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头那道符光冲天而起的瞬间，顾清炫就知道麻烦来了。他刚把云舒背上，脚下一滑差点跪在泥里——河水泡烂的伤口裂开，血顺着小腿往下淌，黏糊糊地灌进鞋底。他咬牙往前冲，顾瑶在襁褓里闷哼一声，眼皮底下莲花虚影一闪而过。
她感觉到了。
空间里的灵气像被抽干的井，只剩墙角一滴凝成冰珠的灵泉，颤巍巍挂着，随时要掉下来。可娘的气息越来越弱，爹的脚步越来越沉，追兵的号角已经响到村口。
“不能等了。”她在心里说。
芦苇荡外，大地突然震了三震。一头铁背豪猪撞开土墙冲进来，獠牙上还挂着半截人腿，背上骑着个黑袍人，手里攥着根血鞭，一抽就是一道红痕。它冲着云舒的方向直奔而来，鼻孔喷出的白气把芦苇都冻成了冰棍。
顾清炫把云舒放下，抽出剑就迎上去。剑身上的羽状纹烫了一下，他没空管，一刀砍在豪猪膝盖上，火星四溅，只刮下一层硬毛。
“这玩意儿皮比城墙还厚！”他骂了一句，翻滚躲开第二撞，反手甩出三枚飞镖，全钉在对方咽喉——黑袍人晃了晃，居然咧嘴笑了，伸手一抓，飞镖全被吸进袖子里。
顾瑶在襁褓里咬住嘴唇。她知道不能再藏了。
神识一动，强行撕开空间裂缝，一丝寒气钻出，像冰箱门开了一条缝，正好扫在豪猪鼻尖。那畜生打了个喷嚏，动作慢了半拍。
就这一瞬，顾清炫抓住机会，剑光绕到它后腿，狠狠一挑。豪猪哀嚎倒地，背上的黑袍人飞出去老远，摔进烂泥里。
可还没喘口气，河边的水突然炸开。一条青鳞巨蟒从水底窜出，碗口大的眼睛盯着云舒，尾巴一扫就把她卷了起来，往深水拖。
“云舒！”顾清炫疯了一样扑过去，被蛇尾抽中胸口，整个人撞在石碑上，咳出一口血。
顾瑶在襁褓里瞳孔骤缩。
她娘的手垂下来，指尖离她只有半尺，可她够不着。她拼命调动空间，把那滴冰珠化的灵泉震碎，抽出最后一缕灵气，拧成细丝，顺着血脉连过去。
云舒猛地睁眼。
掌心莲花印记“轰”地亮起，金光顺着经脉炸开，蛇毒在血管里结成黑冰，咔咔作响。巨蟒一抖，缠得更紧，鳞片张开，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吸盘，眼看就要咬下去。
顾瑶牙关紧咬，神识一压，把空间边缘那道黑线硬生生撑开一条口子，又挤出一丝冻结之力，打在蛇眼上。巨蟒嘶吼，松了口，云舒摔进浅水，顾清炫连滚带爬把她拽回来。
那边豪猪还没死透，抽搐着想爬起来。顾清炫抹了把脸上的血，拎剑就要补刀，忽然听见头顶风声不对。
箭雨来了。
追兵在坡上架起弓弩，箭头上泛着幽蓝光，明显喂了毒。一支箭擦过他耳朵，钉进身后的石碑，整块石头“滋”地冒起黑烟。
他抱起妻女往芦苇深处退，可箭太密，根本躲不开。
顾瑶察觉到箭矢破空时带着熟悉的波动——和锁灵阵一样的能量频率。她冷笑，既然你们用阵法控箭，那就别怪我动阵眼了。
她把残余灵气全压到空间屏障上，在母女头顶撑起一层看不见的膜。第一波箭撞上来，像
hitting
a
wall，齐刷刷歪了方向。一支本该射穿顾清炫后心的箭，硬生生拐了个弯，钉进旁边追兵大腿。
“哎哟！”那人蹦起来，“谁射的？！”
第二箭、第三箭接连偏转，有两支直接射穿了通伴胸口。追兵阵型乱了，有人开始收弓：“邪门！箭自已拐弯了！”
顾清炫趁机冲出包围，背起人就跑。可村民不干了。
刚才那一幕全被躲在屋后的流民看见了。有人指着顾瑶尖叫：“那女娃眼睛发光！是妖星转世！昨夜老王婆就说要出灾星！”
“烧了她！”
“赔我们房子！”
几个汉子抄起锄头铁叉就围上来，堵住去路。
顾清炫一脚踹翻最前面那个，怒吼：“滚开！再逼我，我不认人了！”
可对方人多，他又要护着云舒，渐渐被逼到河边。
顾瑶在襁褓里喘得厉害，神识像被撕裂，唇角渗出血丝。她知道再不动手，谁都走不了。
她把空间里最后一点灵泉雾化，借着晨风吹出去。雾气像看不见的糖霜，飘进几个村民鼻子里。一个咳了十年老痰的老头突然不咳了，揉了揉胸口，惊呼：“我……我能喘气了？”
另一个瘸腿少年低头看自已腿，颤声道：“麻……麻木感没了！”
人群愣住。
有人喃喃：“灾星落泪，化甘霖救苦……难道真是应劫之人？”
老妇人扑通跪下，对着石碑磕头：“换命之地……终有应验。”
顾瑶虚弱地掀开眼皮，透过雾气，看见石碑裂痕深处，刻着半片孔雀羽纹——和爹剑上的一模一样。她想细看，可神识一晃，眼前发黑。
云舒靠在顾清炫肩上，吞下那颗从巨蟒L内抠出的蛇胆。苦味还没散，皮肤下突然浮起淡金色纹路，像蛛网蔓延到手腕，又缩了回去。她没吭声，可指尖微微发烫。
顾清炫背着两人冲出村子，身后喊杀声渐远。他低头看了眼怀里，顾瑶闭着眼，小脸惨白，呼吸微弱得几乎摸不到。云舒也昏过去了，但掌心莲花纹还在一闪一闪，像心跳。
他咬牙往前跑，脚底血泡破了又起。
跑到三里外一片乱石滩，终于甩开了追兵。他把人放下，撕了衣摆包扎伤口，手抖得系不上结。
顾瑶在意识边缘挣扎。
她听见爹的声音：“瑶瑶，撑住，咱快到了。”
到了哪儿？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空间里的黑线又扩了一圈，那滴灵泉彻底没了，墙角只剩个冰坑。她用最后力气，把巨蟒死后滚出来的幽蓝蛇瞳拖进角落，藏好。
外面风停了。
顾清炫靠在石头上，剑横在腿上，剑柄沾了血，滑得握不住。他试了三次，才把剑插回腰间。
云舒忽然睁开眼，盯着远处山头。
“那边……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