。
只记得护士把一个又软又热的东西放到她怀里时，她僵硬地低头一看——
小熊猫皱着小脸，眼睛还没睁开，拳头蜷成两颗小小的花苞。
软得不可思议，脆弱得叫人心疼。
就在那一刻，她突然觉得：
没准备好也没关系。
她可以学着爱，学着做母亲。就像河水绕过石头，总能找到自己的路。
产房里，林菲菲看着怀里皱巴巴的小孩，有种大梦初醒的错觉。
“六斤三两，女孩。”
透过包巾，她能感受到那孩子的体温，但越是这样，她的身体就越是僵硬。
这孩子是护士硬塞进她怀里的，对于这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她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毕竟跟她也不熟。
但说起来，这小家伙可是在她肚子里住了八九个月。
林菲菲仔细端详，小鼻子小眼小嘴巴，真像是个袖珍的娃娃。脸上还覆着一层金黄色的汗毛，小胸脯随呼吸一起一伏。
孩子出生前，林菲菲从未设想过她长什么样，甚至老李天天孙子孙子叫着，她也一度认为一定是个男孩。但没想到是个小公主。
是女孩子更惹人疼吗？怎么处处都长在她的心坎上。
她已经开始担心等她以后长大了，会不会被坏男孩盯上——她这样想着，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脸。
但很快，她柔软的心就被包了起来。别傻了，她只是个筹码，是她通往美好生活的入场券。反正这孩子是全须全影的生下来了，她的任务也算完成了。她闭上眼，不再看她。
一阵脚步声，病房门开了。
卓子卿手里拿着几张缴费凭证走了进来，显得有些局促。
护士看到他，拿出一套新的病号服：“家属来的正好，来帮产妇换一下。”
林菲菲怔住，卓子卿也愣了。
“我不是”他刚开口，护士已经把东西塞到他怀里，转身走了。
卓子卿抱着衣服，呆立在床尾，脸上写着三个字：我是谁。
林菲菲看着他，倒觉得有些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