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曲江夜宴
暮春的曲江池畔,灯火如昼,笙歌不绝。宰相李林甫的府邸内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夜宴,朝中重臣、皇亲贵戚齐聚一堂。琉璃盏中盛着西域进贡的葡萄美酒,白玉盘里装着岭南快马送来的鲜荔枝。
御史中丞张瑄独自站在水榭边,望着池中倒映的明月出神。他年近四十,面容清癯,一身深青色官服在五彩斑斓的锦衣华服中显得格外朴素。
张中丞为何独自在此赏月不去与诸位同僚共饮一杯么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张瑄回头,见是门下省给事中王玙,便微微颔首:王某人不胜酒力,在此醒醒酒。
王玙笑道:中丞莫非是在忧心国事今日圣上又在朝堂上称赞李相国理政有方,四海升平呢。
张瑄目光微凝,却不接话,只道:今夜月色甚好。
正当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宴会的和谐气氛。宰相府的家奴领着一队金吾卫匆匆穿过回廊,直奔后院。宾客们纷纷侧目,交头接耳。
不多时,李林甫起身告罪,称府中有小事需处理,请诸位继续畅饮。但张瑄注意到,宰相离席时面色阴沉,全然不似平日那般从容。
次日清晨,张瑄刚踏入御史台值房,便见几位御史聚在一起低声议论。
听说昨夜李相府上出事了张瑄状若无意地问道。
监察御史李岘压低声音:中丞还不知道么昨夜有贼人潜入相府书房,被当场拿获。
哦可曾失窃什么贵重物品张瑄斟了杯茶,语气平淡。
怪就怪在这里。李岘凑近几分,相府管家只说丢了几个无关紧要的文书匣子,但那贼人身上却搜出了...
搜出了什么张瑄抬眼。
左相陈希烈的私印!
张瑄手中的茶盏微微一滞。左相陈希烈与右相李林甫素来政见不合,朝中皆知。若真是陈希烈派人窃取李林甫的文书,那可是震动朝野的大案。
此事不可妄议。张瑄放下茶盏,金吾卫既已介入,自有圣断。
然而接下来数日,这起本该轰动朝野的窃案竟如石沉大海,再无声息。李林甫和陈希烈在朝堂上相见如常,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金吾卫的调查也悄无声息地停止了。
张瑄心中疑虑日深。他暗中打听才知,那贼人中有一人竟是左相府上的录事,已在狱中自尽;其余几人则被匆匆流放岭南,案卷被封存。
一个月后,更令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陈希烈突然称病请辞,圣上再三挽留未果,只得准其致仕还乡。李林甫在朝中的权势越发稳固。
那日散朝后,张瑄独自走在宫墙夹道中,忽听身后有人唤他。回头见是秘书监贺知章,已是耄耋之年,却仍精神矍铄。
张中丞留步。贺知章屏退左右,低声道:金匮之案,中丞可还记得
张瑄心中一凛:贺监说的是相府窃案
贺知章颔首:老朽得一物,或与案情有关。他从袖中取出一卷残破的书信,这是在秘书省旧档中偶然发现的,似是那已故录事的绝笔。
张瑄展开一看,面色渐凝。信中不仅详述了窃案当晚情形,更提到他们是受相府内部之人指使,目的是取回某份可能牵连朝中多位大臣的密件。
此事关系重大,贺监为何交与下官张瑄谨慎地问。
贺知章长叹一声:朝中能持正不同、不附权贵者,唯中丞耳。圣上近年渐疏朝政,宠信李相,老朽忧心大唐社稷啊。言毕拱手作别,蹒跚而去。
张瑄站在原地,手中那纸书信重若千钧。他明白,自己接下了一个可能改变命运甚至危及生命的重任。
夜幕降临,张瑄值房中的烛火彻夜未熄。
他开始悄悄调查此案,却发现处处碰壁。金吾卫拒绝提供案卷,相府下人三缄其口,就连御史台内部也有人暗示他莫要深究。
但张瑄没有放弃。他通过同年进士的关系,找到了一位在相府做婢女的女子。几次暗中会面后,那女子终于透露:窃案那晚,贼人目标似是某个特定的金匮(金属文件柜),其中存放的是与边镇节度使往来的文书。
更令人惊讶的是,她曾听见李林甫大怒时斥骂:安禄山这胡奴,竟也敢要挟本相!
安禄山,平卢节度使,圣上眼前的红人,与李林甫表面上关系密切。若真如暗示那样,李林甫与边将有不可告人的往来,甚至被人要挟,那这窃案背后的真相就更加复杂了。
张瑄决定从案发当晚被忽视的细节查起。他重访相府周边,终于在西市的一家胡商酒肆中找到了突破口——那晚有巡夜武侯见到几个形迹可疑的人从相府后门出入,其中一人腰间佩有特殊的鱼符。
根据武侯的描述,画师绘出图形,经辨认,那鱼符竟是左骁卫的标识。而左骁卫大将军,正是李林甫的女婿杨齐宣。
一切线索都指向相府内部,但就在张瑄准备深入调查时,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他的计划。
那日清晨,张瑄刚出门准备上朝,就被一队禁军拦在门前。
奉旨,御史中丞张瑄结党营私、诽谤朝政,即日起停职禁足,听候查办!
