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江亦川被审计人员从总裁办公室架出来还是不可置信的。
“放开我！那签名是假的！”他的嘶吼着挣扎。
审计组长将一叠文件摔在他面前，最上面是林茜茜提交的录音笔鉴定报告和苏槿月提供的证据。
“人证物证都在，请你配合调查。”
江亦川的嘶吼骤然卡在喉咙里，挣扎的动作像是被按到了暂停键。
他垂眼盯着文件上苏槿月的字迹。
准确来说，是她特意模仿他的字迹。
江亦川突然低低地笑了，笑声里有一股莫名的涩意。
他想起三个月前苏槿月坐在书房练字，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侧脸切出明暗交错的痕。
她当时抬头问：“亦川，你说要是有天我模仿你的签名去借钱，你会不会被气死？”
那时他捏着她的后颈把人拽进怀里，咬着她的耳垂笑。
“借多少我都给你填，只要你在我身边。”
原来一语成谶。
他抬手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是她”
江亦川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眼里的暴怒和不可置信，一点点沉淀成温柔的认命，“是她亲手做的。“
审计人员愣住了，架着他的手不自觉松了些。
这个刚才还像困兽般嘶吼的男人，此刻竟垂着眼笑。
眼底翻涌的不是恨意，而是种几乎是自毁的纵容。
江亦川挺直脊背，主动伸出手腕。
冰冷的手铐锁住他的瞬间，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
也是这样的午后。
十岁的苏槿月追着他跑。
阳光落在她发梢，美好得像洋娃娃。
“跑慢点！摔了我可不扶你！”他回头逗她。
没料到她忽然停了下来。
下一秒她故意往地上倒下去。
江亦川在她摔倒的前一秒，稳稳地接住了她。
他知道她故意的。
但是他见不得她受伤。
就像如今她织了张网等着他跳，他便心甘情愿地坠进来。
“我配合。”江亦川的声音平静得惊人，目光掠过那些足以将他钉死的证据，像是在看一封迟到了许多年的情书，“所有的字，都是我签的。”
三天后，江氏集团股价断崖式下跌。
财经新闻铺天盖地报道着“江氏总裁挪用十五亿公款填补私人投资亏空”的丑闻。
配图是江亦川被审计人员带走时的模糊侧影。
苏槿月窝在沙发里，看着电视上那个西装褶皱，眼底猩红的男人。
她以为自己会畅快，会觉得大仇得报。
可看着他眼底翻涌的猩红，那里面映出的偏执与绝望，像面镜子照出她这些年的兵荒马乱。
她竟然无动于衷。
电视里突然插播一条车祸现场的紧急新闻。
江亦川在被押往看守所的途中试图挣脱，与警方发生激烈冲突。
最终自己抢了一辆车撞向护栏，车毁人亡。
事故现场那熊熊烈火舔舐着车身，像在焚烧一场无疾而终的青春。
苏槿月看着窗外飘落的细雨，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冒雨给她送糖炒栗子的少年。
他从来都学不会低头，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命运。
掌心的手机在这时候震动起来。
苏槿月望着窗外连绵的雨帘出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低头看向手机。
是匿名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里江亦川的尸体被抬出燃烧的车，紧握的拳头里露出枚的银锁。
那是她周岁时，江亦川亲手挂在她脖子上的长命锁。
当年他蹲在婴儿床前，笨拙地调整锁链长度，“我们槿月要长命百岁，一辈子顺顺利利。”
苏槿月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直到眼眶发酸，才缓缓按下删除键。
她想起最后一次见江亦川。
他浑身是血地挡在她身前。
那时她才发现，这个将她推入地狱的男人，眼底竟还藏着一丝未灭的温柔。
可这份温柔来得太晚，晚到足以让她彻底放下。
时间一晃又是三年。
此时监狱的铁门缓缓打开。
林茜茜穿着洗得发白的囚服，茫然看着这个世界。
由于她举报江亦川经济犯罪，所以换来了减刑证明。
如今正是三年年满。
三年牢狱磨掉了她所有的骄纵，曾经精致的脸上满是憔悴。
她站在门口等了很久，却没等到任何熟悉的身影。
掏出手机翻找通讯录，京圈名流的号码一个个拨过去，听筒里全是冰冷的机械女音。
那些曾经围着她转，夸她有福气的富家太太，如今连她的名字都记不清了。
偶尔有人提起，也只是撇嘴一句，“哦，你说那个靠卖男人换自由的疯女人啊。”
不甘心的念头驱使着她去找苏槿月。
可辗转打听后才知道，苏槿月早已出国，没人知道具体去向。
林茜茜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突然意识到，她费尽心机争抢的一切，最终都成了一场笑话。
同一时间，陆则衍举行了一场盛大的求婚。
他的求婚仪式办得盛大却不张扬，场地选在能俯瞰整座城市夜景的顶楼。
他求婚的时候，没有戒指。
而是一份厚厚的文件。
陆则衍将自己名下所有股份，房产，全转到了她的名下。
“我用我的所有产权股份作为聘礼。”他的掌心温热，紧紧握着她的手，声音里满是郑重，“苏槿月，你可愿意嫁给我？”
苏槿月靠在他肩头，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
霓虹闪烁间，她突然明白，有些告别从来不是终点，而是另一种开始。
那些被江亦川困住的日子，那些撕心裂肺的疼痛。
都在陆则衍年复一年的守护里，慢慢成了过去。
“我愿意。”她轻声说，眼泪带着释然落在他的西装上。
没人知道，陆则衍办公室的保险柜里，锁着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苏槿月站在雪地里笑。
红围巾裹着半张脸，身后不远处，举着相机的自己。
他从未告诉苏槿月，当年在国外她被流氓骚扰，他的恰巧出现解围并非巧合。
为了靠近她，他在她留学的城市蹲守了三个月。
摸清了她的作息，替她挡过无数次不明不白的麻烦。
他以为这份爱注定要藏在暗处，像他默默为她做的所有事一样。
直到江亦川亲手将她推开，他才终于有机会，将藏了十年的心意捧到她面前。
陆则衍轻轻拭去她的眼泪，指尖带着珍视的温柔。
他等了十年，终于等到她愿意走出那座名为江亦川的牢笼。
往后余生，换他为她挡风，为她撑伞，让她再也不用在黑暗里独自发抖。
月光透过玻璃洒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温柔得像是在祝福这场迟来的圆满。