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八点。
太阳公公准时地上班打卡。
废弃烂尾楼的顶层，陈明远举着望远镜，眉头紧锁，久久不语。
他身后的心腹王大锤，一个身材壮硕、面相憨厚的汉子，有些按捺不住，低声问道：＂老大，弟兄们都歇得差不多了，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去找那什么钢铁之城的麻烦？＂
陈明远没有立刻回答，依旧通过望远镜观察着远方。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放下望远镜，声音有些飘忽地问道：＂大锤，你说……我们真的要跟那群人为敌吗？＂
王大锤被问得一愣，挠了挠头，憨憨地回答：＂啊？我不知道啊。反正老大你让俺干啥，俺就干啥。你指东，俺绝不往西！＂
听到这简单却无比忠诚的回答，陈明远紧皱的眉头似乎舒缓了一些，但眼中的忧虑却更深了。
他叹了口气，将望远镜递给王大锤：
＂你自己看吧，看那边，东南方向。＂
王大锤疑惑地接过望远镜，按照陈明远指示的方向望去。
仅仅几秒钟后，他壮硕的身躯猛地一僵，倒吸一口凉气，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老……老大……这……这……＂他结结巴巴，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喉结剧烈地滚动着，艰难地咽下了一口唾沫。
透过高倍望远镜，他清晰地看到：在数公里外的城市空域，足足有十几二十架涂装着迷彩的武装直升机。
如同庞大的蜂群，正在低空盘旋、穿梭！它们时而悬停，时而俯冲，机腹下的机炮喷吐着致命的火舌，将地面上的目标撕碎；
火箭弹拖着尾焰呼啸而出，在远处的街道上炸起一团团火光和浓烟。
那场面，简直就像一场现代战争的实况直播，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力量感和毁灭力！
直到此刻，王大锤才猛地反应过来刚才陈明远那句话的真正含义。
与这种拥有如此恐怖武装力量的正规军为敌？
他们这群靠着几杆步枪和少量火箭筒的幸存者，拿什么去斗？拿命去填吗？
恐怕连对方的边都摸不到，就会被这钢铁洪流碾得粉碎！
＂看……看见了吧……＂陈明远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和无力，＂这就是我们潜在的‘敌人’。而我们，却被人当成了枪使，要去挑衅这种庞然大物。＂
＂那……那……＂王大锤放下望远镜，脸色发白，冷汗都出来了，＂老大，要不然……咱们跑吧！＂
＂趁现在还没跟他们交上手，咱们赶紧离开这鬼地方！找个偏远的角落，老老实实圈块地守着过日子算了！”
＂跑？＂陈明远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呵呵，大锤，你说我们能跑到哪里去？＂
＂只要我们还在这东海市一天，以对方这种扩张速度和发展势头，迟早会找上来的。
到时候，我们拿什么应对？更何况……”
他的眼神变得深邃而凝重：
＂就算我们真的侥幸跑掉了，你觉得，那群把我们当枪使的人……会轻易放过我们吗？
我们知道了他们的存在，甚至接受了他们的武器，对于他们来说，我们要么是听话的棋子，要么就是……
需要被清除的隐患。＂
王大锤急了：＂这……他们又没什么能拿捏我们的！怕他们作甚？＂
＂你呀，还是太单纯了。＂陈明远拍了拍这位忠心却头脑简单的兄弟的肩膀。
＂对方既然能精准地找到我们，并且毫不担心我们拿了武器后会反水或者逃跑，这就说明……
他们必然有着我们不知道的后手和控制手段。明白吗？＂
他望着远处那些依旧在耀武扬威的武装直升机，声音低沉下去：
＂我们现在，就像是走在两根悬崖之间的钢丝上，前后都是绝路……一步走错，就是万劫不复啊。＂
王大锤似懂非懂。
但看着陈明远前所未有的凝重表情，他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不再嚷嚷着逃跑或战斗，只是憨厚的脸上写满了茫然和焦虑。
陈明远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必须想出一条生路，一条能在两大巨头夹缝中生存下去的路。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大脑飞速运转，试图从这看似无解的死局中找出一线生机。
投靠钢铁之城？他不是没想过。
凭借自己管理几千人庇护所的经验和对地形的熟悉，或许能换取一个立足之地。
但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他自己果断掐灭了。
他是个有野心的人，这一点他自己很清楚。
对方那个素未谋面的幕后之主能建立起如此庞大的势力，必然也是枭雄般的人物，眼光和手腕绝对狠辣。
对方会看不出他这点心思？会放心收留一个曾经称霸一方、并且明显不甘人下的潜在野心家吗？
很显然，不会！
但凡有点头脑的领导者，都绝不会在自己的核心团队里埋下一颗不知何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
最好的结果，可能也是被剥夺一切权力，像条狗一样被圈养起来，甚至可能直接被清理掉，以绝后患。
投靠之路，几乎是自寻死路。
继续执行“新世界”的任务，去骚扰钢铁之城？那更是老寿星吃砒霜——活腻了。
看看远处天空那些武装直升机，那根本就不是战斗，是自杀。
独立出去，另起炉灶？
在现在这种两大势力开始碰撞的夹缝中，他这点人和枪，连当炮灰的资格都没有，随时可能被任何一方随手碾死。
＂哎……＂陈明远长长地叹息一声，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席卷全身，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他第一次感到，在这末世浩劫和巨头博弈面前，个人的那点算计和挣扎，是多么的渺小和可笑。
＂太难了……＂他喃喃自语，声音中充满了疲惫和迷茫。
＂老大……那……那我们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啊？＂王大锤看着自家老大这副模样，心里也更慌了，憨憨的脸上写满了无措。
陈明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振作起来。
作为首领，他不能先垮掉。
他看向王大锤和身边几个同样面露忧色的核心队员，做出了当前唯一看似可行的、也是最无奈的决定：
＂通知下去，所有人，暂时按兵不动，隐藏好自己，没有我的命令，绝对不许擅自开枪，更不许主动攻击任何人！＂
他顿了顿，语气沉重却异常清晰地补充道：＂如果……如果我们的位置暴露了，或者不幸直接遭遇了钢铁之城的部队……＂
他环视众人，一字一句地说道：＂不要反抗！立刻放下武器，举手投降！表明我们没有敌意！
这是我们目前……唯一能做的了。＂
投降，听起来屈辱，但或许是眼下最能保全性命的办法。
至少，先活下去，才能谈以后。
至于“新世界”的威胁，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都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们虽然不太明白深层的博弈，但也看得清远处那令人绝望的武力差距。
老大的决定，虽然憋屈，但可能是最明智的。
命令被悄无声息地传递下去。
烂尾楼里的气氛变得更加压抑和紧张。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如同隐藏在巢穴中瑟瑟发抖的幼兽，等待着未知命运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