张瑄站在自家门前,望着东方初升的朝阳,心中却一片寒凉。他明白,自己已触及了某个权力的核心,对方出手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场较量才刚刚开始。在长安城的某个角落,一双眼睛正默默关注着这一切,一个更大的秘密即将浮出水面...
2
暗流涌动
张瑄被禁足在家的第三天,夜深人静时,后门传来轻轻的叩击声。
老仆张福警惕地透过门缝观望,见来人头戴帷帽,身形隐在暗处,只得回报主人。张瑄思忖片刻,示意开门。
来人闪身而入,脱下帷帽,露出一张年轻却疲惫的面孔。张瑄认出这是金吾卫小校赵谦,曾在御史台协助查办过几起案件,素有正直之名。
赵校尉深夜来访,所为何事张瑄示意张福看紧门户,低声问道。
赵谦从怀中取出一卷用油布包裹的文书:中丞,这是金匮窃案的完整案卷副本,下官冒死抄录的。
张瑄一惊:你这是...
下官深知中丞因查办此案遭难,心中不平。赵谦语气坚定,那日相府窃案,原是下官率先带队赶到现场。蹊跷之处甚多,却被上峰强令封存案卷。
张瑄展开案卷,就着昏黄的烛光细看。记录显示,贼人确实是从相府内部接应进入书房的,目标明确直指某个特定的金匮。但案发后第三日,所有关于金匮内容的记录都被撕去,换成了一般文书失窃的说法。
还有一事,案卷未载。赵谦压低声音,那晚被捕的贼人中,有一人并非当场自尽,而是被带入相府地牢后身亡的。下官暗中查验过尸体,有中毒迹象。
张瑄面色凝重:这些情报为何现在才透露
赵苦笑:中丞明鉴,金吾卫内耳目众多,下官不敢轻举妄动。直至中丞被禁足,下官才知此事已无回头之路。
二人正说话间,忽听外面街道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和呼喝声。赵谦脸色一变:不好,怕是冲我来的!
原来赵谦今夜当值,是偷偷溜出来的。想必他的行动已被察觉。
张瑄当机立断,将案卷藏入书房暗格,对赵谦道:从后园矮墙出去,穿过邻舍胭脂铺的后院可到西市街。快!
赵谦拱手:中丞保重!旋即闪身没入黑暗中。
不多时,前门响起剧烈的叩门声。张福刚开门,一队禁军就冲入院中,为首的正是御史台同事、殿中侍御史吉温。此人素与李林甫亲近,手段狠辣,朝中皆畏之。
张中丞,奉旨搜查叛贼赵谦下落!有人见他潜入贵府。吉温皮笑肉不笑地说。
张瑄镇定自若:吉御史请便。不过若要搜不出人来,明日朝堂上我倒要请教,为何诬我窝藏叛贼
吉温冷笑一声,命手下四处搜查。自然一无所获。
临走时,吉温忽然回头:张中丞,下官奉劝一句:悬崖勒马,为时未晚。有些深水,蹚过去会淹死人的。
张瑄淡然道:不劳吉御史费心。
禁军离去后,张瑄独坐书房,心中波澜起伏。赵谦冒险送来的案卷证实了他的猜测——金匮窃案背后确有惊天秘密。而如今,他自己也成了局中人。
次日,张瑄设法通过老仆张福与外界保持联系。张福有个侄儿在平康坊做酒保,那里是官员们饮酒作乐之所,也是消息灵通之地。
通过这条线,张瑄得知赵谦那夜成功脱身后并未回金吾卫驻地,而是神秘失踪了。同时,朝中开始流传张瑄结党营私、欲构陷宰相的谣言。
禁足第五日傍晚,张福匆匆从外归来,面色惊慌:主人,老奴刚才在街上听说,赵校尉...赵校尉的尸身在龙首渠被发现了!
张瑄手中茶盏落地,粉碎无声。
当夜,张瑄彻夜未眠。赵谦之死明摆着是灭口,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他深知李林甫的手段——这位权相执政十余年,排除异己从不手软。
然而,越是如此,张瑄越觉得必须查清真相。他想起贺知章交付书信时那忧国忧民的眼神,想起赵谦送案卷时那视死如归的勇气。
次日,张瑄做了一個冒险的决定。他让张福设法联系了一位特殊人物——江湖人称昆仑奴的墨夷明。此人是西域胡人与汉人混血,身手不凡,专为受冤者打抱不平,在长安地下社会中颇有影响力。
通过几层关系,墨夷明终于在第三日深夜潜入张府。
中丞找某何事墨夷明身形高大,面蒙黑布,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
张瑄直言不讳:想请壮士相助查一桩案子,可能危及性命。
墨夷明轻笑:某这条命早已置之度外。中丞直言便是。
张瑄将金匮窃案和赵谦之死简要道来,最后说:如今我被禁足,行动不便。需有人在外查探几条线索:一是找到那晚幸存的两个贼人流放路线,看能否截获讯问;二是查清相府金匮中到底藏了什么秘密;三是查证安禄山与李相之间有何隐秘往来。
墨夷明沉思片刻:这三件事都难如登天。不过...他眼中闪过锐光,某平生最恨权贵欺压良善。赵校尉之仇,某必报之。这事某接下了!
