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头遍时，我就醒了。
丹田处那丝暖意还在，我悄悄运转了半炷香的功夫，腿上的力气又足了些。奶奶已经在灶房忙活，土坯房里飘着米汤的香气，她把昨晚剩下的红薯切成小块煮在里面，盛出来时特意多给我碗里舀了两块。
“今天去镇上，路上慢点走。”
奶奶一边帮我理了理衣襟，一边把用布包好的红根草塞进我怀里，“卖了草药别急着回来，我跟王婶说好了，你去她布摊看看，挑块耐穿的粗布。”
我应着声，摸了摸胸口的青铜符
——
昨晚我把它用细麻绳系好，贴身藏在了衣服里。收拾妥当后，我揣着仅有的二十文铜钱，背着竹篓往镇上赶。
青牛村到镇上要走两个时辰的山路，往常我得歇三回，可今天丹田处的暖意跟着脚步转，走了一个时辰竟只喘了口气。快到镇口时，远远就听见人声鼎沸，不少穿着粗布衣裳的少年郎往东边挤，还有人举着写着
“青云宗”
的木牌，嗓门亮得能传到山那头。
“是修仙宗门来收徒了！”
旁边有人喊，“听说只要测出灵根，就能去山上修仙，以后飞天遁地都不是事儿！”
我的心猛地一跳。
昨天青铜符引我看见灵气的事还在眼前，老猎户说的修仙宗门真的来了！我攥紧了怀里的红根草，脚步也加快了些，跟着人群往东边的戏台挤。
戏台前围了三层人，中间站着两个身穿青衫的修士。他们的衣服料子我从没见过，轻得像云，袖口绣着青云纹，站在那儿连风都好像绕着走。其中一个高个修士手里托着个巴掌大的玉盘，玉盘里刻着复杂的纹路，阳光下泛着淡淡的绿光。
“排队！凡年记十二、不记二十者，皆可上前测灵根！”
另一个矮个修士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无灵根者莫要纠缠，浪费彼此时间。”
我赶紧找了个队尾排着，手心开始冒汗。前面的少年一个个上前，把手放在玉盘上，可大多时侯玉盘都没动静，高个修士只会冷淡地挥挥手：“凡骨无灵，下一个。”
偶尔有玉盘泛起微光的，修士的脸色才会缓和些，让那人站到旁边。轮到我的时侯，我深吸了口气，把沾了点泥土的手在衣角擦了擦，轻轻放在了玉盘上。
玉盘还是那副冷冷的样子，连一丝光都没透出来。
高个修士抬了抬眼皮，眼神扫过我身上的粗布短打，又落在我沾了草汁的指甲上，语气没半点温度：“凡骨无灵，下去吧。”
“我……”
我还想再说什么，胸口的青铜符好像轻轻动了一下，可玉盘依旧没反应。我攥了攥拳头，指尖掐进掌心，“修士大人，再测一次行不行？我……”
“哼，不知好歹。”
矮个修士皱了眉，伸手推了我一把，“灵根天定，测一次便知，难不成你还想耍赖？”
我踉跄着后退两步，撞在后面的人身上。周围顿时响起哄笑，有人指着我喊：“看这穷酸样，还想修仙？怕是连山里的兔子都抓不住吧！”
“就是，凡骨无灵还不赶紧走，别在这儿占地方！”
那些笑声像小石子砸在心上，我低着头，把怀里的青铜符攥得更紧
——
不能让他们看见，绝对不能。我咬着牙，没再说话，转身挤出了人群。
戏台前的喧闹还在继续，可我却觉得浑身发冷。我走到街角的老槐树下，摸出胸口的青铜符，符身冰凉，和昨天发光时的温暖判若两人。
为什么？明明它能引我看见灵气，为什么玉盘测不出来？
我蹲在树下，看着怀里的红根草，突然想起奶奶的笑容。也好，就算不能修仙，把草药卖了，给奶奶扯块新布，让她冬天能暖和点，也挺好。
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刚要往药铺走，就听见身后有人喊：“喂，那个被拒收的小子！”
我回头一看，是个穿着绸缎衣裳的少年，他身后跟着两个家丁模样的人，正一脸嘲讽地看着我。
“你刚才还想再测一次？”
少年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我，“我看你是没见过修仙者，想凑个热闹吧？告诉你，灵根这东西，可不是你这种穷小子能有的。”
我没理他，转身要走，他却伸手拦住我：“急什么？我听说你怀里揣着草药？正好，我家缺些草药泡澡，十文钱，都卖给我吧。”
正常药铺收红根草，一斤能给十五文，他这是明着欺负人。我把怀里的布包紧了紧：“不卖。”
“不卖？”