就这样,一场隐藏在长安繁华表象下的暗战悄然展开。墨夷明利用他在市井中的关系网开始调查,而张瑄则在禁足中通过隐秘渠道与他保持联系。
十天过去,墨夷明带来了第一个重要消息:那两个被流放的贼人并未到达岭南,而是在途中病故了。但他从一个押解差役口中得知,那二人在途中曾透露,他们是为大人物取回一份要命的文书。
与此同时,张瑄通过自己在朝中的关系,暗中查证了安禄山近年来的动向。发现这位胡将不仅与李林甫有过秘密书信往来,还在长安设有私邸,常有朝中官员秘密拜访。
禁足第二十日,墨夷明冒险夜探相府,虽未能进入核心区域,却从相府侍女口中得知一个重要情报:窃案发生后,李林甫曾命心腹将一批文书紧急转移至平康坊某处私宅。
那私宅登记在一个名叫香兰的歌妓名下,但实际控制者似是李相的心腹家奴。墨夷明汇报时说。
张瑄敏锐地感觉到,这可能是突破口。他让墨夷明紧盯那处私宅,观察往来人员。
又过了五日,墨夷明带来惊人消息:他在那私宅附近蹲守时,竟见到安禄山的亲信严庄秘密出入!
事情越发扑朔迷离。安禄山的心腹为何会与李林甫的秘密文书有关联
就当张瑄试图理清这些线索时,一场更大的风波席卷而来。
那日清晨,数百名太学生突然聚集在皇城前请愿,要求严惩勾结边将、陷害忠良的奸臣。他们虽未直指其名,但字字句句都指向李林甫。
更令人意外的是,请愿人群中有人散发揭帖,详细叙述了金匮窃案的真相和赵谦之死的疑点,直指宰相府陷害左相、灭口证人的行径。
长安城顿时哗然!
张瑄在府中得知这一消息,震惊不已。这绝非他安排的行动,太学生请愿和散发揭帖者背后定有他人指挥。
果不其然,当天下午,一队禁军直接闯入张府,吉温手持圣旨:
御史中丞张瑄勾结太学生,诽谤朝政,图谋不轨,即刻押入大理寺狱候审!
张瑄心知这是栽赃陷害,却无力反抗。被押出府门时,他看见远处街角墨夷明的身影一闪而过,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大理寺狱中,阴冷潮湿。张瑄被单独关押,狱卒态度恶劣,显然是得了特殊吩咐。
夜深人静时,张瑄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思考着眼前的局势。他明白自己已陷入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对方的目的是彻底铲除他这个威胁。
但令他困惑的是:太学生请愿和散发揭帖者究竟是谁安排的是真心想要揭露真相,还是故意设局陷害他
就在张瑄苦思冥想之际,牢门铁锁突然轻声响动。一个蒙面人影闪入牢房,迅速捂住正要出声的张瑄的嘴,低声道:
中丞莫惊,某是来救你的。
张瑄定睛一看,来人竟是墨夷明!
壮士如何进来的这大理寺狱戒备森严...
墨夷明一边敏捷地打开张瑄的镣铐,一边低语:某自有门路。中丞,情况危急,吉温已买通狱卒,明日就要在狱中让你‘自尽’!
张瑄心中一寒,知对方已下杀心。
墨夷明续道:太学生请愿非某所为,但某查知背后主使似是...东宫的人。
张瑄震惊。当朝太子李亨与李林甫素来不和,朝野皆知。若是太子趁机插手,事情就更加复杂了。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中丞快随某走!墨夷明拉起张瑄。
然而就在他们刚要出牢门时,外面突然火把通明,脚步声杂沓而来。
吉温的声音在走廊回荡:大胆狂徒,竟敢劫狱!给我格杀勿论!
张瑄与墨夷明相视一眼,心知已中埋伏。
生死关头,张瑄忽然压低声音对墨夷明说:若你我今夜难逃此劫,务必记住:安西节度使高仙芝处藏有...
话音未落,箭矢已如飞蝗般射入牢中。
3
迷雾重重
箭雨袭来瞬间,墨夷明猛地将张瑄推向墙角,自己挥刀格挡。金铁交鸣声中,几支箭矢被他击落,但仍有一箭擦过他的手臂,鲜血顿时染红衣袖。
有埋伏,中丞跟我来!墨夷明咬牙忍痛,拉住张瑄反向冲向牢房深处。
张瑄惊问:这方向不是死路吗
墨夷明不答,走到最里侧牢墙前,在某块砖石上连按三下。只听轻微机括声响,墙壁竟然移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门!
这是前朝留下的秘道,知道的人不多。墨夷明解释着,推张瑄入内,随后自己也闪身而入,暗门在身后合拢。
门外传来吉温气急败坏的吼声:搜!必定有暗门!绝不能让他们跑了!
秘道内漆黑一片,墨夷明取出火折子引亮,带头前行。道路曲折向下,空气中弥漫着霉湿的气息。
张瑄跟在后面,心中诸多疑问:壮士怎知狱中有此秘道
墨夷明简短答道:某早年曾在此救过一位义士。显然不愿多谈。
二人在迷宫般的秘道中穿行约半个时辰,终于见到前方微弱光亮。出口竟是一口枯井,位于长安城南的荒废乐游原上。
爬出枯井,四野寂静,远处城郭轮廓隐约可见。墨夷明处理了手臂伤口,对张瑄说:中丞,如今您已是朝廷钦犯,有何打算
张瑄望着东方微白的天空,沉吟良久:事已至此,唯有查清真相,还朝堂清明。只是不知从何入手...
墨夷明道:方才在狱中,中丞提到安西节度使高仙芝处藏有什么
张瑄警醒地四下张望,压低声音:此事关系重大,本不该轻言。但事到如今,也只能信任壮士了。他顿了顿,我怀疑李林甫与安禄山之间有不法往来,而高仙芝将军可能掌握某些证据。
墨夷明皱眉:安西距此数千里,如何求证
张瑄从怀中取出一块贴身藏着的玉玦:这是我与高将军早年约定的信物。壮士可持此物前往安西,但路途遥远,险阻重重...
墨夷明接过玉玦,坚定地说:某既已卷入此事,必当负责到底。只是中丞如今无处可去,需得找个安全所在。
正当二人商议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他们急忙躲入灌木丛中,见一队骑兵举火把飞驰而来,为首的竟是位女子!
那女子身着胡服,腰佩长剑,英气逼人。她在枯井附近勒马,四下察看,忽然朝二人藏身之处说道:张中丞请现身吧,妾身奉贺监之命前来接应。
张瑄心中一惊,贺知章竟知他们逃至此地但转念一想,贺知章身为秘书监,可能确知大理寺狱秘道之事。
墨夷明却按住张瑄,低声道:小心有诈。
那女子似已察觉,笑道:贺监有言:金匮非匮,玉门何门。
张瑄闻言一震,这是那日贺知章交付书信时与他约定的暗语,外人绝无可能知晓。他这才从藏身处走出:多谢姑娘相救,不知贺监现在何处
女子下马行礼:妾身公孙大娘,曾受贺监大恩。贺监目前安全,但不便相见。特命妾身来接中丞前往安全之处。
公孙大娘是长安有名的剑器舞者,张瑄曾有耳闻,见她气度不凡,疑心稍减。
墨夷明仍保持警惕:去何处
公孙大娘看向他:这位想必是墨夷壮士。贺监有话:若想知道太学生请愿真相,就随妾身来。
这句话打动了张瑄和墨夷明。二人对视一眼,终于决定相信公孙大娘。
三人乘马南行三十余里,至终南山下一处隐秘道观。观主是个白发老妪,人称玉真道人,似乎与贺知章是旧识。
安顿下来后,公孙大娘才详细道来:太学生请愿确是东宫策划,但散发揭帖揭露金匮案细节的却非太子的人。
张瑄急问:那是何人
妾身也不知。公孙大娘摇头,贺监正在查证此事。但他让妾身转告中丞:朝中另有一股势力在暗中推动此事,似是要借中丞之手扳倒李相,但其真正目的尚不明朗。
墨夷明插言:某在调查时,发现还有个蹊跷:窃案那晚,有批文书被转移至平康坊私宅后,不久又神秘消失。某追查运输车辆,发现最终目的地竟是...东宫崇文馆!
张瑄震惊不已。若太子也牵涉其中,事情就更加复杂了。
三人在道观中暂避风头,同时通过各种渠道打探消息。三日后,公孙大娘从长安带回惊人消息:吉温遇刺重伤!
吉温在昨夜回府途中遭黑衣人袭击,身中数剑,目前昏迷不醒。公孙大娘说,现场留有金匮窃案中失窃的一枚左相府印绶!
张瑄蹙眉:这明摆着是栽赃陷害。但为何要杀吉温
墨夷明沉思道:吉温是李相心腹,知道太多内情。莫非是灭口
又过两日,更多消息传来:李林甫趁机发难,指使党羽上奏,称吉温遇刺是太子报复,要求圣上严查东宫。朝中局势顿时紧张起来。
张瑄感到自己仿佛陷入一张无形巨网,各方势力都在利用金匮案做文章,真相越发扑朔迷离。
当晚,玉真道人突然请张瑄到静室一叙。老道姑屏退左右,直言不讳:中丞可知自己已成棋局中的棋子
张瑄苦笑:晚辈已有察觉,却不知下棋者是谁。
玉真道人缓缓道:老身与贺监相交数十年,知他忧心国事。此番他暗中助你,实因预见大唐将有巨变。她压低声音,李林甫与安禄山确有勾结,但非寻常的权钱交易。他们似乎在谋划一件关乎国本的大事...
什么大事张瑄急切地问。
玉真道人却摇头:老身亦不知详情。但贺监曾言,若能找到金匮中那份真正的文书,或可解开谜团。
谈话间,忽听观外传来喧哗声。一个小道姑慌张来报:官兵包围了道观!