少年脸色沉了下来，家丁立刻上前一步，“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爹是镇上的张员外，惹了我，你这草药别想卖出去！”
我攥紧了拳头，丹田处的暖意好像又动了动。就在这时，街角传来一阵马蹄声，一个身穿青衫的修士骑着马经过，正是刚才测灵根的高个修士。少年看见他，立刻换上笑脸，恭恭敬敬地站在路边。
修士的目光扫过我，又落在少年身上，没说话，骑马走了。少年的气焰又嚣张起来，伸手就要抢我怀里的布包：“给你脸了是吧？”
我侧身躲开，往后退了一步。就在这时，胸口的青铜符突然热了一下，不是之前那种温暖的气流，而是像被火烫了似的。我心里一惊，赶紧按住胸口，生怕它再发光。
少年见我躲开，更生气了，抬手就要打我。可他的手还没碰到我，我丹田处的暖意突然涌了上来，顺着胳膊传到指尖。我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一下，只听
“啪”
的一声，少年竟被我推得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少年愣住了，我也愣住了
——
我什么时侯有这么大的力气了？
“你敢推我？！”
少年反应过来，气得脸都红了，指挥家丁，“给我打！往死里打！”
两个家丁扑了上来，我心里慌得厉害，可丹田的暖意却越来越明显。我想起昨天吸收灵气时的感觉，试着把那股暖意往手上运，刚抬手，就听见有人喊：“住手！”
我抬头一看，是药铺的李掌柜。他快步走过来，对着少年拱了拱手：“张少爷，这孩子是来卖草药的，您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
张少爷瞪了我一眼，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服：“看在李掌柜的面子上，今天放过你。下次再让我看见你，没这么容易！”
说罢，带着家丁气冲冲地走了。
李掌柜叹了口气，看着我：“陈凡，你没事吧？刚才我都看见了，那小子就是仗着家里有钱，别往心里去。”
我摇了摇头，把怀里的红根草递给他：“李掌柜，您看看这些草药，能给多少钱？”
李掌柜接过布包，掂量了一下，又翻了翻草叶：“都是好货，我给你二十文，怎么样？”
我愣了愣
——
比平时多了五文。我赶紧点头：“谢谢您，李掌柜。”
“谢什么，”
李掌柜把铜钱递给我，眼神落在我胸口，“刚才我好像看见你胸口亮了一下，是带了什么东西吗？”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赶紧按住胸口，摇了摇头：“没……
没有，可能是阳光晃眼了。”
李掌柜看了我一眼，没再多问，只是说：“天色不早了，你卖了草药赶紧回村吧，路上注意安全。”
我接过铜钱，揣进怀里，对着李掌柜鞠了一躬，转身往村外走。
路上的风还是凉的，可我却不觉得冷。刚才推开张少爷的力气，还有青铜符突然的热度，都在告诉我
——
就算青云宗不收我，就算我是
“凡骨无灵”，我的人生，也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摸了摸胸口的青铜符，它又恢复了冰凉。我看着手里的二十文铜钱，又想起奶奶的笑容，脚步不由得快了些。
就算不能去青云宗，我也要弄清楚青铜符的秘密。总有一天，我要靠自已的力量，让奶奶过上好日子，让那些嘲笑我的人，再也不敢看不起我。
夕阳西下时，我看见了青牛村的老槐树。奶奶还站在树下等我，看见我回来，赶紧迎上来：“凡娃，卖了多少钱？布挑好了吗？”
我笑着把铜钱递给她，又把刚才在镇上的事捡着轻的说了说，没提被嘲笑的事，也没说青铜符的异动。奶奶接过铜钱，笑得眼睛都眯了：“太好了，明天我就去给你扯布，再给你让双新鞋。”
我点了点头，跟着奶奶往家走。晚饭时，我看着奶奶忙碌的身影，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不管修仙之路有多难，不管青铜符藏着什么秘密，我都要走下去。
因为我知道，这不仅是为了我自已，更是为了能好好保护奶奶，保护这个家。
编辑
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