张瑄等人急忙从后山小路撤离。临走时,玉真道人塞给张瑄一个锦囊:贺监嘱咐,若到危急关头,可打开此囊。
三人趁夜色潜入山林,身后道观已是火光冲天。显然,他们的藏身之处已暴露。
在山中躲藏两日后,公孙大娘决定回长安打探情况。然而她一去不复返。
第三日清晨,墨夷明在山下小镇探听消息,带回一个噩耗:公孙大娘被捕了!同时市面上流传着一种说法:御史台前中丞张瑄勾结江湖匪类,指使公孙大娘行刺朝廷命官吉温。
张瑄心知这是对方的毒计,既抓住了公孙大娘,又进一步诬陷了自己。
无奈之下,张瑄想起玉真道人给的锦囊。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张纸条,写着一个地址:平康坊南曲柳宅。以及两个字:灯下黑。
墨夷明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张瑄沉思片刻,忽然眼睛一亮: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平康坊是长安最繁华之地,各方势力眼线众多,反而容易隐藏。而这柳宅...
他想起之前墨夷明调查发现,安禄山亲信严庄曾出入平康坊某私宅。难道就是这柳宅
二人决定冒险重返长安。墨夷明通过江湖关系,弄到两张过所(通行证),稍作易容后,混入商队进了长安城。
平康坊依旧热闹非凡,歌舞升平。柳宅位于坊内南曲,看似普通的富商宅邸,但张瑄注意到周边有不少眼线暗哨。
通过几日观察,他们发现进出柳宅的不仅有官员、商人,还有不少边将打扮的人物。更令人惊讶的是,某个深夜,他们竟看到杨国忠的轿子停在柳宅后门!
杨国忠是杨贵妃的堂兄,现任御史台中丞,接替的正是张瑄的职位。他素与李林甫不和,怎会深夜来此
正当二人困惑时,一个意外发现让他们震惊不已:那日清晨,柳宅侧门开启,一个熟悉的身影闪出——竟是已经致仕还乡的前左相陈希烈!
陈希烈不是已经离开长安了吗为何会秘密出现在这里
张瑄感觉已触摸到某个巨大阴谋的边缘。他决定冒险接触陈希烈。
通过观察,他们发现陈希烈每隔三日会在黄昏时分到宅后小花园独坐。张瑄让墨夷明制造
混乱,引开守卫,自己趁机翻墙而入。
当张瑄突然出现在陈希烈面前时,这位前左相吓得几乎晕厥。
陈相勿惊,下官张瑄有事请教。张瑄低声道。
陈希稳定心神,苦笑道:张中丞,你现在是朝廷钦犯,何必自投罗网
张瑄直视他:金匮窃案真相究竟如何陈相为何假称还乡,实则隐居在此
陈希烈长叹一声:张中丞,听老夫一句劝:罢手吧。这潭水太深,涉足者必遭灭顶之灾。
赵谦已死,公孙大娘被困,下官也已家破人亡,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张瑄语气坚定,只求明白真相。
陈希烈犹豫良久,终于压低声音:那金匮中藏的,是李林甫与安禄山往来密信,内容关乎...关乎...
突然,一支弩箭破空而来,正中陈希烈咽喉!他瞪大眼睛,倒地气绝。
张瑄大惊,急忙躲到假山后。外面传来呼喝声和脚步声,显然刺客已经得手,正在搜查是否还有同党。
危机关头,一只手突然从后捂住张瑄的嘴,将他拉入假山下的暗道中。
黑暗中,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中丞莫出声,某是友非敌。
4
长安迷雾
暗道中漆黑一片,张瑄被那人拉着疾行,心中忐忑不安。刚才陈希烈话到关键处遭灭口,显然对方一直在监视他们。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微弱光亮。那人推开一道暗门,二人进入一间密室。烛光映照下,张瑄才看清对方是个中年文士,面容清癯,眼神锐利。
阁下是...张瑄警惕地问。
文士拱手:在下李泌,字长源,现为东宫侍读。
张瑄一惊。李泌是闻名天下的奇才,年纪轻轻就已深受太子信任,但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要救自己
李泌似看穿他的疑虑,微笑道:中丞勿疑。太子殿下一直关注金匮案,知中丞蒙冤,特命在下暗中相助。
张瑄皱眉:太学生请愿是东宫策划的
李泌颔首:确是太子示意,但初衷是为揭露李林甫罪行,不料反害中丞入狱。殿下深感愧疚。
那散发揭帖详细叙述案情的也是东宫的人
李泌却摇头:非也。此事东宫也觉蹊跷,正在查证。
张瑄想起陈希烈未说完的话,急问:李学士可知金匮中密信内容陈相方才说关乎...
关乎大唐国本。李泌接话,面色凝重,李林甫与安禄山密谋,欲废太子,改立寿王为储君。
张瑄倒吸一口凉气。当朝太子李亨是玄宗第三子,而寿王李瑁是武惠妃之子,曾一度有望被立为太子。若李林甫真与安禄山勾结谋易储君,确是天大的事情。
李续道:安禄山手握重兵,李林甫掌控朝政,二人联手,确有废立之能。那金匮中藏的就是他们往来密信和计划。陈希烈偶然发现此事,派人窃取证据,反遭陷害。
张瑄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但转念一想,又觉疑点重重:李相权势已极,为何要冒险与边将勾结谋易储君
李泌冷笑:因他深知太子厌恶其专权,一旦太子继位,他必失势。而寿王柔弱,更易控制。且安禄山也有盘算——他妄想像安禄山那样以边将入朝为相。
正在此时,密室外传来三长两短的叩击声。李泌神色一松:是自己人。
暗门开启,进来的竟是墨夷明!他见到张瑄安全,明显松了口气:中丞无恙就好。某追踪至此,险些与这位先生的人冲突。
原来墨夷明在张瑄潜入柳宅后久候不见其出,冒险潜入接应,正遇李泌的人马,差点动手。
张瑄为双方引见后,问墨夷明:外面情况如何
墨夷明面色凝重:陈希烈被杀,柳宅已被金吾卫包围。我们在长安的多处联络点都遭突查,公孙大娘被转移至秘密地点,吉温苏醒在即...
李泌接口:吉温若苏醒,必定指认中丞为幕后主使。届时海捕文书将发往全国,中丞就无处可逃了。
张瑄感到形势危急:必须尽快拿到确凿证据,揭穿这个阴谋。
李泌沉吟片刻:我倒有一计,但风险极大。
他解释道:东宫掌握了一个重要情报——那批从相府转移出来的金匮文书,其实并未送入东宫崇文馆(那是李林甫放的烟幕弹),而是藏在安禄山在长安的私邸中。
安禄山私邸戒备森严,堪比皇宫,如何取得张瑄问。
李泌微笑:三日后是安禄山生日,虽本人在范阳,但其长安私邸将大摆宴席,许多朝臣都会前往祝寿。这是我们潜入的好机会。
墨夷明皱眉:即便如此,守卫依然森严。
李泌从袖中取出一卷图纸:这是私邸建筑图,标明了一条鲜为人知的密道。但需要内外配合...他看向墨夷明,壮士身手不凡,可愿冒险潜入
墨夷明毫不犹豫:某愿往。
张瑄却道:我也同去。许多文书需我辨别真伪。
李泌思索片刻,点头同意:也好。我在外策应,一有变故,立即发信号撤离。
计划既定,三人分头准备。李泌负责弄到宴请帖和伪装身份;墨夷明探查私邸周边地形;张瑄则回忆相府文书特点,以便辨认真品。
三日后傍晚,安禄山私邸张灯结彩,车马盈门。张瑄扮作淮南来的富商,墨夷明化装为其护卫,混在宾客中进入府内。
宴席热闹非凡,李林甫虽未亲至,但派其子李岫为代表;杨国忠也到场祝寿,场面十分微妙。
按照计划,张瑄二人趁敬酒混乱之际,悄悄溜到后院,找到李泌所说的那口枯井。井下果然有条密道,直通私邸内书房。
二人潜入书房,只见四壁皆是书架,中央有个巨大的金匮,竟然与相府那个一模一样!
看来安禄山连金匮都仿制了。张瑄低声道,仔细检查金匮锁具,这是西域锁,需特殊钥匙。
墨夷明从怀中取出一套工具:某试试。他手法娴熟地摆弄锁具,不多时,只听咔嗒一声,锁开了。
张瑄打开金匮,里面满是文书。他快速翻阅,面色越来越凝重:这些不仅是李林甫与安禄山的往来密信,还有他们与朝中众多大臣的结党书信...甚至还有与宫中之人的秘密通信!
最令人震惊的是,其中一封信显示,他们计划在明年玄宗幸华清宫时发动兵变,以清君侧之名废太子,逼皇帝立寿王为储君。
必须带走这些证据!张瑄说。
墨夷明却按住他:中丞,这些文书太多太重,我们带不走全部。不如选出最关键几份,其余原样放回,以免打草惊蛇。
张瑄觉得有理,便挑选了最关键的七八份密信揣入怀中。正当他们要离开时,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和人声!
...确保万无一失,相爷特别吩咐...一个声音说。
墨夷明急忙拉张瑄躲到帷幕后。书房门开,两人走进来,竟是李岫和安禄山的亲信严庄!
李岫走到金匮前,检查了一下:还好没事。父亲吩咐,这些文书后天就要运往范阳,交予安帅亲自保管。
严庄笑道:少相爷放心,这里固若金汤。待大事已成,相爷便是摄政王,少相爷您...
二人说话间,墨夷明悄声对张瑄说:某引开他们,中丞趁机从密道走。
不等张瑄反对,墨夷明突然从帷幕后窜出,直扑二人!李岫和严庄大惊失色,呼救声顿时响起。
墨夷明与闻声赶来的护卫缠斗在一起,对张瑄大喊:快走!
张瑄知道此时犹豫只会让两人都陷于此地,只得咬牙钻入密道。身后传来兵刃相交和墨夷明的怒喝声...
张瑄沿密道疾行,心中焦虑墨夷明安危。快到出口时,忽见前方有人影晃动。他急忙止步,暗握短剑。
中丞传来李泌的声音。
张瑄松口气,急道:墨夷明为了救我,陷入重围了!
李泌面色凝重:我已知道。刚才里面大乱,护卫都在往书房赶。我们需立即离开!
二人出了密道,躲在暗处。只见安禄山私邸已是灯火通明,呼喝声四起,显然在全府搜查。
李泌低声道:墨夷明武艺高强,或有脱身之法。当务之急是将这些密信送至安全处。
张瑄从怀中取出密信:这些证据足以定李林甫和安禄山之罪!
李泌却摇头:仅凭这些还不够。李林甫权倾朝野,完全可以辩称这些是伪造的陷害之物。我们需要更直接的证据,或者...关键人证。
张瑄想起吉温:若吉温能倒戈,指证李林甫...
李泌眼睛一亮:确是如此!吉温是李林甫心腹,知道无数内情。若能让他转作污点证人,必能扳倒李相。
但吉温目前重伤昏迷,且被严密看守...
李泌微笑:东宫在太医署有人。据最新消息,吉温其实已苏醒,但假装昏迷以自保。他似乎对李林甫有所不满,或因遇刺之事心生疑虑。
张瑄看到一线希望:若能接触吉温,晓以利害,或可说服他倒戈。
李泌点头:此事我来安排。中丞先随我到安全处暂避。
二人悄悄离开安禄山私邸区域,来到永崇坊的一处僻静宅院。李泌告知这是太子秘密购置的产业,极少人知。
安置好张瑄后,李泌匆匆离去安排接触吉温之事。
独自在密室中,张瑄仔细阅读那些密信,越看越是心惊。信中不仅详细记录了废立太子的计划,还提到将清除朝中一批忠于太子的大臣,甚至暗示必要时可采取非常手段。
更令人不安的是,一些信中提到宫中内应,虽未直言其名,但从描述看,似是某位极有权势的宦官。
次日黄昏,李泌带来消息:已通过太医署内线安排,明日子夜时分可让张瑄伪装成医官进入吉温府邸。
但有个条件:只能中丞一人前往,且不能携带武器。李泌神色严肃,这是极大冒险,吉温可能假装合作,实则设陷阱。
张瑄沉思片刻:即便如此,也值得一试。若成功,可免去朝堂一场大劫。
李泌敬佩地看着他:中丞忠勇,令人感佩。我会在外安排接应,若有变故,以咳嗽为号。
计划已定,张瑄静待时机。然而就在子夜将近,他准备出发时,宅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和呼喝声。
禁军搜捕逆贼!开门!
张瑄心中一沉:又被出卖了!
李泌脸色骤变:不可能!此地极为隐秘...
话音未落,大门已被撞开。火光中,可见大批禁军涌入庭院。
李泌急拉张瑄:快从后门走!我的人在那里接应!
二人穿过走廊,刚到后门,却见门外也有火把闪耀,已被团团包围。
此时,一个声音从前院传来:李长源,何必藏头露尾出来吧!
张瑄闻声一震:这声音好生熟悉!
李泌苦笑:原来是他在背后操纵一切...
5
真相大白
张瑄与李泌被押到前院,火把照耀下,只见一人端坐椅上,面容在光影中逐渐清晰——竟是杨国忠!
杨中丞这是何意张瑄质问道。
杨国忠轻笑:张中丞,李某长源,你二人勾结谋反,罪证确凿,还有何话说
李泌冷声道:杨国忠,你设此局,意欲何为
杨国忠起身踱步:很简单。我要你们手中的密信,以及...太子与你们联络的全部证据。
张瑄顿时明白:杨国忠并非真要捉拿他们,而是要获取那些能扳倒李林甫和太子的证据,为自己谋利!
密信不在我们手中。张瑄谎称。
杨国忠大笑:张中丞,不必演戏了。那晚你们从安府盗走的密信,若不交出,休怪杨某无情。
突然,外围一阵骚动,有军士急报:大人,东宫率卫队来了!
杨国忠脸色一变:李泌,你...
李泌微笑:我早已料到有内奸,故提前通知了太子。
话音未落,太子卫队已冲入院中,为首的是太子亲信宦官李辅国。场面顿时剑拔弩张,禁军与东宫卫队对峙起来。
李辅国尖声道:杨中丞,太子殿下有令:即刻释放李学士和张中丞,所有涉案人移交东宫审理!
杨国忠面色阴沉:此乃朝廷要犯,理应交由大理寺...
正在双方僵持时,又有一队人马赶到——竟是高力士带领的宫中内侍!
高力士手持圣旨:圣人口谕:所有涉案人员即刻带入宫中,朕要亲审!
众人跪接旨意,心中各怀鬼胎。张瑄与李泌对视一眼,知这是面圣陈情的唯一机会。
大明宫中,烛火通明。玄宗皇帝面色疲惫地坐在龙椅上,下方跪着张瑄、李泌、杨国忠、李辅国等人。
张瑄,你本待罪之身,为何潜入安禄山私邸玄宗问。
张瑄叩首:臣为查清金匮窃案真相,不得已出此下策。臣在安宅金匮中发现李林甫与安禄山密谋废立太子的密信,在此呈上。他从怀中取出密信,由内侍转呈玄宗。
玄宗翻阅密信,面色越来越凝重:这些...确是真迹
杨国忠急忙道:陛下,这些可能是伪造的!张瑄为脱罪,什么做不出来
李泌接口:陛下,可召李相与安帅当面对质。
玄宗沉吟片刻,忽然问:吉温遇刺一案,又是何人所为
此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李辅国忽然叩首:陛下,奴婢知道真相!
众人皆惊。李辅国道:刺杀吉温的,是奴婢派人所为!
杨国忠怒斥:大胆!你为何如此
李辅国泣道:因吉温掌握了太子殿下的一些...私密事,以此要挟。奴婢为保太子清誉,一时糊涂...
张瑄心中雪亮:这分明是丢车保帅之策!李辅国自愿顶罪,保全太子。但吉温要挟太子的究竟是什么事
玄宗显然也有此疑,追问:吉温掌握了太子何事
李辅国犹豫片刻,才道:吉温发现太子私下与边将皇甫惟明、韦坚等有过往来,便诬陷太子结党营私...
这话半真半假。张瑄知道太子确与某些边将有联系,但绝非结党谋反。
玄宗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叹道:辅国啊辅国,你虽忠心,但行事太过!随即下令将李辅国收押。
接着,玄宗对张瑄道:张瑄,你虽擅自行事,但初衷为公,朕赦你无罪,官复原职。继续查办金匮案,但需依律而行。
张瑄叩谢皇恩,心中却无喜悦。他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次日,张瑄重回御史台,吉温已被革职收监。在李泌的安排下,张瑄得以秘密审讯吉温。
重伤未愈的吉温面对张瑄,初时强硬,但当张瑄出示部分密信内容后,他态度软化。
李相待我如刍狗,遇刺后不闻不问,我也寒心了。吉温苦笑,张中丞想知道什么,我尽言便是。
吉温透露的信息令人震惊:李林甫与安禄山确实密谋废立,且宫中确有内应——正是玄宗最信任的宦官高力士!
高力士看似忠谨,实则早已与李相勾结。他提供宫中情报,帮助李相掌握陛下动向。吉温道。
张瑄难以置信:高将军侍奉陛下数十载,为何如此
吉温冷笑:因他看出安禄山势大,想为自己留后路。且李相答应事成后保他权位。
更令人震惊的是,吉温还透露:那晚真正指使窃取金匮的并非陈希烈,而是太子的人!太子早知金匮秘密,想获取证据反制李林甫,不料行动失败,反而让陈希烈背了黑锅。
太学生请愿确是东宫策划,但散发揭帖详细叙述案情的却是高力士的人!吉温道,高力士想借此挑起李相与太子的争斗,自己好从中渔利。
张瑄终于明白,这场风波背后竟是多方势力在博弈:李林甫与安禄山图谋废立;太子试图自保并反击;高力士左右逢源;杨国忠则想趁机取代李林甫的地位...
带着这些惊人内情,张瑄再次面圣。玄宗闻奏后,沉默良久。
最终,玄宗作出裁决:李林甫罢相,改任虚职;安禄山罚俸三年,但仍保留节度使职;高力士罚闭门思过三个月;太子受诫勉;杨国忠接任右相。
这个看似各打五十大板的判决,实则留下了巨大隐患。安禄山未受实质惩罚,反而更添怨恨;杨国忠上台后,对李林甫旧党大肆清洗,朝政更加混乱。
张瑄虽官复原职,但见朝局如此,心灰意冷,不久上书请辞。
辞官那日,李泌来送行:中丞何必归隐朝中正需您这样的直臣。
张瑄长叹:真相虽明,但正义未伸。李相、安帅、高力士等人仍在位,大唐危机未解啊。
李泌目光深远:中丞放心,泌必继续努力。只望他日天下有变时,中丞能再度出山,匡扶社稷。
离开长安那日,墨夷明忽然出现——他那晚竟从安府脱身,一直暗中保护张瑄。
中丞欲往何处墨夷明问。
张瑄望着远方:先回故乡,然后...或许周游天下,看看这大唐江山。
墨夷明笑道:某愿相伴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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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策马东去,身后长安城渐行渐远。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安禄山回到范阳后,加速扩军备战;杨国忠把持朝政,排除异己;太子与高力士的矛盾日益加深...
天宝十四年,安史之乱爆发。大唐盛世从此由盛转衰。
而那份引发无数风波的金匮密件,最终在战乱中不知所踪,成为历史上又一个永久的谜。
只有亲身经历那段往事的人们还记得,曾经有个忠直的御史中丞,为了揭露真相,几乎付出生命的代价。
他的故事,被记录在史书角落,成为那个时代的一面镜子,映照着权力与人性的复杂面貌。
6
尾声
十年后,张瑄隐居于江南某小镇。一日,他在酒肆中听到旅人谈论朝政,说安史之乱虽平,但藩镇割据,朝中宦官专权,大唐已不复昔日繁荣。
此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酒肆——是墨夷明,他风尘仆仆,显然远道而来。
中丞,别来无恙。墨夷明微笑。
张瑄邀他同坐:这些年你去了何处
墨夷明低声道:某去了安西,找到高仙芝将军,完成了中丞当年的嘱托。他从怀中取出一封密函,这是高将军给您的信。
张瑄展信阅读,面色渐凝。信中,高仙芝透露了一个惊人秘密:原来金匮中还有一份更隐秘的文件,记录着李林甫与安禄山的一个约定——事成后,安禄山将获封河北三镇,几乎独立于中央。
高将军嘱我转告中丞:历史会记住那些坚持真理的人。墨夷明说。
张瑄长叹一声,望向窗外流淌的河水:真理虽在,但盛世已逝。我等所能做的,唯有记住教训,警示后人。
二人对饮,不再言语。
窗外,细雨蒙蒙,江南春色如画。但在这宁静之下,是大唐帝国再也回不去的黄金时代。
那些权力、阴谋、背叛与坚守的故事,终将随岁月流逝,化作史书中的几行文字,供后人凭吊与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